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長安。
劉備病逝於長安行宮,諸葛亮在長安發喪,昭告天下,然後就要扶持先帝靈柩,回成都南郊惠陵安葬。
其實吧,劉備在生前的時候,確實動過心思,捨棄成都南郊的惠陵,轉而尋求在長安擇址,另修陵墓。
但出於政治原因考慮,劉備始終沒有下定決心。
皇帝的陵墓,一般都是建造在都城附近的,如果在長安重新修建自己的陵墓,那無異於昭告天下,自己打算遷都了。
那成都那邊非炸鍋不可。
如今的長安終究還是前線,也不是遷都的好時機,因此劉備始終沒有辦法下定決心,重修自己的陵墓。
再加上劉備在佔據長安一年後,就因病去世,也沒有那個時間來修建陵墓,所以最終諸葛亮還是得扶劉備的靈柩回成都,葬在惠陵,畢竟那邊的陵墓已經修築了四五年了,都快完工了。
只是吧,諸葛亮要扶持劉備的靈柩回成都,那麼作爲天子親軍的北軍精銳,自然也是要跟隨着一起回成都去的這對雍州的防禦,是一個很大的削弱。
年初剛剛決定左馮翊遷民軍屯的事兒,如今施行了還不到半年時間,各地的戍邊郡兵纔剛剛抵達雍州不久,還沒有經過休整訓練,戰鬥力嚴重不足,而雍州本地的郡兵也剛剛招募,只是分發好鎧甲軍械,連操練都沒有操練過幾次,根本不存在什麼戰鬥力。
如果這個時候,曹魏聞聽劉備病逝,興兵來犯,而北軍又撤離了長安.那事情就麻煩了。
雖然張溪也覺得,就目前曹魏的實力,不太可能在休養不到一年之後發動一場大戰.但,萬一呢?!
爲此,張溪不得不去找諸葛亮和張飛兩人,讓這兩人至少給自己留下一萬北軍精銳應急。
也不要求停留多長時間,只需要這一萬北軍精銳在雍州再多駐紮一年,等到雍州郡兵初步形成了戰鬥力,那張溪還真的不怕曹魏興兵來犯。
即使打不退敵軍,可守住三輔,堅守待援的能力,張溪還是有的。
張飛對這事兒是沒什麼意見,他其實也覺得,雍州的防禦有些脆弱了,再加上丁口不足,短時間內很難組織起大規模的雍州郡兵,因此留下一部分北軍精銳幫助防守長安,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諸葛亮,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也同意了張溪的意見。
雖然諸葛亮也判斷,曹魏不太可能在這個時候發動大規模的征戰,但小規模騷擾,還是有可能的。
如果沒有精銳防守三輔,張溪憑藉那一萬戍卒和兩萬不到的郡兵,要防守整個三輔地區,確實很吃力。
再一個,諸葛亮跟張飛商量後,也覺得如今的北軍經歷了第二次北伐戰爭後,雖然有所成長,但對比起曹魏的禁軍精銳來,還是缺乏戰陣經驗。
因此,諸葛亮打算把北軍分批留在長安戍守,每批戍守一年,以輪戍的方式,積累北軍士卒的臨戰經驗。
只是這麼一來的話,北軍精銳常駐都城的數量就會變少,尤其是換防的那幾個月,三萬北軍精銳,可能留守成都的,只有一萬人。
如果再加上南軍的兩萬人,人數倒也夠了,但萬一其他地方再有戰事,比如需要馳援荊州的時候,兵力就顯得有些不夠用了。
因此,諸葛亮跟張飛商議,是不是把陳到率領的那一萬白毦兵,收編入北軍編制,成爲都城戍守部隊。
對於這事兒吧,張飛倒是原則上同意,但具體是不是可行,還得上奏新天子,同時詢問陳到的意見。
白毦兵一直以來,都是劉備的親衛,不算入北軍編制的,只聽從劉備的個人指揮,在第二次北伐戰爭後期,白毦兵就留在五丈原,守衛從褒斜道通往五丈原的大軍糧道了。
如今,隨着劉備的駕崩,對白毦兵的安排,也需要提上日程了。
這種精銳,當然是不可能解散的,季漢還沒有奢侈到這個程度.調回成都,編入北軍序列,也是應有之義。
只是,這命令,哪怕諸葛亮是丞相,又有託孤之責,也不能由他來下。
至於陳到這倒是不用擔心。
陳到的性格,跟趙雲其實真的很像,兩人都不是那種貪戀權位的人。
甚至對陳到來說,劉備不在了,那麼扶持幼主,就是陳到報答先主的最好方式。
