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鐵芯被嚇了一大跳，想伸手拉住趙完成，卻遲了一步，趙完成早就朝前面跑了出去，抱住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
黃鐵芯也有些緊張，要知道這裡是京城，隨意一個人都有可能職位比自己這個地級市的市長還要高。趙完成這麼一衝上去，對方還是個衣着體面地中年人，一看就知道對方的身份不簡單。
趙路線倒是比較沉穩，怕自己老爸吃虧，馬上跑了上去。不過，趙路線只是在旁邊看着，並沒有說什麼。
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轉過頭來，卻是一臉詫異，不認識趙完成的表情。
“這位老哥，你是石頭鄉的人？”中年人倒也不是很慌張，“只有石頭鄉的人知道我叫陳痞子，老哥你把手放開，我們又話好說。”
中年人邊上幾個保鏢模樣.的人卻很是緊張，只是沒有得到中年人的吩咐，又因爲這裡是京城，這纔沒有馬上動手，而是把趙完成和趙路線給圍了起來。
前來迎接趙完成一家人的京城.趙家人可也是來了一大堆人。趙老爺子就站在不遠處，面露微笑，等着趙完成前來磕頭呢。
可這個突然地變故，讓趙家人都傻眼了。
“爸，四弟好像和人發生了衝突。”.老大趙長征見情形有些不對勁，湊到老爺子旁邊，低聲說道。
“嗯，你去看看。”趙老爺子皺了皺眉頭，嘀咕了一聲，“完.成好像輕易不惹是非的，有理說理，別太難爲人家。”
趙長征一使眼色，身後幾個高大的警衛人員馬上.跑到前面開路。趙長征卻是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趙渡江和趙解放則陪在老爺子身邊，面無表情。
這下，陳痞子的幾個保鏢被趙家的幾個警衛如.同拎小雞般給丟到了一邊，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幾個保鏢面面.相覷，相對苦笑，卻是不敢上前來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幾個保鏢知道自己幾個的身手，全湊上去還不夠人家一個人對付的，上去也是白搭。
可身爲保鏢，職責所在，幾個保鏢卻也只能是壯着膽子在外圍看着。這個時候，幾個保鏢也只能祈求自己保護的人別惹上什麼太大的麻煩纔好，要知道，這裡可是京城，勢力大的人物多到海里去了。
趙長征這才慢慢走了過來，並不做聲，上位者的威嚴表露無疑。
“陳痞子，你是不是在四九年的時候搶過石頭村一個姓劉的商人？”趙完成倒也沒有動武，而是面沉如水，問了一聲。
“四九年。”陳痞子愣了一愣，隨即苦笑了一聲，“老哥，在那個年代裡，我搶過的人可不只是三五個，一下子哪裡記得清楚啊。”
“你那一年搶了姓陳的商人三次。”趙完成咬牙切齒地說，“這你總該有印象吧。”
“一年搶了同一個人三次？”陳痞子皺了皺眉頭，冥思苦想着，半天才點了點頭，“確實有這個人，是做布匹生意的。”
頓了頓，陳痞子很是懇切地說：“老哥，那個年代裡的人，大家都求口飯吃，得罪人的地方在所難免。該認賬的地方我陳痞子不會賴賬。這樣好吧，都折算成現在的人民幣，我賠償損失，再加上利息好了。”
“那是我養父。”趙完成沉聲說道，“你倒是說得輕巧，我養父已經去世三十年了，你把錢賠給誰？”
“那你說怎麼辦？”陳痞子苦笑了一聲，“要不我和你一起回一趟石頭村，我去他墳墓前磕頭認罪？”
趙完成突然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陳痞子的肩膀：“跟你開個玩笑，別當真。都二十幾年沒有見到過你了，卻在這京城碰到，還真是緣分。”
趙完成這話一出口，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陳痞子的幾個保鏢是知道自家主子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實力相差懸殊，簡直是蚍蜉撼大樹，自不量力，慶幸虛驚一場！
趙家的人則是因爲這裡是京城國際機場，對方看來身份也不簡單，真要把事情鬧大了，影響不好。趙家雖然可以擺平一切，可趙老爺子從來不欺負人，特別是欺負弱小。
“老哥，這帳我不賴。”陳痞子神情略微一鬆，苦笑着，“我現在也還算有幾個臭錢，這裡面也有你養父的一份在內，該賠多少，老哥您開口吧。”
“談錢太庸俗，只是想和你聊幾句。”趙完成擺了擺手，“我現在沒錢，但也不缺錢。”
“那就五十萬吧，估計當時的布匹和大洋折算成現在的人民幣，也是三四十萬的樣子，加上利息，五十萬還算公道。”陳痞子卻是硬要賠錢，這倒是天底下的大怪事。
“這錢是絕對不能要的。”趙完成趕緊說，“說句實在話，我和養父倒是要好好感謝你。老人家一直唸叨着你陳痞子的好呢，說我要是見了你，一定要好好感謝幾句。”
