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置精巧的雅間,一名有着異域容貌的男子正以極爲慵懶地姿態半躺在紅木製成的軟榻上,不過若是細看,會發現除了那如碧海般湛藍的眸子之外,年輕男子的五官卻是江南之人才有的纖細與精緻。而那玄紋雲袖的一攏暗紅色錦衣,以及嘴角那緩緩勾起的弧度,則爲他平添了幾許妖冶般的邪魅。
好漂亮的男子,我在心中忍不住讚歎着。但耳畔卻想起了一聲極爲不滿的低呵,腰上更是沒有來的痛了一下。側首剛想質問他爲什麼無緣無故地掐我,卻看到他漆黑的眸子裡竟是盛滿了怒火,心裡不由咯噔一下。該死,我又什麼地方得罪他了,非要用這麼駭人的眼神看着我。
就在此時,從軟榻後方的多扇嵌琺琅屏風處傳出瞭如黃鶯般清脆的笑聲,隨着笑聲款步走出的是一名與那年輕男子有着極爲相似容貌的女子,只不過女子的眼眸並非如碧海般的湛藍色,而是如漆墨似的濃黑。她笑意盈盈地坐在軟榻的扶手上,身形纖細如即將展翅飛去的蝴蝶,美得讓人憐愛。
“公子請坐。”女子衣袖輕拂,一雙美眸更是肆無忌憚地盯着劉澈,而她臉上那過分殷勤的盈盈笑意則讓我覺得心口堵得慌。
我緊緊拽着劉澈的手臂,賭氣似地說道:“不準坐。”
女子微微一愣,可隨後卻是笑得更爲肆意,與此同時,慵懶地躺在軟榻上的男子則是緩緩起身,纖細漂亮的眉形構成了個苦惱的角度,面上則隱隱含着不悅之情:“你能不能別總當着我的面勾引別的男人?我會告訴爹爹的。”
“臭小子,你要是敢告訴你爹,老孃就把你剝光了丟到大街上去。”說話間,女子竟伸手扯出年輕男子的耳朵,好似不要命的似地狠狠擰着。
“……”這是什麼情況,明明剛剛開始個溫柔可人的媚態女子,怎麼此刻就變得這麼……這麼得兇悍。
“娘,耳朵要掉了,快點放手。”
娘?他們居然是母子?一瞬間,我有種三觀被毀的感覺,這女子看起來至多不過二十六七,怎麼可能生下這麼大的兒子來,“你、你們……你們是母子?”
“廢話,不然你以爲呢?”
女子才鬆開手,先前被他扯着耳朵的年輕男子便從軟榻上跳了起來,一溜煙地跑到門口,將身子掩在門後,只露出半個腦袋來:“娘,給爹戴綠帽子是不對的,老牛吃嫩草那就更不對了,兒子勸您還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吧!”
話音才落,就看到女子衣袖輕拂間,似有什麼東西飛了出去。而那躲在門後的年輕男子則像腳底抹油似地不見了蹤影,再看他之前探出腦袋的門框上,赫然嵌入了三顆……骰子?
女子冷哼一聲,隨即斜躺在軟榻上,執了一柄白玉敷金團扇,慢悠悠地扇着,眼角微微上挑的美眸中卻是盛滿了寒意,與剛剛那笑意盈盈的樣子截然相反:“劉澈,你今日前來莫不是想像殺了上官姒那樣,將我東方雀也一併殺了。”
聽到東方雀的話,我才驚覺,劉澈自始至終竟是一句話也沒有說,而此刻他的臉上亦是慢慢浮現出一種讓人感到擔憂的殺意。難道他此行的目的,真的是來殺這個叫東方雀的女子的?
