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鴻頓了頓,接着說道:“如果當年流落在外的皇子重新回到朝廷,再加上趙硯江湖勢力的支持,恐怕就算趙貞再怎麼不願意,也必須退位讓賢了。誰讓晉國的規矩是傳長不傳幼,傳嫡不傳庶呢!”
劉澈冷哼道:“足足謀劃了二十多年,真是好算計。”
沈鴻笑道:“是啊,試問天下有誰能夠謀算的了二十多年後的事情。說到底當年先皇雖可以不念夫妻之情賜死煙妃,但是卻不能不顧及父子之情,終究還是未曾對趙硯下殺手。”
“老婆是別人的好,小孩是自己的好!”我忍不住說道,“所以說啊,天下間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男人了。”
劉澈斜眼看着我,說道:“聽你這口氣,怎麼好像是個被男人拋棄的小怨婦。”
“……”我假裝咳嗽了兩聲,立即將話題轉移:“那個這麼說起來,趙硯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沈鴻說道:“也許吧,挾天子固然可以號令諸侯,只可惜晉國的諸侯並不是那麼好號令的。”
“所以,一定要有兵權。”劉澈將沈鴻的話接了下去,“看樣子,我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那能夠調動二十萬大軍的虎符了,唉……也真難爲陸寒九死一生闖入宮中禁地,盜取十七年前的軍隊編錄,看來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沈鴻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原來你竟是通過這種方法察覺到了這二十萬兵權的存在,真是了不起。不過我好奇的是,你是否將這二十萬兵權的存在告訴了趙貞。”
劉澈幽幽嘆了口氣:“這種事情自然是要告訴白毛狐狸的,否則我這次前來的目的又是爲了什麼?”
“你若是這麼說的話,那又讓我看不懂了。”沈鴻緩緩說道,“倘若你真的要造反,那麼這件事情就不會告訴趙貞,可若是你不想造反,又爲太不符合的你作風了。還是說,你當真爲了他而放棄染指整個天下?”
沈鴻的目光慢慢移向我,看吧看吧,扯了半天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染指天下,並不一定要通過造反來實現。”劉澈眯着眼睛,緩緩道,“何況如今天下七分,各方勢力敵友不明,想要染指真整個天下,你當是小孩子做遊戲那麼容易麼?”
“嗯?聽你的口氣,似乎又不打算造反了。不過不到最後,誰又知道結局呢。”沈鴻輕輕撥弄着長公主的青絲,目光亦是溫柔至極,“既然我們已經開誠佈公到此了,下面就來說說彼此該如何合作好了。”
“合作之前摸清互相的底線,這樣才能合作愉快。”
沈鴻點點頭:“你想要的虎符在我手中,只是我不會給你,應該說我不會輕易給你。”
“條件。”劉澈雙手十指互抵。
“痛快,我的條件很簡單,殺了趙硯!那虎符就是你的。”說到這裡,沈鴻的臉上浮現出恨意,並且隨着時間的流逝那恨意竟越來越濃,以至於他那張清秀出塵的臉竟開始變得猙獰起來,“這個條件如何?”
“理由!”劉澈擡起頭,如同獵豹一般盯着沈鴻,“如果你敢對我說,這不關你的事情,那麼我們之間的合作到此爲止。你應該知道,就算本官沒有那二十萬兵權也沒什麼損失,說到底這兵權本就是替白毛狐狸要的。”
沈鴻沉默了一會,才緩緩說道:“這件事情說起來太複雜。”
“沒關係,再怎麼複雜,慢慢說總會清楚的。”劉澈將背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起來,看樣子還真打算聽沈鴻慢慢道出詳情了。
沈鴻垂眸,緩緩道:“兩年前,晉國朝廷剝下三百萬兩白銀在安山腳下建造一棟皇家莊園,負責監工的就是臨安府尹周尚恩。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趙硯找上了我父親。父親雖然是個商人,但年輕的時候卻是天下第一機關師九鶴的徒弟。趙硯讓父親想辦法將莊園設計成一個機關,爲此他許諾事成之後,讓父親位列晉國三公。父親一生爲商,深知商人擁有再多的銀子,卻也只能在權力的面前低頭,所以他一直希望我能出仕,只可惜我既沒有繼承父親的經商,亦沒有如他所願出仕爲官,反而對江湖上流傳的奇門八卦一類的東西感興趣。”
劉澈打斷沈鴻,語氣有些不悅:“煽情的話留到以後再說,麻煩你說重點。”
沈鴻苦笑兩聲,接着道:“當我知道趙硯請父親在莊園設計機關,是爲了將弒君時,曾極力勸阻,但可惜父親執迷不悟。直到那莊園的事情走漏了風聲,父親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我讓父親殺了周尚恩,然後想必辦法詐死。卻不曾想到趙硯竟看破了我的計謀,將父親的詐死變成的真死。不僅是父親,就連當時略微知曉計劃的弄月也遭到了牽連,我不忍看弄月死,便毀去了她的容貌,給了她一大筆錢讓她隱姓埋名。只可惜……就連她也還是死了。”
“趙硯既然沒有殺你,想必你還有什麼地方是值得利用的。”劉澈漫不經心地看着沈鴻,身上散發出冷冽的氣質,就好像一隻豹子盯着獵物似的。
“用處麼……呵呵!”沈鴻淡淡地笑着,“以我當時的武功修爲,趙硯怎麼可能殺得了我。”
想了想,我脫口而出道:“長公主喜歡趙硯,而趙硯利用長公主威脅你,讓你心甘情願自廢武功。”
“哦?你怎麼會知道?”沈鴻眼中微微露出一絲疑惑,“還是說,你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笨蛋?”