趙完成這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所有人都不知道趙完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是這樣的，四九年被你帶人連着搶了三次，可即便是這樣，在評階級成分的時候，我家還是被劃作富農。”趙完成笑着解釋說，“你想想，要是不是被搶了三次，我家肯定要被當做大地主或者大資本家對待。在那個年代裡，那苦頭可要吃大嘍。”
趙完成這翻解釋雖然離奇，卻也合情合理，旁邊的人都恍然大悟。
趙路線倒是一直站在旁邊發笑，自從聽到陳痞子這個名字後，趙路線就知道不會出什麼事情。這個事情在家裡的時候聽老爸趙完成說都得夠多了，趙路線的耳朵都快起繭，自然是一清二楚。
“這倒也是，這些事情我也聽說過。”陳痞子笑呵呵地說，“不過，一碼歸一碼，兩個事情不能混在一起來談。”
頓了頓，陳痞子伸手握了我趙完成的手，笑着說，“老哥，我就住在京城賓館，有筆生意要談，估計十天半月不會離開京城。機場呆久了影響不好，老哥你有空打電話給我，我親自來接您。”
“好的。”趙完成這才說，“我叫趙完成，這是地址，最遲後天我給你電話，一起來家裡聊一聊，住賓館多不方便，還是住我家來。”
這樣一來，兩人互換了地址和電話，這才揮手再見。
“四弟。”趙長征這才低沉喚了一聲，眼圈已經是微微發紅。三十年的分離，這對親兄弟。
“大哥。”趙完成更是很激動，已經哽咽了。
趙家兩弟兄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
“大哥，我先去給爸磕頭。”還是趙完成先在趙長征的手背上拍了拍，大步往趙老爺子的方向走去。
“爸，完成不孝！”趙完成在離趙老爺子三步遠的地方就跪了下來，哭出聲來，“完成給您磕頭認錯了。”
“老四。”饒是趙老爺子一生戎馬倥傯，堅硬如鋼鐵般的心腸，此時也是老淚縱橫。在趙渡江和趙解放的扶持下，顫巍巍地走上前來，一把抱住了趙完成的頭，“爸爸也想你啊，你媽託夢給我，說我把你給弄丟了，在怪我呢。”
趙老爺子虛託一下，趙完成才順勢站了起來。
“四弟。”
“四弟。”
“二哥。”
“三哥。”
趙家幾弟兄也是抱頭痛哭，場面很是感人。
秦香蓮也一直站在旁邊跟着抹眼淚，這個時候才上前喊了一聲：“爹。”
“哎。”老爺子用手抹了抹眼睛，笑着答應了一聲，這才緩聲說，“兒媳啊，是爹一時糊塗，讓你跟着完成吃苦了。”
“爹。”秦香蓮哭着說，“是我和完成不懂事，讓爹操心了。”
“房子已經給你安排好了。”趙老爺子笑着說，“就是政策住過一晚上的那套四合院，先說好了，這次回京城後就要安頓下來。政策馬上也要回京城工作了，一家人都住在一起，熱鬧些。”
秦香蓮，拿眼神看了下趙完成，見趙完成沒有搖頭，這才笑着答應了下來。
接着，趙路線，方針，趙蘭香，趙玉，史小龍和小不點等小一輩的人才一個上前見過老爺子。這見面的禮數秦香蓮是已經給他們上過好幾次培訓課程了，倒也是井井有條，忙而不亂。
“老爺爺，我扶您走吧。”小不點崔明珠很是乖巧地拉住了趙老爺子的手，一點都不認生，那可愛的模樣讓趙老爺子樂呵呵直笑。
返老還童，也就是說人活到一定年齡，很多時候也像小孩一樣純真。趙老爺子和小不點這一老一少，倒是很談得來，慢慢地走向了小車。小不點也是享受了和老爺子同坐一臺車的待遇，這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
不過，小不點心裡可沒有這個概念。
老爺子倒是早就知道了小不點和史小龍的身世，也因此對趙政策更高看了一點。從這些事情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人品，而趙老爺子看人也是首重人品。
“老爺爺，我奶奶讓我叫你太公，可我不知道太公是什麼意思。”小不點一上車，就把小腦袋靠在了老爺子的膝蓋上面，擡起頭奶聲奶氣地說，“我就叫您老爺爺，好嗎？”
“好，好，好。”老爺子樂呵呵地說，很是慈愛地摸了摸小不點的頭。
“老爺爺，我要批評您。”小不點接下來的話卻讓前面開車的司機差點沒被嚇得踩了剎車。這也難怪，就是一號首長見了趙老爺子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來沒有聽說過誰要批評老爺子呢。
“哦，批評老爺爺什麼呀。”老爺子卻是饒有興趣地問了一聲。
“政策哥哥都當縣長那麼大的官了，可政策哥哥還只開一臺很舊很舊的吉普車，還是自己花錢出油錢呢。”小不點就一本正經地說，“可您的車這麼漂亮，該花多少錢啊。”
老爺子被小不點這麼一批評，老臉一紅，半天才支吾着說：“明珠，老爺爺這把老骨頭了，要是坐你政策哥哥那臺吉普車，豈不是骨頭都會散架？”
“也是。”小不點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很有大人模樣。
“政策哥哥對你好不好？”老爺子大汗，趕緊轉換了話題，要是這小丫頭再來些這樣古怪的批評，自己可有些受不了。
“好。”小不點馬上開心地笑了起來，“政策哥哥對人老好了，不過，政策哥哥最疼的就是我。總是給我買好吃的東西，買最漂亮的衣服。”
這個時候，黃鐵芯卻是坐上了趙長征的小車。
