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1章 蚍蜉撼樹（下）
怪不得自己在剛到酒店的時候看到另一幢酒店窗戶裡也站着一個人影，那應該就是現在的自己。
可是這個人影后來就消失了，並且再也沒有出現過，如果自己一直站在這裡會怎樣？
席勒聽到衛生間裡傳來聲響。
他轉頭盯着衛生間看了一會，最終還是邁步走了過去，推開衛生間的門，馬桶完好無損，看起來是已經被修好了，發出聲響的是浴缸的下水口。
咕嚕咕嚕咕嚕……
席勒記得自己第一次到房間裡的時候就發現浴缸的下水口不是那麼通暢，現在那種響聲更劇烈了，好像下面有個什麼東西在通氣。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席勒感覺到頭越來越疼，視野開始不斷髮黑，他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朝着衛生間門外跑去，聲音追趕着他好一會，直到他回到客廳裡才終於安靜下來。
房間裡似乎沒有什麼幻覺怪物，馬桶也好好的，彷彿這就是一間最平常不過的酒店。
不是這樣的，席勒靠在門邊喘了一會氣，他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冥冥之中有個念頭在提醒他，他的時間不多了。
“我到底在哪兒？？？”
席勒站起來的時候歪倒在了茶几上，碰翻了茶几，上面的東西噼裡啪啦的撒了一地，礦泉水瓶子倒在了地上，水灑了出來，浸溼了地毯。
水中無數的氣泡升騰起來。
席勒好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開始努力地集中精神，無數畫面在腦中掠過，他拼盡最後一絲力氣衝到窗前。
拉開窗戶，窗外是向上蔓延的白骨階梯。
席勒掏出口袋裡的小刀，對着最下方的支撐物狠狠一敲。
嘩啦！
骨頭應聲而碎，整副白骨階梯隨之坍塌，席勒擡頭的一瞬間看到了對面樓頂上猛然站起來的兩個身影，隨後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席勒猛然吐出兩口水，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了起來，目光朦朧之間，他看到了傑羅麥和科波特的臉。
旁邊不遠處趴着的是渾身溼透的戈登。
席勒努力地翻了個身，藉着朦朧的月光，他看清楚了他面前是一趟筆直的水漬，而水漬的盡頭是一個巨大的泳池。
此時月光照在泳池的表面，微風拂動，波光粼粼，水面的光芒織成一張銀白色的大網，不斷飄着，蕩着……
旁邊的戈登用力地咳嗽着，把所有嗆進去的水都吐了出來，他用沙啞的聲音說：“我早告訴你了，這玩意兒兇險得很……”
席勒平躺在樓頂，一言不發地看着月亮。
韋恩莊園是真的韋恩莊園嗎？金屬是真的金屬嗎？奈亞是真的奈亞嗎？
如果都是假的，席勒看向自己右肩上的傷口，那這又是怎麼來的呢？
忽然他伸手摸向外套的口袋，那裡有一把小刀，席勒把刀拿了出來，但卻發現這根本不是傑羅姆手裡的那把普通小刀，而是之前自己用來撬螺絲釘的那一把振金小刀。
那上面還沾着自己的血。
所以泳池就和1905號房間一樣，裡面都有一個能製造幻覺的怪物？
不，恐怕沒有這麼簡單。
席勒的目光忽然轉向了戈登，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戈登走了過去，在科波特和傑羅麥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席勒直接把刀插進了戈登的腦袋裡。
席勒硬生生地撬開了戈登的顱骨，從他的腦袋裡掏出一塊銀灰色的金屬往地上狠狠一摔，罵了一句。
當他轉過眼神瞪着傑羅麥和科波特的時候，兩人齊齊一抖。
以他差點被淹死爲代價，泳池給他昭示了一個壞結局。
“把你們的金屬交出來。”席勒捏着刀，捂着肩膀上的傷口喘着粗氣，但卻死死地盯着傑羅麥和科波特說：“你們那漏洞百出的計劃不會成功的，我不會讓奈亞再有嘲笑我的機會。”
黑人經理的那個笑容是無聲的嘲諷，那昭示着最壞的結局——一切如常，但他們永遠都無法擺脫邪神的糾纏了。
被剖開了腦袋的戈登還沒死，但他的話卻動搖了傑羅麥和科波特，這位警長無奈的嘆了口氣說：“給他吧，我們最終沒有成功，城市恢復成了以往‘平靜’的樣子，但邪神找上了我們每一個人。”
傑羅麥和科波特有些猶豫，但席勒顯然不打算等他們猶豫了，科波特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但席勒已經衝到他面前了，一刀就紮在了他的小腿上，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反射着金屬光芒的酒紅色液體。
“啊！！！！”
科波特發出了一聲慘叫，席勒身上帶着的泳池水落到了他身上，還滴落到了他的眼睛裡，科波特渾身一僵，好像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畫面。
他猛然一個轉身把席勒推開，席勒發現他的力氣大了不少，似乎是激活了自我保護的本能，但並不是因爲他扎的那一刀。
幾秒鐘之後，科波特渾身癱軟，瞳孔擴散，他哆哆嗦嗦地說：“菲什……菲什是……紅衣女王……”
席勒立刻想起來紅衣女王也是奈亞的一個化身，看來科波特最終遇到的是她。
