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堂人住進了局子裡,老支書於立堂藉口年老體弱辭去了支書職務,上級又任命了一個支委成員趙秀芳擔任支部書記。村辦礦涉及到在財務上有問題的該怎處理就怎處理了,沒有一個講情面的。
只有慄村長沒事,一切是這樣離奇,這樣讓人無法想象。窪莊村就像久旱之年又迅猛地降臨了一場冰雹,弄得人心慌慌。
當荒妹帶着跟那些受過慄山的恩惠和欺凌的媳婦們的聯名告狀材料送到上面的時候,調查的人來問,她們卻矢口否認了那些事實,竟把荒妹也說成是誣告,還是人家慄山爲荒妹講情纔沒被追究。
人們將慄山就看成是一棵搖不動推不倒的大樹,任其招來多大的狂風暴雨,任其落下多少殘枝敗葉,可怕的沉默就像永久結成的冰川,永固不化的雪山那樣。
開春前,集體選了塊地方要開機磚廠,土地下戶的時候集體沒有留下機動地,都分給了百姓,開磚廠就要佔用耕地,還得是機磚需要的黏土地塊。
這本來是一件很棘手的事,主要就是棘手在讓農戶退地上,誰願意將自己分到的地再退給集體。
慄山在村委會議上一宣佈,讓村委成員發言如何讓涉及到的農戶自覺退出耕地的問題,補償原則是每年按照較高的收成按佔地多少進行補償,將來磚廠不佔用的時候再將耕地迴歸農戶。
新上任的支書趙秀芳首先表態:“主任的決定我贊成,我一百個同意,涉及到佔地問題,只要聽到這個補償標準,沒有不願意退地的,這是旱澇保收,還省下了種子化肥的投資,還省下了功夫。”
“沒有人退地的話,我們在座的就將自己的承包地跟他們兌換,一句話就是堅決支持主任的這項決定,支持我們窪莊的企業發展。”支、村委裡面的成員誰也會算這筆賬,紛紛表態支持工作。
“優先承包戶,真正有那個不願意的我們幹部帶頭兌換。”慄山道,隨即看看支書。
“對,就是這,我沒有意見。”趙秀芳道。
“支、村兩委成員原來也是這些人,大家都感覺到這次的會議開得是如此的輕鬆和實惠,先前村長也沒有這樣在會議上拍板過這樣的問題,開磚廠的事是提過,每次都是提提,說說嘴皮子就完事了。”
荒妹又一次認命了,這些天她經歷了不知多少次的驚恐和不安,她在心裡默默地忍受着,她等待着慄山再一次對她的種種報復,她現在已是一個嗦嗦發抖孱弱頻死的沒有靈魂的身軀了,任憑災難怎樣降臨到她的頭上。
然而,奇怪的很,自從上面下來查賬的人以後慄山就再沒有碰過她。
相反,她已經多少個日子盼不來的媒婆忽然登門了。
還是開初給她找婆家被慄山罵走的那兩個媒婆。
“你們不是被慄山罵走了,怎還敢來呢?”荒妹劈頭問道。
“誰敢來呀媳婦,這次是人家慄主任專門差我們來的。”
“專門差你們來的?他還有那好心差你們來給我找婆家?”
“不是給你找婆家,是給他說媳婦讓你嫁給他,他要正式娶你。”
“娶我?我不會嫁給他,讓他死了那份心吧。”
“媳婦啊,要想開點啊,人家慄主任那點不好,身高體壯的,有錢有勢的,還在乎你,再說也是你婆婆臨死前交代的,跟誰過不是過,習慣了就好了。”媒人開導她。
不提死去的婆婆還好,一提死去的婆婆就讓荒妹想起慄山那個幽靈般的魔鬼來,就是這個幽靈一般的魔鬼依仗着婆婆臨死前的那句話對她百般的侮辱和佔有,最終他還逍遙法外。
“我寧死也不會嫁給他這個魔鬼。”荒妹歇斯底里地叫到。
“可別說人家是魔鬼,不是魔鬼的都被抓走了,你說是魔鬼的人家還是好好的,不能是你說是魔鬼就是魔鬼吧孩子。”
“我死也不會嫁給他。”
“你死也不想嫁給我,那你想嫁給誰?我慄山就成全你。”慄山突然從外面進來說話了,他就在門外聽着。
通過這次有人聯名告他作風問題,他長心了,他不敢再來無辜侵犯荒妹了,不是堂媽臨死前那句話,不是堂叔慄太爲他作證,這次就這個作風問題就讓荒妹證死了,足能讓他下不了臺。
他要讓荒妹自覺自願地順從他,他不相信她沒有個回心轉意的時候。通過這次的工作組進駐,他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沒有問題,主要是他提前請來了一個懂得法規的財務高手,他這次深深地上了一課。
至於他的作風問題,他是有分寸的,除了荒妹在他心裡的位置,其餘的都是逢場作戲的。
“就是嫁給一個瘸子傻子呆子也不會嫁給你。”荒妹不再害怕他了,她已經豁出去了,她真的不想在這個家呆了,她恨慄山,更恨那個爲慄山作證的公公慄太。
通過這次工作組進駐,慄山在村上的威信反而提高了,不過他的工作效益也提高了,也許是工作組進駐窪莊,自己這個村主任沒有問題,得到了上級的認可,讓他受到了思想上的震動?
