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礦上的工人都堆到慄山的小樓前來算賬要工資來了,慄山睡迷不醒地揉着眼睛勸說大家先回去,等開了工貸上款就先給大家開工資。
其實慄山心裡清楚,還貸款,欠人家的還沒還清,他只是推一步是一步,方正就這個窯,眼看承包期就快到了,下一期還讓我慄山幹,工資一分也不少你們的。
大家覺得慄山每次都是吱吱唔唔的,也沒個準信,就集中上村委。支書就召集幹部開了個會,會上爭爭吵吵,你說一句他說一句,也找不出個頭緒來。
出了這樣的事,東家說沒錢了,上面不讓生產要求停產整頓,礦長還住着班房沒出來。誰也沒那本事給大家處理工資的事。
有人說把慄山告到法院吧,支書說就是告上他法院,他要就是沒錢給大家,法院也怎不了他,再說本鄉本土的,也不要一棒子打死。
最後決定說,反正下一次承包期就要到了,要是煤礦還能順利承包下來,就先考慮大家的工資,保證不欠大家一分,因爲這是受罪錢,都不容易。
就這樣,工人們算是不來鬧了,慄山來到村委說:感謝領導給他開綠燈,下一期要還是他乾的話,他會嚴格把關的。
慄山這意思就是說,那頭丟了那頭找,你們集體也看着辦,這期我慄山賠了,下期還得讓我繼續承包,來彌補我的損失。
不過你慄山說歸說,大家心裡也都清楚,照你慄山這樣幹下去,西山礦撐不了幾年就完了,地下資源就都被你慄山一個人給破壞了。
慄山就像肩上卸了塊石頭,這工人們不來鬧就讓他輕鬆多了,中午他就給市裡黃炳打了個電話,黃炳說:我們這是一根藤上的兩個蔫兒了的倭瓜,要來你就來吧,我們這裡賺錢容易。
黃炳說他也是個蔫了的倭瓜,指的是那個莉莎捲了他的錢跑了,再也沒有找着,他是啞巴吃黃連啊,自己咬碎牙往自己肚子裡咽。每天在市裡混,還沒想到這些跑出來的小女孩用的都是假名字。因爲這事,女兒黃茹玉也不理他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旅店。
慄山現在跟黃炳是同病相憐的一對了。礦上轟轟烈烈出貨的時候,黃炳的歌舞廳沒少花慄山的錢,礦上這種生意就怕出事故,一出事故,說倒就倒了,弄不好連本都沒了。不像他的歌廳,沒有多大的風險,就是被那個莉莎捲了,他還是每天該營業還營業,不會一下子停產。
艾方還真和小張沒有辦法,說的好好的這幾天停止聯繫,慄山一直就在她身邊,他偏不聽,晚上還不讓她關機,說是如果沒有了她的信息他就不想活了。
說這話還把艾方的魂給嚇丟了,難道這小張愛她就那樣魂不附體了?不是得了病了吧。愛這個東西就是說不清,一個人一個樣。
現在窯停了,慄山還來到了市裡紅燈街,她要不跟來,慄山就會對她起疑心的,要不自己就找個事做,反正現在她跟慄山還都是光棍兩條,自跟慄堂人的孩子沒了,她也再沒有個動靜了,一個家沒有個孩子扯着拉着還真是沒意思。
慄堂人被帶走後沒多久,她就覺得自己不對勁了,到醫院檢查,說是自己懷孕了,但是,她已經跟慄山好了,那時她沒有告訴慄山,但最終還是讓慄山給……她不願意再想這些事了,都是她造的孽啊。現在再也不見肚子裡有動靜了,可能是老天在懲罰他們吧。
她領教過小張在她關機後的那種行爲,一旦斷了他的信息不管有多遠他都會來找你。這也許就是那種對愛愛的癡了,愛的狂了,愛的瘋了,愛的傻了的那種人吧。
要說人家癡愛自己也沒有多大的錯,錯就錯在她現在不是單身,是有累贅的。現在不像從前了,那時慄山一直不在她身邊,任憑他小張怎麼樣。
你說小張是愛的瘋了傻了也不全對,他也很理智,他對她也沒有多少過分的要求,就是不要失去跟她的聯繫就行,他什麼時候在手機裡找她,她能及時回覆就行,他也沒有破壞她跟慄山的婚姻,也沒有對她有過非常過分了的那種非分之想,從來都是如她所願的。
現在她就在“1+1”歌舞廳的前臺做管理,給那些客人調調音樂,沏沏茶水,計計時間。看着那些男歡女愛的場景,倒覺得自己挺憐憫小張的。也難怪慄山一夜一夜不回家,富貴思淫慾,貧賤起盜心呀,她現在才真有這種體會了。