“你就是黃市長？”趙長征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有意保持着距離。
“趙書記，您叫我鐵芯就可以了。”黃鐵芯略微有些緊張，這也難怪，很難有幾個政府官員見了中紀委的副書記還不緊張地。
不過，黃鐵芯的心理素質還是比較好，馬上笑着說：“我和完成大哥是鄰居，政策也是我看着長大的。”
“哦。”趙長征笑了笑，“這些年麻煩你照顧我四弟了。”
“不麻煩。”黃鐵芯訕笑了一聲，“完成在我們石頭鄉可是數一數二的知識分子，政策更了得，十七歲就成了南湖省的高考狀元。趙家還真是出人才的地方。”
“聽政策說，你各方面的能力都不錯。”趙長征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你當市長的這兩年裡，衡北市各個方面的成績都不錯。按照你的能力和資歷，是很有機會再進一步的。不過，千萬不能在大是大非上犯錯誤哪，這個有很多前車之鑑，值得注意。”
“那是，那是。”黃鐵芯心臟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連聲說道。
“你應該也知道，政策很快就會回京城工作了。”趙長征緩和了一下語氣，“不管怎麼說，你也是政策的老領導，以後多和政策聯絡聯絡。政策以後可能還要回南湖省工作，你也別多想，只要工作到位了，組織上都會看在眼裡的。”
“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好好工作。”黃鐵芯又補充了一句，“政策各方面的能力都很高，我是自嘆不如。不過，政策畢竟年輕氣盛，喜歡劍走偏鋒，我還是有些擔心。”
“成長的過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嘛。”趙長征淡淡一笑，“不過，政策的運氣不錯，大局觀念也還可以。以後，你要多幫襯點。”
短短几句話，趙長征對黃鐵芯的印象倒是不錯。這不奇怪，趙政策在趙長征面前基本上只說黃鐵芯的好話，而黃鐵芯的幾句答話看似隨意，卻也比較含蓄，還委婉地說出了他對趙政策在西衡縣進行的超前改革的擔憂。
“衡北市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穩定，你是市長，可要多配合羅成中同志的工作。”趙長征略微一沉吟，還是決定敲打敲打黃鐵芯，“像收報事件那種影響不好的事情，你以後要留意一些。”
黃鐵芯只覺得悲傷涼颼颼的，看來趙家的人可不好糊弄，自己幾斤幾兩，趙家人心裡有數的很呢，以後還是老實一些，少玩小動作爲妙。
黃鐵芯要早知道趙政策又這麼深的背景，當時的座談會就絕對不敢讓謝錦繡把趙政策給拉上了。
“我明白。”黃鐵芯趕緊點頭說，“我會注意的，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工作，不給您添麻煩。”
“嗯。”趙長征點了點頭，“其實，你的能力還是很不錯的，特別是會識人，又很有行政管理經驗，這是你的長處。假以時日，應該可以站在更高的舞臺上體現自己的價值。”
“謝謝您的鼓勵。”黃鐵芯明白趙長征這是在大棒之後扔給自己一個胡蘿蔔，自己還不得不接住。
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更別說趙長征的級別可比黃鐵芯一個小小地級市的市長高出了不少臺階，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人。
在趙長征面前，一貫強勢的黃鐵芯也不得不唯唯諾諾，生怕說錯話。所謂言多必失，黃鐵芯是很清楚這個道理的。
“有一點你做得不錯。”趙長征繼續說道，“大膽重用改革創新型人才，用好人，用對人，多提拔年輕幹部，這也是你的成績嘛。”
黃鐵芯大汗，就算是趙政策的提拔，哪裡經過自己的首肯啊。自己能夠當上這個衡北市的市長，都已經是萬幸了。要不是和趙政策這層獨特的關係，黃鐵芯覺得自己能夠最終登頂衡北市的市委書記，就已經是自己的最高目標了。哪裡敢去想象進入省委常委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啊，黃鐵芯心裡很是清楚。
“還是政策人年輕，有衝勁，有魄力。”黃鐵芯可不敢表功，明眼人都心裡亮堂着呢。“西衡縣的改革，我們衡北市市政府的支持不夠，我要檢討。”
“不說這個，這是大環境決定的，非你之錯。”趙長征擺了擺手，“你在京城也別多留，早些回去工作。有什麼事情，政策會和你聯繫的。”
“好的，我等下和完成打個招呼就回衡北市。”黃鐵芯明白趙長征這是把自己以後的仕途和趙政策緊緊掛鉤了，也暗自感嘆趙政策之幸運，更爲自己慶幸沒有做得太絕，否則的話自己的下場只怕會非常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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