開磚廠的佔用承包地沒有一家不同意,請來了建廠師傅,規劃了地方制定了建廠方案便迅速開了工,矗立起來的數丈高的煙囪直戳雲霄,標誌出了窪莊一個嶄新的精神面貌開始呈現。
煙囪建成,隨即幾十孔窯門的磚窯建成,安裝好機器設備,蓋好簡易的廠房,地上有黏土,地下有煤炭,機磚窯馬上就能開工投產了。
機磚窯用的工人跟村辦煤礦不一樣,村辦煤礦一般用的都是男同志,女同志不能下窯,而磚窯卻是大部分用的是女同志。
在機磚窯招工的時候,慄山開了個專題會議,決定機磚窯招工還是優先窪莊的老百姓,滿足了窪莊的老百姓再對外招工。
開罷會議,慄山就去了慄堂人家,他打算去見見艾方問問他願不願意到機磚廠上班,給她個副廠長或者是會計。
慄堂人住了班房的確是因爲他,慄堂人不住他慄山就得住,他們這些不懂財務規定的馬大哈,不知道到最後會害了誰,他不懂是因爲沒文化,慄堂人這個文化人居然也不懂。
既然事情到了這一步,他慄山就得明哲保身了,不能耍什麼骨氣了,這也幸虧是他預先請到人家那個老會計才懂得這些細節的。
見到艾方,還沒等他張嘴,艾方就揹着他賭氣要走。
這是他第二次來找艾方來了,第一次來到這裡被艾方罵了個狗血噴頭,艾方說是他故意陷害慄堂人的,當然他慄山不會承認,他跟艾方解釋說,他跟慄堂人的帳真的是記不清了,不是他故意要害他的。
那一次臨走的時候他給艾方放下一疊錢,說是讓她代表他去看看慄堂人,事情不是他們想的那樣,真的不是他故意的。
慄堂人還在看守所住着,法院還沒有判,艾方第一次看慄堂人的時候,到了看守所,門衛就問她:“你是窪莊的?”
她“嗯”一聲。
“叫什麼?”
“艾方。”
“看慄堂人的?”
她點點頭。
艾方聽說看犯人很難,得找熟人,自己不會輕而易舉進去,要不就得花錢,她這是第一次,她沒有找人,也不知道該找誰,就是先到了看守所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沒想到那門衛問了她後就讓她進去了,還說是慄村長交代的,只要是一個叫艾方的去到看守所看犯人,不讓爲難她,讓她進就是了。
後來艾方也沒有給慄山還回他給她放下的那一疊錢,慄山心裡就有數了,知道艾方不像荒妹,他給荒妹已經送過不止一回錢了,都讓她給拒絕了。
這次他找艾方就是想一步步緩解一下他們的矛盾,都是一個村的,低頭不見擡頭見,再說他跟慄堂人還是老一家,一個栗子掰不開。
“妹子,你讓我把話說完再走,我還是來向你請罪的,兄弟不在,有些事我還得來幫一幫,我沒有惡意。”慄山見艾方還在怪他,他也理解,畢竟人家的丈夫到了那個地方了,他還在家裡逍遙法外。
艾方雖然是賭氣,也沒有打算真的要走,經過慄山給她放下那錢和給看守所打招呼這兩件事,她對慄山那個徹骨的恨已經沒有了,畢竟人家現在還在馬上,不但人家沒犯事,村裡反而越搞越紅火了,怨就怨堂人自己不操心,還是個高中生,連個財務都搞不懂。
“艾方妹子,村上新建磚廠了。”慄山見艾方扭轉頭,知道她不是成心要走。
“開磚窯怎了,礙我什麼事!”
“磚窯是女工多,大隊想安排個女幹部,經開會研究覺得你合適,高中生,有文化,人緣也不錯。”
“我合適啥,一個貪污犯的老婆。”
“看你妹子,別老說那話,路還得往前走,即使你老哥做錯了什麼也給個機會讓老哥彌補彌補吧,一碗水已經潑出去了,還能收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