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後,霧原秋踉踉蹌蹌逃回了石山,樹精們則聚在森林邊緣繼續揮舞“觸手”,發泄對入侵者的憤恨,但霧原秋懶得理它們,低頭望向自己手中的黃毛小狐狸。
黃毛小狐狸被他拎着一動也不動,四肢自然下垂,眼睛緊閉,腦袋歪斜,嘴邊還耷拉着半截小舌頭,看起來已然涼了許久。
霧原秋一陣無語,柔聲道:“不用裝了,我不會傷害你。”
這麼珍貴的狐狸精,他怎麼捨得真使勁,就算全力撲擊,最後抓到手裡時也格外注意了力道,自信它絕沒有受到太大傷害,而隨後一路被樹精追打,有時他寧可自己多挨兩下也不敢讓它絲毫受損。
但黃毛小狐狸絲毫沒有動彈的意思,耷拉着舌頭,露着腹部白色的絨毛,就任他那麼拎着繼續裝死。
霧原秋表現得很有耐心,等了一會兒,用自己所會的所有語言,反覆問道:“你能聽懂我說話嗎?我沒有惡意,我只想和你談談。你能聽懂我……”
狐狸繼續裝死中,比他還有耐心。
霧原秋足足勸了小半個小時,終於耐心耗盡了,將它往地上一丟,轉身就去搬一塊大石頭,嘆道:“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他準備用大石頭嚇嚇這狐狸,作勢砸它看它還裝不裝,但這狐狸一落到山谷的地上,“嗷”的一聲竟然彈起來數尺之高,似乎被扔到了火堆上,接着完全不裝了,蹦跳着就往山谷外逃去,不過沒逃幾步就力竭摔倒,四肢抽搐起來。
霧原秋大吃一驚,他以前看樹精不敢進山,撿了好多碎石往森林裡亂扔,但樹精立還顏色,又捲了石頭反丟回來,力道比他還猛,看起來只是討厭這些山石,真說對它們有多大傷害,那也不至於。
現在看看,也許是劑量太小!
他真沒想到這黃毛狐狸對石山會是這種反應,眼看它氣息衰弱下去,連忙過去又把它抓了起來,猶豫了一下,生怕繼續留在這裡對它有害,乾脆離開了壺中天地——這傢伙絕對不能死,以後就全指望它了。
空間變幻,他和狐狸瞬間出現在了公寓的洗手間中。隨後他開門出去,又把狐狸放到了榻榻米上,甚至考慮了一下,還拿了一條毯子給它蓋在了身上——還要用人家呢,懷之以柔是必須的。
狐狸這會兒也不裝死了,用一雙黑黝黝的眼睛謹慎打量着這個“精美”的房間,以及各種奇奇怪怪的傢俱、器物,又偷偷觀察霧原秋,接着又看向自己身上蓋着的毯子,還拿小爪子去摸,似乎對這種柔軟的“布料”非常有好感,但這時布簾子一掀,沙太郎伸了個狗頭過來,喉嚨裡“嗚嗚”有聲,眼睛死死盯着它,似乎感受到了威脅,瞬間又讓它緊張起來,身上的毛瞬間炸起,躬身而起,露出了一口尖利的白牙。
牆壁這時也被敲響了,響起了小花梨的困惑的聲音:“大哥哥,怎麼了?”
霧原秋揚聲道:“沒事,花梨醬,哥哥現在有點事,你繼續和沙太郎玩,先不要打擾我。”接着他衝沙太郎一呶嘴,示意這裡用不到它,它還是去當它的陪玩工具狗。
沙太郎又盯着狐狸看了一會兒,這才停止了嗓子中低沉的嗚咽聲,默默退回了前川公寓。霧原秋也坐到了榻榻米上,望着狐狸問道:“現在能好好談談了嗎?”
狐狸炸起來的毛慢慢平順了,望了他一會兒,縮在毯子中用力說道:“天狐門下女,可殺不可辱!不管你是誰,馬上放了我,不然天狐之怒你承受不起!”
她說的漢語,但發音很古怪,也不知道是地域原因、生理原因還是時代原因,霧原秋一時竟沒有聽懂,但好歹大家的語言同根同源,他連蒙帶猜,大概也能知道意思,奇怪地打量了它一下:“你是天狐?”
這狐狸很聰慧,大概也能聽明白他在說什麼,馬上重重一點頭:“對!我是妲己娘娘的後人,要是知趣就馬上放了我!”
霧原秋一時沒說話,再次打量了它一下,根本不信,但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他直接道:“我沒想囚禁你,只是想知道你是怎麼安全進出森林的……你是從森林外邊進來的吧?”
“你是指鬼樹妖的地盤嗎?”
“原來那東西叫鬼樹妖嗎?沒錯,就是怎麼通過它們的那片森林。”
狐狸謹慎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沒搞清他這麼厲害爲什麼還要問這種常識,但還是答道:“要是我告訴你,你就放我回去?”
霧原秋考慮了一下,點頭道:“會留你一段時間,但只要我能通過鬼樹妖的森林,我就會放你回家。”
“我用的是斂息幻術,可以讓它們忽略我的存在,只要我動作不太大,它們就不會襲擊我。”狐狸一口氣說完,站起身來小心問道,“我能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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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太古怪了,它覺得很害怕,很想趕緊逃離,而這可不是霧原秋想要的答案,他搖頭道:“教我學會那種……斂息幻術,我能通過森林你纔可以回去。”
“我天生就會,不知道怎麼教給別人。”
“天生就會?”
“對,一出生就會!”