這些事兒,都是回到成都後,需要諸葛亮去協調的事情,對於雍州刺史部來說,諸葛亮同意留下吳懿率領一萬北軍,已經足夠讓張溪滿意了。
諸葛亮跟張飛兩人要扶持劉備靈柩回成都安葬,也不宜久留畢竟劉備病故的時候已經是六月下旬了,實在耽擱不起。
因此,諸葛亮和張飛選定日期後,儘快出發,準備回成都去。
不過在回成都之前,諸葛亮專門又去找了一趟張溪,跟張溪商議了一下關中地區的防禦戰略問題,順帶的,也把一些話,跟張溪挑明瞭。
關中的防禦戰略,因爲武關和潼關不在手,因此諸葛亮建議,還是以重點防禦爲主。
右扶風地區,可以安排戍卒和郡兵看守住武關道附近的幾個重要城市和關隘,修建一些軍事鄔堡,據敵於武關道外。
左馮翊地區就沒有這個條件了。
張溪和諸葛亮商議下來,覺得對潼關方向的魏軍,除了加強監視,劃出緩衝區,堅守軍事要道外,真就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而張溪也曾經提議過,利用外地世家前來左馮翊置地拓展產業的機會,允許這些世家大族們招募家丁護院,就地自守,以此來拖延魏軍的滲透.這個主意,被諸葛亮否決了。
這主意倒不是說多差,因爲即使你不同意,那幫世家大族們也會私下這麼幹,在這種邊境州,你根本無法阻止他們這麼做。
可諸葛亮還是不想在官面上開這個先河,生怕給了這羣外地世家在雍州本地坐大的機會,甚至於,以此爲先例,其他地方的世家也會要求有相同的待遇。
比如說荊州。
雍州是前線,難道荊州就不是前線了麼?!
官面上的事情,最忌諱的就是開先例,有些事情明明是因地制宜的政策,但在某些懷有私心的人眼裡,就會變成需要普及的政策。
諸葛亮不想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寧可穩妥一點。
至於長安的防守,這個諸葛亮倒是不擔心。
只要左馮翊和右扶風沒被魏賊攻破,長安就不會受到任何威脅,而即使長安受到了攻擊威脅,以長安的城防,只要張溪不是腦殘到把所有兵力都禍禍乾淨了,堅守上幾個月,還是不成問題的。
兩人討論完關中三輔的守備策略後,張溪本來以爲沒事兒了,準備送客。
可諸葛亮,卻在臨走前,跟張溪說了一些話。
“元長可知,先帝爲何要在臨崩前,封元長爲博陸侯?!”
這話,諸葛亮是一副閒聊的語氣,跟張溪提起的。
張溪其實也納悶,一直沒想通這裡面的道道。
張溪是潁川長社人吶,按照大漢封侯一貫的做法,如果劉備要封張溪爲列侯,那也應該是封爲長社侯纔對,這才能顯示劉備對張溪的嘉獎,同時也能讓張溪名揚故里。
雖然如今天下未定,劉備就算封了張溪爲長社侯,也只能是遙領,不可能真正享受到潁川之地的封邑,但好歹也是個榮譽象徵啊。
怎麼就封了一個博陸侯博陸這地方,可是在幽州啊。
張溪也是一腦門子官司,不解的向諸葛亮求教道,“溪實不知,不知孔明先生可有頭緒?!”
諸葛亮笑了一下,對張溪直接把話給挑明瞭。
“先漢大將軍霍光,便是博陸侯。”
這話一出,張溪整個人都懵逼了。
不是先帝這是什麼意思?!
這裡面的政治含義,實在是讓張溪越想,越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下意識的看向了諸葛亮。
漢武帝四大託孤重臣,最終的下場如何,張溪還是知道的劉備封自己當博陸侯,難道是要自己制衡諸葛亮麼?!
張溪的小表情,諸葛亮自然看在眼裡,但諸葛亮卻只是笑笑,繼續說道,“亮自認不是上官桀,翼德也只會是金日磾那樣的忠臣.可我與翼德,終究比元長年長,若將來有人要做上官桀,桑弘羊之輩,就需元長這個博陸侯出馬了。”
說完這些,諸葛亮對張溪一拱手,揚長而去。
只留下張溪一個人,站在自家大門口發呆。
先帝真的是這個意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