她那晚跟小張在一起的時候,小張才告訴她慄山在市裡住着的真相,老闆是每天都換一個女人啊,比舊社會的皇帝還享受,老闆讓我給你當專職司機,是不是還有這層意思啊。艾方問他是那層意思,小張吻她一下說,就這層唄。
你道艾方不清楚嗎,要沒有那層意思,像慄山那頭驢還不把她給啃了。
人的感情就是那麼一回事呀,你在乎她,她就在乎你,就現在來說她跟慄山從來就沒有激盪過什麼真正的感情,慄堂人離開她的那些日子,她也是圖慄山是個領導,想讓他幫幫堂人,不過自己也需要那點溫存的依附纔沒有控制當時的情緒,逢場作戲的,在不知不覺中背叛了堂人,而且越陷越深。
現在,他們就像人們常說的,湊合着過在一起的。
自她跟慄山來到市裡,小張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下子就感到無依無靠了。慄山安慰他說:“你暫且不管在哪裡找個事做吧,等我發展好了還叫你。”
小張是鄰村的,西山礦在未承包前,慄山在窯上管事的時候,小張是在煤場上開拖拉機的,後來礦上買了輛二手桑塔納,慄山看待小張靈活,就讓他做了司機,就一直跟着慄山,做事閱閱貼貼的。
艾方來到市裡,小張也到了市裡,他給她發的短信說:“姐,我也在市裡,我就想守着你,在這裡找個事情做。”
艾方回覆:“乖,就先找個事吧,沒事別再發信了,萬一他發現。”
“別這樣,姐,千萬別關機,我就這點要求了,我會注意的。”
其實,艾方也依賴上小張的信息了,有時候沒有了他的信息,她還感覺空落落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感情這東西誰也說不清,你說小張圖了個啥呢,人家艾方是有主的人了,憑你這張小臉還怕找不到個情投意合的,就算是人家先撩你的,也沒讓你陷進來就出不去了吧。
可這小張就算不能自拔了,好像天底下就艾方這一個女人了,每天是魂不守舍的,艾方來到市裡,他隨腳兒就跟來了,在紅燈街找了家小旅店,說是長期在這裡住下了。
旅店老闆就按月租給他計算,比臨時的便宜。艾方在礦上做二當家的時候,給了他些錢,還存在他這裡,他不想花她給他的這些錢,他以爲這就是他們共同的,就像真正的夫妻財產那樣。
他在礦上也積攢了一部分錢,他也用不着花艾方給他的錢,雖然他知道艾方也願意讓他花她給他的錢,但是他不能花,他是個男人,哪能花女人的錢呢。
現在在市裡找個事做,也容易也不容易,就看你的思想態度了。假如你的態度是隻要有活幹賺到錢就行,你就可以到勞務市場,那裡找勞工的可多了,假如你想找個體面的生活,那就得跑單位跑廠子了,還得有好運。
當然,小張是不想找那些出苦力的生活了,那樣他就覺得在艾方面前沒面子,他還怕艾方說他是個膿包,只知道伺候人。
離紅燈街不遠處就是勞務市場,小張每天都要上哪裡去逛一圈,希望能碰到個好運氣。在那裡只要你想找個事就有,不過都是些勞工生活,帶技術含量的有油漆工、木瓦工、鐘點工、飯店打雜工,保姆等等。
“夢想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窮人最缺的就是野心和慾望”。一幅醒目的標語在他的眼前赫然浮現。
小張也是個落榜的高中生,看到那則標語他也領略到了其中的意思,只是感覺有點神秘感。
標語下面擺兩張方桌,兩個身穿青藍西服的白領女士坐在中間,兩邊還有兩位男士,都是風度翩翩的,青藍色西裝,雪白的襯衣。
乍一看這幾個字就會讓人感到上心,在加上這些風華正茂的小青年,一種蓬勃向上的感覺。
小張感覺這雖然是個招兵買馬的現場,可自己不可能會符合人家的條件,只看人家的裝束就有點不合人家的羣了。
他倒想離開,卻被靠着他近一點的兩個青年迎了過來:“先生您好,是想找份工作嗎?來我們這裡瞭解一下吧。”
“你們這是在招什麼工呀,我能行嗎?我是農村的。”小張說了實話,因爲他還是感覺人家選擇的不會是他這些人。
“我們也都是農村的呀,農村人怎了,農村人就不能有份白領的職業了嗎?”
“白領!”這小張倒是聽說過這個詞,現在的白領人士可是很時髦的一份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