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蕾萊亞進門之後,櫻自然而然地走進廚房泡茶。
間桐家是有傭人的,一般來說並不需要大小姐親自泡茶招待客人。不過今天因爲要談和魔術相關的事情,鶴也提前把家裡的傭人都派了出去,櫻便再次扮演起了女主人的角色。
順帶一提,現在是下午三點,家裡真正的女主人艾爾莎還在公司處理事情公務,鶴也接到了雁夜的通知特地趕回來接待客人。
經過了路上的交談,櫻對羅蕾萊雅還是有着一份好感的,也是真心誠意地想要好好招待她,沒想到剛剛泡好茶,就聽到了哥哥失蹤,很有可能已經遇害的消息。
晴天霹靂。
一直以來,哥哥慎二就是她最強大的心靈支柱,爲她支撐起一片天。現在,支柱倒了,天也跟着塌了,連帶着心靈的窗戶——那一雙漂亮的紫色眸子也變得黯淡而混沌,那可是時臣逝去時都不曾有過的表情。
香樟木的茶盤掉落在地,陶瓷的茶壺和茶杯四分五裂,琥珀色的茶湯溜了一地,櫻卻是一無所覺,只是呆呆地望着羅蕾萊雅,看得後者一陣侷促不安。
“不,不可能的,哥哥,哥哥,哥哥怎麼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櫻不斷重複着“不可能”,彷彿是要以這樣的方式催眠自己,使自己忘卻冰冷的現實,那失魂落魄的表情讓人心痛。
“這是真的嗎?”
作爲成年人,鶴也的內心自然比櫻要強大得多,只是他蒼白的臉色和不自覺緊咬的牙關顯示出他的內心遠沒有外表這麼平靜。
“是的。這段時間裡,我請了好幾位精通預言魔術的魔術師,卻都沒有得到慎二的信息,一點都沒有。”
羅蕾萊雅逼迫自己狠下心來,用力點頭。不管有多麼不忍,她都必須要說下去,這種事拖得越久,造成的傷害就越大。
而正是這句話擊碎了櫻眼中的最後一絲清明,她倚着牆壁,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完全沒有平時淑女的形象。
“不可能,你在騙我,你一定在騙我,哥哥他一定不會有事的,你一定是在騙我。”
“哥哥嗚嗚嗚哥哥嗚嗚嗚”
“櫻”
雁夜心痛不已,慎二失蹤的消息已經讓他很不好受,當成女兒寵愛的櫻又變成這樣。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哪怕只是徒勞,也好過讓櫻這麼繼續崩潰下去。
“羅蕾萊雅小姐,預言魔術沒有得到信息一定說明慎二已經遭遇不測了嗎?就沒有其他的可能性?”
羅蕾萊雅本不想回答,只是架不住周圍期盼的眼神,嘆息着說道:“理論上是有的,只是發生的機率太低了。”
“低沒關係,只要有就行了。”
這個答案讓雁夜看到了一絲希望。
“請問都有哪些可能?”
“預言魔術師能力不足,捕捉不到目標的命運;媒介與目標的聯繫太過微弱,不足以支撐預言;目標進入某種古老秘境,與現世斷了聯繫;目標本身精通預言魔術,對外來的預言魔術進行干擾;目標身上攜帶着某種能夠妨礙預言的概念禮裝;以及目標的存在特殊,預言魔術不足以預言其命運。”
雁夜的問題,羅蕾萊雅很早就問過精通預言魔術的魔術師,並將答案牢牢記在心中。
“這,這不是挺多的嘛。”雁夜乾笑兩聲,似乎想以此化解家裡糟糕的氣氛。
羅蕾萊雅表情發苦:“只是理論上。我請的預言師都是典位(pride)以上。所用的媒介也是慎二平時經常玩的遊戲機,聯繫足夠強。慎二失蹤的地方是意大利,是時鐘塔的勢力範圍,如果有秘境我們不會不知道。慎二沒有學過預言魔術,而能夠妨礙預言的概念禮裝也沒有聽他說起過。至於最後一項,我只在傳說故事裡看到過,也許現實中並不存在,所以——”
說着,說着,羅蕾萊雅說不下去了,她開始討厭自己,明明已經給了人絕望,爲什麼又要給人希望,最可恨的還要親手掐滅這縷希望。
我真是個糟糕的壞女人。
“只要有希望就好。”鶴也的堅韌超出羅蕾萊雅的想象,“感謝羅蕾萊雅小姐爲我們帶來的消息,冒昧問一句你和慎二的關係是——”
“我們是朋友,也是締結了協力關係的盟友。他之所以會去意大利,並遇到意外,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說到這裡,羅蕾萊雅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對着鶴也、雁夜還有櫻深深鞠躬。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的道歉沒有任何意義,但我還是想說,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羅蕾萊雅的道歉給了櫻一個宣泄的機會,將悲傷轉化爲憤怒宣泄出來的機會。
“是嗎?是你嗎?原來是你嗎?是你害死了哥哥!!!”
此時的櫻就像是一隻蜷縮起來的刺蝟,不能地拒絕着周圍的一切。
“如果沒有你的話,哥哥就不會出事了。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櫻羅蕾萊雅小姐她”
雁夜想要勸說,可櫻卻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般撲了上去,用力推搡着羅蕾萊雅的身體。
“你走,我們家不歡迎你,你走,走啊,走啊,我不想看到你。”
“小櫻,我。”
“不要叫我小櫻,那是哥哥才能叫的,我不允許你這麼叫我,快點走。”
櫻更加用力了,羅蕾萊雅抵擋不住,也不願抵擋,被推着連連後退,一直退到了門口。
知道不能再待下去的羅蕾萊雅對着鶴也遞出一張印有一個電話的卡片,說道:“這是我的聯繫方式,如果有什麼需要可以聯繫我,我在時鐘塔還算有點影響力,能幫忙的我會盡力幫忙。”
“不需要,我們纔不需要你的東西。”
櫻一把搶過卡片,撕得粉碎,然後用力拉開門,一邊哭,一邊推着羅蕾萊雅。
“走啊,快走啊,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嗚嗚嗚嗚——走啊”
“好,我走,我走。”
羅蕾萊雅不敢再刺激櫻,只能順着櫻的手退出玄關,退出大門。
看來只能請韋伯·維爾維特來一趟了,她想着。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咦?小櫻,羅蕾萊雅,你們這是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