第二日，節目組在網上發佈了一篇告觀衆書。
這篇公開信首先強調，節目組充分尊重廣大網友們的意見，把決定權交給廣大人民羣衆，大家一起合力辦一檔真正屬於全民狂歡的綜藝秀。
然後，節目組將展開民意調查，並以自己取得的不菲成績保證，一定會根據民意調查結果，調整節目規劃，爲大家奉獻一個絕對精彩的賽事。
公告最後，則是點明瞭薛別鬆的野心。
他想做一檔開放式的、無限流的綜藝，劇本由觀衆朋友和節目組一起書寫！
只要大家喜歡，誰說一檔綜藝不能開到地老天荒！
這篇公告一出，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
直播，劇本無限，這是從來沒有人做過的事啊！
而且一檔綜藝怎麼就能做到地老天荒了？
選手們不需要休息，節目組的人難不成一輩子都耗在滬城文娛基地？
不過立刻就有人指出要做到這一點並非不可能。
比如營盤是鐵打的，選手是流動的，節目可以永存，但是節目組的人卻可以隨時更換。
別說，經人這麼一提及，這種如流水席的綜藝秀，還是挺有意思的！
當然，前提是節目組能掙錢。
不掙錢的綜藝，哪怕是隻有一期都特麼覺得拖沓！
……
優騰傳媒總部，董事長辦公室。
林治賢盯着這篇公告，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沉默良久後，他連通了視頻共享。
這是一個專屬於三個人的視頻會晤。
另外兩個，竟然分別是李氏傳媒的創始人李休銘，以及雲度傳媒的創始人萬兆祿！
誰能想到，這三個在商場上殺得頭破血流的傳媒大佬，居然私下裡能親近到這種地步。
要知道這仨控制了除官媒外整個種花圈的傳媒天下啊。
這真是細思恐極的一件事。
想想看，如果他們三人是一根藤上的螞蚱，是不是就能完全掌控整個種花的民間話語權了？
林治賢也不磨嘰，在連通之後，直入主題：“說說看，你們怎麼看這篇公告。”
從語氣上判斷，他明顯有凌駕於二人之上的架勢。
李休銘問道：“大哥，這是薛別鬆的主意，還是許開的想法？”
林治賢搖了搖頭：“不清楚，可能都有吧。
小趙雖然在他們團隊裡，但是很明顯薛別鬆等人對她充滿了戒心。
宋新圖離開之後的內部會議雖然她有參加，卻根本沒提及這個公告中的關鍵內容。”
所謂小趙，便是趙少英了。
林治賢想拿捏她，真的是隨時隨地。
三人中年齡最小的萬兆祿直接爆了一句粗話後道：“大哥，二哥，我覺得不管是誰的主意，並不重要。
重點在於如果被他們這個團隊得逞了，真的是非常噁心的一件事，所以必須設法阻止！”
萬兆祿一眼看上去充滿了草莽氣息，說話風格也是大開大闔，很難讓人將他與傳媒這個透着文藝氣息的行業聯繫起來。
其實他還真說對了。
這個餿主意是許開出的，目的就是專門用來噁心林治賢的。
其實既然林治賢威脅不了他倆，他們完全可以發佈一個聲明，挑明和林治賢的矛盾，表示不是他們不想繼續搞下去，而是資本家的貪婪逼得他們不得不走人。
至於後面的扯皮事情，反正有大佬出面跟林治賢博弈。
他們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然而許開偏不。
他覺得就這麼走人，有點便宜林治賢了。
想想看，本來林治賢和許開等人都勢同水火，如果他們真按通告所言把這檔綜藝持續做下去，林治賢是不是有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
你說你是資本家，只要能賺錢，管他惡不噁心。
問題在於薛別鬆不可能幹一輩子這件事兒，他總得走吧。
而且主動權完全掌握在薛別鬆手裡。
他幾乎可以隨時抽身走人，而林治賢還拿他沒辦法。
林治賢完全可以預見，薛別鬆一定做好隨時都可能是最後一場的準備。
只要走得漂亮，爛攤子就扔給優騰視頻了。
這麼火爆的一場綜藝，你優騰視頻總不能說中斷就中斷吧。
那後來者能不能把這件事做好？
如果做不好，玩兒崩了，雖然對優騰視頻的而言，可以找出一萬個藉口表示這種模式確實非常難以爲繼。
但是網友們一定會反問一句，爲什麼薛別鬆在的時候，就能做得那麼好？
這特麼不是滅自己威風，給薛別鬆長臉麼！
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得在薛別鬆擔任這檔節目導演期間，直接讓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石頭薛別鬆已經搬起來了，但是到底砸在誰的腳上，現在還真有點不好把控。