“能施加到我身上嗎?”
“我做不到。”
“沒有別的辦法了?”
“沒有!”
霧原秋一瞬間大失所望,接着又有些懷疑,盯着它的眼睛,再次認真問道:“真的不能教給我?真的沒辦法?”
“真的不能!真的沒有辦法!”
霧原秋沒研究過狐狸的表情,看了半天也無法判斷真假,微微閉目思考了一下,臉色瞬間冷了下來,起身去拿了彌月刀,輕聲道:“那你沒用了。”
“你!”狐狸猛然炸毛,瞬間彈身而起,悍然動手,絕死拼命,“天狐閃擊!”
一道黃光破空,它瞬間就撲到了霧原秋面前,大尾巴一晃掃向霧原秋面部,直接晃花了他的眼睛,但身子奇異一扭又到了他側面,一爪就抓向他頸部大動脈,出手相當狠辣。
要是放到幾周前,霧原秋也許會被它弄得手忙腳亂,現在只是反手一拍就把它凌空擊墜,“吧唧”一聲就讓它砸在了榻榻米上——他本來就在全神貫注地防備,畢竟不知道這狐狸有什麼奇異能力,萬一再會點別的什麼法術極有可能讓他吃個悶虧,心中設想好了種種預案,只要略感不對就能發出全力一擊,以這傢伙被樹精一抽就飛表現出來的體質,秒了它不成問題,但真沒想到它的攻擊如此簡單粗暴,根本不堪一擊。
擱遊戲裡,這傢伙可能也就是新手村門口的小怪吧,最多也就欺負一下普通人,自己有點警惕過頭了。
“還敢還手?”霧原秋心裡瞎想着,順勢伸腳就踩住了它的尾巴,緩緩抽刀,流光似水,表情更冷了,“我正好缺個狐皮圍脖,就你了。”
“等等!”這狐狸剛纔也是拼死一搏,畢竟它也搞不清霧原秋是什麼東西,法術強大,能突然把它帶到一間“精美”的小屋之中,身手還十分高明,疑似傳說中的人類修行者——故事裡麪人類都是十分狠毒兇殘的,動不動就要殺要砍,不然就是喜歡糟蹋狐狸,完全十惡不赦。
但拼死一搏失敗了,它也不想就此悲慘死去,連忙忍痛自救道:“我有辦法讓你通過那裡!”
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霧原秋心裡鬆了好大一口氣,本來他也就嚇嚇這傢伙,真殺他也捨不得,現在成果斐然,心中頗爽,不過臉上表情還是十分冷酷:“有什麼辦法?”
“我……我如果長時間不回去,我妹妹肯定會來找我,到時我們集數狐之力,也許有辦法遮掩住你的氣息,帶你通過那片森林。”
“你還有妹妹?”
“對,她們一定會來找我的。”這狐狸完全不想死,拼命自救,“殺了我,你什麼也得不到,只會和她們結成死仇,不如等等。”
“嗯……”霧原秋沉吟着,還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有一點很明顯,這狐狸是萬萬不能殺的,那等一陣子瞧瞧也不是不行,畢竟兩年多都熬過來了,也不差這一週半周的。
他把刀又收回了刀鞘,淡淡道:“要是撒謊,你就死定了。”
“不會,她們一定會來找我,我們一定能帶你出去。”
“最好如此。”
霧原秋鬆了腳,轉頭擺手,又揮退了伸了狗頭過來觀望的沙太郎,而狐狸很委屈地退到了一邊,抱着自己的大尾巴輕輕地揉——人類果然像傳說中那麼兇殘可怕,自己一個人對付不了他,等集齊了妹妹們,到時再和他拼一次。
霧原秋去接了兩杯水,一杯自己喝——他早渴壞了,一杯放到了狐狸面前,說道:“你現在是俘虜,以後自覺一點,問你什麼就老實交待什麼,別自討苦吃,明白了嗎?”
本來這傢伙要是主動配合,那就是座上賓的待遇,同樣是等,他肯定好吃好喝的供着,結果這傢伙非要死到臨頭才肯說,還是說了一個也不知道行不行的辦法,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就當階下囚處理。
狐狸默默點頭,一副很可憐的樣子,然後低頭舔水喝,而霧原秋等她略解了渴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狐狸擡頭道:“我是天狐月娘。”
霧原秋無語地看了它一會兒,“別胡吹大氣了,天狐在傳說中毛是金色的。”
月娘很愛惜地回頭舔了舔身上的毛,很自豪地說道:“我就是金色皮毛。”
霧原秋沒好氣道:“你那是屎黃色!”
他又沒瞎,這傢伙身上以黃毛爲主,尖耳朵和臉兩側還有點黑毛,腳、腹、尾巴末端則是白毛,綜合起來就是一雜毛狐狸,擱這糊弄誰呢!
屎黃色?月娘愣了愣,似乎感受到了天大的侮辱,毛瞬間又炸了,身形膨脹了一圈,人立而起,高舉雙爪,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怒道:“天狐門下女,可殺不可辱!”
“嗯?”霧原秋連動也沒動,冷哼一聲,拇指一挑,彈出了半截打刀。
月娘保持着恐嚇姿態,看了看打刀,又看了看他,慢慢毛又順了,重新縮成了一團,又用小爪子抱住了自己的大尾巴,喃喃道:“可能我血統不太純吧……”
你們就是胡亂認了個祖宗吧?妲己和你們毛關係也沒有!
它老實了,霧原秋也沒再咄咄逼人,立刻問道:“現在和我說一下你們那兒的情況,森林外面到底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