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裡,真的很開心。”他想起,有一天經常服侍他的侍者拍拍他的肩膀,說最近總是和府上的大小姐相遇誒,一般她都呆在房間裡看書云云,之後他留意了,特地在大小姐望向他的一瞬轉身,那天是在植物園裡,兩人因爲對視很搞笑地在園裡看了一整本的《魔法專精》;還有走在將軍府的青石板路上,他去嚇了女孩一跳,被卡倫管家一頓奚落;碩尼姆組織的音樂會、舞會,中規中矩的演唱和舞蹈並不是他看到的聽到的,而是聚會上她恬靜的面容和一掃陰霾的笑……
還好這些記憶不是紊亂的,初生的景象、訓練的內容都可以忘卻,那不是重要的,就好像每天路過川流不息的街道,你沒有必要去銘記和你相忘江湖擦肩而過的路人。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不亂就好。
歌薇手中燃起紫色的火焰,那是灼燒靈魂的火焰,即使捱得很近都無法煎熬,她的手漸漸靠近男孩,穩當,沒有一絲猶豫,那張臉龐很快會被吞噬進火焰裡。
她撫摸被她揉亂的頭髮,小心翼翼地力求整一張面容都被火焰覆蓋,否則細微的地方沒有皮開肉綻,就破壞了藝術品的美感啦,之前有好多試驗品都成功,不能在節骨眼上失敗!她精準的手一抖,一種不好的預感傳來,可這裡只有自己和他啊,怎麼會出問題,男孩的心臟都被刺穿了,還會出現麻煩麼?
會的,她發現那張原本安詳的臉龐嘴角一絲詭笑——女孩認得那屬於男孩標誌性的笑容。
男孩嘲弄的嘴角微揚:“小丑的鬧劇要謝幕啦。”
她高高舉起火焰,尖嘯着要摁壓在這個男孩可惡的臉龐上,那種嘲笑太令人膽寒,要儘快結束這場審判!瞳孔中灰色的部分倒映着火光,可怖的紋路像蛇一樣扭動蔓延再次血淋淋割開皮膚,不僅如此,有什麼東西像要從紋路里鑽出,傷口開始綻開,一根細長的半透明的東西從裡面鑽出。
而秦久的手臂上,荊棘紋路用有史以來最迅疾的速度運轉着範圍內控制一切物質的法術,淡藍色的光路像歌薇臉上的猙獰紋路一樣,從手臂一路通明,這次臉頰的紋路也閃出光芒,這個法術開到了最大的程度,誓要將那半透明的東西整個拉扯出!
靈詠•主宰!
歌薇或者說米諾斯的養女,裂開的傷口裡,一隻半透明的手被拉出,緊接着是肩膀再是頭部,寄宿在歌薇體內的東西如同被牽扯出螺殼的寄居蟹那樣掙扎抽搐。蒼老的臉龐,幹皺的皮膚,可眼神是驕傲且不屈的,他的眼球裡盡是充血的紅色,恐怖地看着緩緩起身的秦久。
不停蔓延的猙獰紋路消失,歌薇被紋路切割的傷口收攏恢復柔軟的面頰,眼睛變成了漆黑的色彩,雙手無力地垂落在身側,而秦久將她牢牢抱着。
面前半透明的老人實體化,微微佝僂的腰身,手裡一柄未知枯木做成的法杖,眼睛灰濛濛。
“什麼時候被你發現的?”老人問,自然是指寄宿在歌薇身體上一事。
“之前歌薇對術士沒有任何異樣情感,這點已經很奇怪了。”秦久如釋重負,“身爲大魔導
師,一定對兩百年前聖戰的主要參戰者感到排斥,然而她卻只是和我提及……另外,剛纔‘歌薇’說前兩天得知我法刺的身份,實則在初見面時她已然知曉,如果真要殺我,根本不用等這麼久。”
“所以這樣露陷了?”老人似乎無所謂刺殺失敗。
“是的,只差一點你的情殺牌就成功了。”秦久抱着歌薇柔軟的身軀好不開心,心裡的小鹿上躥下跳,“但我一想到剛纔在和你這臭老頭含情脈脈你儂我儂你風我沙的,我就一陣惡寒……不然你還有B計劃麼,再試試看能不能殺死我吧。”
“老實說,卡倫術士的身份是歌薇不小心說漏嘴的吧。”秦久現在佔領了主導地位,有恃無恐地問道,“畢竟術士入體的法術和其他控腦法術一樣存在着要和宿體本身進行抗爭的問題,難免有時話語會紊亂,當你意識到走漏風聲後,米諾斯和你就打算將行動時間提前,難怪會一天不見蹤影。”
“你很聰明。”接着卡倫管家陷入沉默,對方的洞察力和智商絕對超過了同齡人,利用歌薇失敗,看來只能使用其他的手段了,畢竟秦久的死亡是進一步算計帝督的關鍵。老人的皮膚凹陷,不作聲的時候好像乾枯的木乃伊,他是惡魔術士,破舊的法袍好像裹藏着無限的邪惡。
術士之所以遭人厭惡,兩百年前的聖戰是主導因素,另外他們的法術太過於陰毒,詠唱時不像是高貴的嘆詞而是戰慄的樂譜。操縱他人思維的法術比比皆是,牧師、祭司乃至法師都有涉獵,可寄居人體的法術唯術士一家獨大。
因此總會在術士前面給予惡魔二字,這是罪惡的烙印,可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世人的認可,兩百年前的聖戰每一本史書上都有記載,是阿默塞德固執認爲掌控生命和死亡之力的術士擁有連接宇宙的力量,唯獨術士是高等種族,應該帶領其他人走向未來,被當做術士宗師的阿默塞德很快擁有了大量擁戴者,膨脹的野心使他發動了聖戰直至滅亡。
總而言之,術士就是一羣瘋狂的自負者,但毫無疑問,他們是魔法掌控者裡最恐怖的一員……
“秦久啊秦久。”恢復術士真實身份的卡倫整個人像壞死的樹根,隨時都會風化粉碎的手倒是緊緊握住自己的法杖,整個人開始顫抖起來,他在笑,像老朽的齒輪摩擦的刺耳聲,反覆反覆,“阿默塞德說過於魔法者怪事常伴,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另類,倒不是說你的老師多麼教導有方,許多在你看來得益於恩師的能力卻彷彿渾然天成,我是惡魔術士,對一切費解的東西抱有濃厚的興趣,真想切開你的頭顱,和你深處的靈魂聊聊。”
“和術士聊天,沒有人會蠢到做這樣自取滅亡的事情吧?”
“你在忌憚我?”
秦久上揚嘴角露出燦爛的笑容,這是卡倫管家很熟悉的假笑,只聽男孩朗聲道:“不,我考慮是否應該在你詠唱完最後一個字符的瞬間用風割開你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