也難怪林治賢會連通這倆出謀劃策。
李休銘也好，萬兆祿也罷，當然明白林治賢召集他倆，不只是爲了聽他們簡單分析薛別鬆團隊這麼做的目的的。
於是李休銘道：“大哥，我到處打聽了，孟思璐的來歷一直沒什麼頭緒，老實說我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孟思璐無疑是決定他們最終策略走向中最關鍵的一環，所以話題首先從她身上開始。
萬兆祿附和道：“確實如此，我甚至都懷疑孟思璐是所謂的大家閨秀，不過是經紀公司包裝她搞出來的噱頭。”
“扯淡！冒充忠烈之後，還大張旗鼓，你敢麼？”林治賢臉色慢慢變得有些難看了。
其實不止他的兩個兄弟打聽過，論能量，他是最強的那一個。
結果他倒是打聽到一個讓他焦頭爛額的消息——孟思璐和薛別鬆在南方一個四線小縣城共同擁有一套很普通的三居室！
這特麼擺明了人家是夫妻倆。
說起來這倒是一個緋聞話題，說不定能給薛別鬆帶來困擾。
但是在不清楚孟思璐背景的情況下，林治賢真的敢亂嚼舌根嗎？
至少現在他還不敢！
換句話說，以前他還敢對薛別鬆不客氣，現在卻只能任由薛別鬆囂張跋扈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林治賢甚至懷疑，這個消息搞不好就是薛別鬆故意泄露的。
嗯，他又猜對了。
這一點還真是許開差點上齊滿清十大酷刑了，才逼得薛別鬆找方振故意放的風……
李休銘建議道：“大哥，我想來想去，要讓他們崩盤，有方振和孟思璐在，一般手段都不是太可取，唯一的突破點，可能還是得落到蘇氏姐妹手上。”
萬兆祿聽得此言，一下來了勁頭：“我聯繫過元勝華。他對於加入我們俱樂部還是挺感興趣的，要不從他入手。我聽說他有個閨女……”
“他閨女就在節目組，就是那個叫陳顆的。”林治賢冷哼道，“許開這人水潑不進，連方振的女兒一副倒貼的姿態他都不放在眼裡，別指望在他和蘇韻茹之間製造什麼矛盾了。”
李李休銘明顯有些興奮：“所以我覺得蘇氏姐妹纔是突破口。
許開越在乎，只要這姐妹倆有什麼閃失，他一定會方寸大亂。
至於如何突破……前段時間我找到個人。
是小姑娘的校友，也是前男友，不過被許開給嚇跑了。
從他那裡，我打聽到蘇晚晴特羨慕她姐和姐夫，還喜歡看甜寵文……”
李休銘大致說了他的方案，說到惡毒處，臉上還露出一絲讓人非常不舒服的奸佞氣息。
萬兆祿聞之大喜：“我覺得可行！”
林治賢沒有立刻呼應，而是沉思了一陣才道：“方案可行，不過得換一個人，你兒子我不是太放心。”
李休銘有些難堪地輕咳了：“哥，換一個人恐怕就沒什麼效果了。特別是許開這人賊精，渠道又廣，特別容易被識破。到時候怕是弄巧成拙了。”
“明白了。”萬兆祿翻了翻白眼，“別是你家那小子看上蘇晚晴這個小姑娘了吧？”
“確實是。”
李休銘也不否認，“我是這麼想的。
說破天去，許開和大哥並沒有什麼直接利益衝突，純屬義憤罷了。
都什麼年代了。
在足夠大的利益面前，義憤算個屁啊！”
“有些道理。”
林治賢很顯然被說動了，不過他還是警告了一句，“老二，不要低估信念這個東西。
這世間真有那種爲了守住所謂底線，專幹費力不討好之事的白癡。
想想過去一百多年那些前赴後繼的人。
老實說我看許開恐怕也是屬於這類人，否則他真的沒必要和我槓。”
“我明白的，哥。”李休銘很是慎重地點了點頭。
可惜時代不僅洗了大衆的腦，更洗了他這種完全鑽進錢眼裡面的資本家的腦。
特別是他完全清楚林治賢年青時候，又何嘗不曾一腔熱血過？
汪精衛還特麼寫過“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呢。
一切不過是生意罷了！
……
薛別鬆任由通告裡面所透露出來的信息發酵了整整一天之後，才放出了民意調查。
老實說，這個調查和通告造勢對比起來，就顯得有點讓人波瀾不興了。
因爲萬能的網友們差不多已經猜到了。
調查的時間限制是一日，內容只有兩項：
1、您是否同意許開作爲導師繼續參賽？
2、您是否同意原導師作爲新增的第十七位選手，參與學員間的競演？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選擇麼？