他轉頭問戈登，“找上你的外神是誰？”
“一位男爵。”戈登回答道。
“薩麥迪男爵。”席勒補充道：“巫毒教當中的死神，奈亞拉託提普的化身之一。”
席勒從地上爬起來，沒有去管戰戰兢兢的科波特，他直接抓住了傑羅麥，拎着他把他的頭摁進了泳池裡。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原來浴缸發出的咕嚕咕嚕的聲就是人吐氣的聲音，到了忍不住吐氣這一步基本上就是已經快淹死了，接下來就是嗆水，然後溺水。
發現傑羅麥的氣吐盡了，席勒才把他拽上來，傑羅麥也變得面色蒼白。
“你看到了誰？”
“一個渾身漆黑的男人，從皮膚到嘴脣全部都是黑色的，只有眼睛有一點亮光。”
“黑暗之人，爲女巫和邪教徒帶來黑暗諭令，同樣是奈亞拉託提普的化身之一。”
傑羅麥吐出了兩口水，坐在了游泳池邊，他看着科波特說：“把金屬給他，這計劃對奈亞拉託提普來說毫無意義，根本對付不了外神。”
科波特張了張嘴，但最終，他還是割開了自己腿上的肌肉，讓所有的酒紅色金屬流了出來。
忽然，彼得發來了一條信息。
“博士，酒店開始發生變化了，但是我現在……我的老天，那是什麼？？？？”
席勒立刻意識到，彼得所在的那個酒店確實是在未來。
如果他們所有人的結局是計劃成功，但卻未能真正的接觸到奈亞拉託提普，那麼結局就是一切迴歸平靜，但這平靜只是表面的，他們所有人都會被外神化身找上。
自己遇到的是黑法老，戈登遇上的是薩麥迪男爵，科波特遇上的是紅衣女王，傑羅麥遇上的是黑暗之人。
這意味着他們雖然確實依照計劃讓哥譚恢復了平靜，但也遭受到了奈亞拉託提普永久的詛咒，這些化身將會一直糾纏他們，直到時間和空間的盡頭。
而彼得酒店裡的情況就和這個未來一模一樣，也就和席勒在泳池裡看到的未來一樣，就是好像恢復了平靜，但是其實處處是詭異，卻抓不住任何有用的線索，永遠生活在恐怖的驚懼之下。
現在，席勒提前收集了金屬，就意味着他們放棄了那個前往古城的計劃，未來被改變了，但只通過彼得的遭遇很難察覺出未來到底被變成了什麼樣。
要再進一次泳池嗎？
席勒剛把手伸進泳池，他就發現了不對，泳池裡的水已經沒有了正常的浮力，這次他再下去就會直接沉底，他可能只能在裡面待十幾秒。
而且進入水中之後，他會被完全地困在幻境裡，必須得有人拉他上來才行，他自己是根本無法脫困的。
要賭一把，再看看這個結局如何嗎？
席勒剛想到這裡，彼得就給他發來了一大堆的照片，席勒一看，竟然是彼得拍攝的出現在未來酒店裡的怪物。
這怪物一出，席勒就知道，這是另一個壞結局，因爲這怪物的體表閃爍着一層金屬光澤，和琥珀金的光澤一模一樣，這意味着古城地下裝有琥珀金的池子失控了，甚至有可能污染了整個哥譚。
如果席勒沒猜錯的話，這個結局有可能是他們爲了對付奈亞，不得已讓琥珀金順着下水道蔓延整個哥譚，哥譚人確實有抗體，但再強的抗體也抵不過這種劑量，所以全部變成了類似於貓頭鷹法庭利爪一樣的怪物。
這可能是奈亞拉託提普的又一次誘騙，讓他們以爲有一個對付他的機會，但實際上一切都一如第一個結局，只是一場狡詐的騙局而已。
奈亞的樂趣就是看人們痛苦絕望，所以他纔不會直接殺人，而是利用這種方式來誘騙，給予希望，再終結希望。
席勒不得不承認，當那個黑人經理對他笑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恐怖和絕望。
明明沒有任何怪物，明明一切都是那麼安詳寧靜，明明那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人，明明笑容也友好地恰到好處，但就是讓人感覺到深深的絕望。
他又看向那個游泳池，在知道了魯莽派的水中其實是琥珀金的時候，他就知道這種能產生幻覺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四大家族弄出來的。
也就是說，這個能夠看到結局的游泳池也屬於奈亞拉託提普。
三十六計，攻心爲上，奈亞似乎篤定不論他們怎麼看，永遠都找不到好結局。
席勒忽然想到，這可能正是他的目的。
瑪莎也消失在了泳池，或許她也發現這個泳池能夠看到不同的未來，她一遍一遍的嘗試，但卻永遠找不到能夠得救的未來。
溺水對於人類來說非常痛苦，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最痛苦的幾種死法之一。
但是隻爲了那一絲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騙局的希望，人類願意將自己投入刀山火海千遍萬遍。
當他們將有限的生命耗盡在無限的痛苦中，親手編出一根繩子把自己勒死，臨到嚥下最後一口氣都在期盼光明的到來，卻明白自己將永遠在黑暗中腐爛的時候，那迸發出的痛苦和絕望對於奈亞拉託提普來說是至高的滿足和享受。
這可真是比那坨狗屎帶勁多了，席勒想，很好，這就是我兢兢業業玩屎之後的獎勵。
席勒拿出了一根只剩半截的紅蠟燭，點燃了蠟燭，在心中默唸操縱的名字。
在一瞬間的僵硬之後，席勒緩緩站了起來，看着波光瀲灩的水面，只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結局？
你們也太高估席勒心眼的大小了，這奈亞這麼囂張不給他治了還能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