這話雖然是誇我的,可我聽着怎麼這麼不是滋味呢。我歪着腦袋,有些糾結:“能讓一個男人心甘情願赴死的,除了自己喜歡的女人,還有別的什麼東西麼?所以我說你肯定是爲了長公主才受趙硯的要挾。”
沈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啊了一聲:“想起來了,原來不是你聰明,而是我好像曾經對你說過,我是爲了姜兒自廢武功。嗯!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那麼聰明呢!”
這,這,這傢伙當真是欠扁的可以,我扯着嘴角道:“就算你爲了懷裡的那個女人自廢武功,她一樣還是不喜歡你。”
這句話,有些惡毒!
“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有些事情,明知道做了沒有任何結果,卻還是要做的。就好像,有些事情,沒有爲什麼一樣。”
有些事情,沒有爲什麼。
一瞬間,葉不歸纖細伶仃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中。那個逆光的笑容,此時此刻,卻讓我覺得眼睛有些酸。爲了不被允許的愛,葉不歸選擇了死,同樣,面對永遠得不到的愛,沈鴻亦可以選擇自廢武功。
他們全都可以爲了自己所愛的人,犧牲一切。
想到這裡,我看向沈鴻的目光不禁有些愧疚起來,因爲在他說出那些葉不歸曾經說過的話時,我將他當做了葉不歸,那個拿着扇子笑意吟吟的金雀樓樓主。
“你怎麼了?”劉澈側首,問道,“是不是想吐?”
幹!這傢伙怎麼動不動就問我想吐啊。莫名其妙,我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吐什麼吐啊,都說了好幾次了,我又沒吃壞東西,怎麼會吐。”
劉澈咳嗽了兩聲,回過頭,看上去倒也有些鬱悶:“沈鴻,你想要殺趙硯的理由我清楚了,只是如你所說,趙硯的勢力亦是不容小覷,所以我究竟能不能殺了他還是未知之數,所以在我殺了他之前,你必須保證,長公主擁有的勢力不會參與到鬥爭之中。”
“放心,控制姜兒,我還是可以的。”沈鴻緩緩說道,“這麼看來,我們之間的合作,算是達成了麼?”
“嗯!”劉澈點點頭,神色卻不怎麼高興,“告辭!”
說罷,他長身而起,大步流星地離開我。我連忙跟在他身後,一同走出夜凰軒,出去後才發現,天色竟已是暮色四合了,放眼望去還真是讓人有種蕭條之感。
“晉國怎麼變成這樣了?”我下意思地拽住了劉澈的袖子,“上次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這個……你想聽麼?”
“嗯!”切,又賣關子。算了,要是我說自己不想聽,八成他又會像上次說杜必隱的故事那樣,閉口不言了,“說吧,我想聽。”
“你確定?”
“你煩不煩啊,跟個老頭似得,年紀大了果然囉嗦。”我瞪了眼劉澈,這傢伙最近的確變得很羅嗦!
劉澈看着遠處的天空,緩緩說道:“那日我們離開晉國後,九公主便回到唐門……大開殺戒。”
“哈?她到唐門大開殺戒做什麼?”
“因爲她要得到唐門至寶,七絕傘!”
“然後呢?”
“殺人!”
“殺誰啊?”
劉澈停下腳步,轉過頭,目光幽深地盯着我,“他要殺你,當日你拒絕了駙馬之位,她便要殺你,奈何有陸寒在,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得手,所以她就回到唐門想要七絕傘,可就算如此,唐門門主也絕對不會因爲她的公主身份就將七絕傘給她。所以她便大開殺戒,用玉石俱焚的辦法殺死了唐門三百二十七名弟子,其中還有十幾位內堂高手。唐門受到重創,這仇自然是要報的,可不管怎麼說,對方也是安國啊,最終安國本身高手傾巢盡出,算是與唐門站了平手,其實也不能算是平手,若不是安國不想爭鬥太久自損實力,唐門……呵呵,恐怕早就滅了。你之所以覺得安國與上次來時不同,那是因爲在爭鬥中,很多毒都被撒入了這皇城之中,事後雖然解得差不多了,可難免還是又蕭條落敗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