你的所謂創意呢，扔哪兒去了？
不過靜心下來認真一想，大家都覺得這兩項調查還是非常有必要進行的。
所以也並沒有排斥。
如果按實際數據統計，選擇同意的網友其實還是佔據了壓倒性優勢的。
但是過程中卻並沒有那麼簡單。
在發出這兩項民意調查之前，團隊爲防備優騰傳媒高層從中作梗，更爲了便於他們下一步工作的開展，於是讓胡信哉專門編制了這次民意調查的小程序。
這個小程序預設了一個後門。
無論同意或不同意的票數超過一個閥值，系統會自動轉化投票結果。
雖然看似投票數據在即時變化，然而拜節目實在太火所賜，投票的網友高達數千萬之巨。
如果投票通道再延長一日，估計破億都有可能。
當數據達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之後，基本上就抵衝了人爲操作痕跡。
任誰看來，這就是一場公平公正的投票結果。
是不是很噁心？
別天真的，明白嗎？
民意從來都是拿來操控，併爲操控者所用的。
如果許開和薛別鬆的屁股稍微歪一下，又和林治賢之流有半分區別！
……
週二，投票結束後。
薛別鬆又召開了記者發佈會。
發佈會上，薛別鬆首先宣佈了鑑於網上大家對呼聲，節目組經過民意調查，近七成網友希望許開能以導師身份繼續留在節目組。
節目組將順應民意，在徵得當事人雙方同意之後，決定從即日起，由許開擔任原羅志組的導師。
之後，薛別鬆又宣佈同意羅志以第十七強參賽的網友雖然過半，但沒超過六成。
對於這結果，乍一看上去還真有那麼點合理性。
畢竟羅志仗着自己身份成爲十七強，已經算是對規則的挑戰了，網友中有意見的人不在少數。
而羅志乾脆突然現身，擠到薛別鬆面前，就如當時衝進舞臺的王之於那樣……
當然，他的待遇肯定和王之於是一個天一個地的。
薛別鬆給予了他充分發言的機會。
於是羅志向現有的十六強發起了挑戰，想憑實力擠進十六強。
這……好像對已經進入十六強的選手很不公平的丫子。
於是薛別鬆便道：“大家看這樣好不好？我承諾過一定會根據當前變化，拿出讓大家滿意的方案出來。
我馬上和團隊商議一下，一定以最快速度公佈我們都最終決定！
哦，對了，羅老師，來，咱們給大家謝個幕！
順便，網上剛發佈了一道套路競猜題，有彩蛋哦，歡迎大家踊躍參與。”
隨後匆匆宣佈發佈會結束。
現場有記者連忙打開手機，發現放進來的這道競猜題，居然是剛纔薛別鬆是不是跟羅志在唱雙簧！
這是不是也太直白了點。
可是吧，爲什麼會覺得薛別鬆這種坦蕩，其實挺幽默風趣的！
於是有記者好奇地選了“是”。
不出意外，套娃又出現了。
“節目組是否已經擬訂了新方案？”
這還用問，當然是有備而來咯！
“新方案會不會擠佔本週將要舉行的的十六強競演？”
大概率會啊！
你不都玩兒無限流了麼？
真要按十六強，八強這種套路走下去，還無限個毛哇。
“新方案會不會收門票？”
以薛別鬆的奸商嘴臉，應該會吧！
但是這位記者心裡是排斥的，於是點了不會。
“恭喜您獲得抽中本週八千張入場券之一的機會，請您點擊轉盤抽獎，祝您好運！”
然後就蹦出一個均分爲十二份的轉盤，“有”和“無”交替佔滿了十二格。
記者那個興奮啊，連忙點了下去——他幸運地抽到了入場券！
同一時間，這個彩蛋在網絡上瘋狂傳播。
自然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連林治賢都忍不住抽了一下。
非常遺憾，他沒中獎。
不僅他沒中獎，整個優騰傳媒的員工，只有極少數人中獎。
是，從機率上來說，其實優騰傳媒員工中獎率還是高於全國水平的。
但是如果仔細去調查這十來個人，會發現他們差不多都和節目組核心團隊的人要麼特別是要好的朋友，要麼就是性格非常討喜的員工。
這就是大數據時代的可怕之處。
優騰傳媒早就收集好了大衆信息。
而胡信哉本就有調集相關數據庫的權限。
他只需要導出相關數據，按照許開的要求，設定一大堆苛刻之極的限定條件加入程序中即可。
目的就是要將直播時突然有人發瘋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凡是不符合設定條件的，哪怕給你億萬次機會，你也不可能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