劉澈一撩衣襬,坐在雕有鏤空花紋的梨花木太師椅,隨後順勢拉着我的手,將我圈入懷中:“前輩說笑了,澈此次前來不過是有事相求。”
東方雀以袖掩面,眉宇間卻仍是一片寒意,“到底是她的弟弟,就連求人的態度都這麼囂張。”
“求人也分很多種,不是麼?”劉澈淡淡地說道,“不過若是前輩看不慣澈求人的態度,澈可以改正。”
“呵呵,這可不是你的性子。好了,客套話就不必說,直接說你到底想要什麼?”東方雀美眸一轉,方纔的笑意盡數斂去,收了衣袖雙手交疊端坐在軟榻上,眉宇間隱隱透着股上位者的凌厲與強勢,“其實不必說,我也能夠猜到幾分,這麼大的賭坊落在外人手中,依照你的個性又豈會甘心,所以先是上官姒,現在輪到我東方雀了。”
“前輩說的不錯,這銀鉤賭坊遍佈七國,算上晉國這間總店,其餘還有九十八家分店,這每家店面一年的盈利少說也在百萬兩銀子,所以一年下來這銀鉤賭坊的利潤怎麼着也有一億兩銀子,這麼大筆財富,就算是帝王看了,也是會眼紅的。”
天啊,一億兩銀子堆在一起的話,那該是多麼壯觀的場面啊。我嚥了咽口水,以無比崇拜的眼神看着東方雀,若劉澈說的是真的,那麼這個女子恐怕是整個晉國,不對,應該說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女子了。畢竟劉澈剛剛說了,一億兩銀子只是一年的盈利,而據我所知,這銀鉤賭坊至少已經存在將近二十年了,這麼算的話……那簡直就是一筆讓人想都不敢想的鉅額財富啊。
“哼,看來你果然是想從我手中將銀鉤賭坊奪去。”東方雀冷笑着說道,“只不過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前輩又說笑了,這銀鉤賭坊既不是我姐姐的,也不是我的,澈爲何要奪走。”
聽到劉澈這麼說,東方雀的眼中掠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就又被冰冷的笑意所取代:“你此次來若不是爲了賭坊,那又是爲了什麼?”
“澈此次前來,自然是爲了替這賭坊尋一個新的主人。”
“新主人?”東方雀沉默了一會,忽的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你說的是她?”
我剛想搖頭,劉澈卻已先開口道:“前輩說的不錯,從明日開始,他便是九十九家銀鉤賭坊的新主人了。只是新人難免會遭到非議,所以澈希望到時候前輩可以多多輔佐她。”
“我、我……”
還沒等我說出個所以然來,東方雀厲聲呵道:“劉澈,不要以爲你是她的弟弟,我東方雀就不敢動你,你若是執意要奪權,我整個東方家族不介意與你劉氏一族魚死網破。”
“澈剛剛已經說了,並非奪權,只是替銀鉤賭坊找個新的主人罷了。”
“新的主人?哼,這與奪權有什麼分別?”
“自然是有分別的。”劉澈的聲音沉靜如水,相較平日,褪去了高傲,但卻更加使人感到壓迫,“她只是名義上的新主人,而你東方雀纔是幕後的真正主人,澈想要的不過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銀鉤賭坊的新主人罷了。其實若是前輩答應了,好處還是有很多的。”
“我聽着怎麼感覺不到半分好處呢?”
“前輩,若澈記得沒錯的話,二十年前的東方家族還只是個在江湖上默默無聞的琴莊,就連鎮莊之寶鳳琴、凰琴都被排名第一的殺手組織白水莊所奪,其後更是受到排名第三的殺手家族,南宮家族的逼迫。最終走投無路,投靠了我的姐姐,以此尋求庇佑。之後我姐姐便將銀鉤賭坊交予你們東方家族打理,更是派了財使來輔佐你們,只可惜你們東方家族卻以小人之心奪君子之腹,在還未完全學會財使交給你們的方法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將其殺之,以至於到如今,這賭坊雖然明面上盈利頗豐,但檯面下恐怕早已虧的一塌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