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2章 蜉蝣天地（完）
菌類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生長的比普通植物要快得多，不用再等半年的生長週期，再有了史密斯的配合，實驗很快就有了結果。
答案是行，但是仍然需要進一步改良，當時帕米拉放進去的就是普通的菌種，也就是人們常吃的香菇，席勒主要是考慮到這種蘑菇長得比較親民，萬一有點什麼形狀變異，也不會太難看。
但他顯然是低估了蘑菇能變異的範圍，生長出來的香菇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手雷呢。
整個香菇不再是扁扁的圓形，而是高聳的橢圓形，上面有無數恐怖的黑紫色凸起，哪怕是中國人來了，也不會首先考慮這東西能不能吃。
外形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如果長得太醜了，哪怕號稱是延年益壽的藥材，可能也會引起民衆的質疑，光是臨牀實驗就不好做。
經過史密斯的反覆實驗，他發現蘑菇會變異成什麼樣主要還是在於培育用的基幹，也就是說那些妖魔鬼怪的屍體大概是什麼性質的就會長成什麼樣。
烏鬼娘娘是個紫毛殭屍，長出來的蘑菇自然就是黑紫色的，看上去十分恐怖，之後他們找了個動物精怪的屍體，長出來的蘑菇就是金色的，好看了不少。
席勒琢磨着蚩尤也是個部落首領，據應龍描述，長得不是太難看，雖然頭上有角，看上去和現代人類不太一樣，但蘑菇的審美和人類不一樣，只要別長的完全引不起人的食慾就行。
在發現這事兒能行之後，神矛局找來了更多的樣本讓史密斯來實驗，最後發現普通的人形和動物精怪長出來的蘑菇都比較普通，席勒他們比較倒黴，一挑就挑了個千年殭屍，此類妖魔的屍體不管怎麼種都種不出看起來像是能吃的東西。
至於蘑菇的功效，和基幹也有些關係，如果屍體是血肉，再往裡面灌入一些能量，蘑菇就能繼承並很好的保存這些能量，能夠提升人類的魔法親和性，內服能稍微提高免疫力，但是外塗的功效更好，其中功效最好的就是祛疤，別管是什麼疤痕，基本都能恢復如初。
如果屍體本身就是精怪凝聚成的能量實體，類似於壓縮版本的魔神，蘑菇的種植和生長非常費勁，成活率也很低，但效果卻是最好的，能夠真正的達到延長人類壽命的目的。
至於那些殭屍，種出來的蘑菇都是有毒的，輕則肢體抽搐，重則不省人事，肉眼可見的，只要量夠大就能當毒藥。
但是也有一部分有毒的蘑菇有用，比如說能夠鎮痛、安眠，甚至是使人保持一種最低功耗的休眠狀態卻不損傷人體，並且完全沒有成癮性，可以取代許多鎮定類藥物。
這些蘑菇或多或少都能改變人類的魔法親和性，但是並不是提高魔法親和性就能立刻學會魔法，作爲主體的魔法天賦沒變，主動使用還是不行，只是提高了作爲客體接受魔法的程度，起碼坐傳送門不會暈了。
經過了這麼多的實驗，神矛局大概也有數了，但是蚩尤畢竟和這些底層的妖魔鬼怪不是一個量級的，最終還是得靠事實說話。
然後就是最後一步需要解決的問題，那就是蚩尤搬出來之後放哪，露天放置肯定是不行的，神矛局設想的是雖然不再埋那麼深，但是也要放在山體當中，並且設置重重避障以確保安全性。
斯特蘭奇認爲這個方法很好，但是在面對鄭賢的時候還是吞吞吐吐的，鄭賢追問了幾句才知道，圖紙很好，建不起來。
經過這麼多天在村中的規劃和設計，斯特蘭奇才明白這是件多麼麻煩的事兒。
首先要修路，而且要修一條把三個村子都連起來的路，那確實是一條神奇的天路，反正法師們是修不起來。
不是說他們沒這個能力，關鍵是這其中太麻煩了，有些地方明明只要推了這個房子就能瞬間走過去，但是人家村民不願意，你還能強推了不成？
不光推了房子通路不行，從房子旁邊過去，人家也不願意，甚至不光是房子，從田邊過去也不行，甚至是從某棵樹旁邊也不行，問就是祖傳的，你這麼走會破壞風水。
還有些人覺得修路是好事，但是非得要路從他家的哪裡哪裡過去，否則就不讓修。
勉勉強強的把路線規劃圖弄好了，不計材料不計人工，倒是也能修起來，但是要修的可不只是一條路，得建實驗室，得建溫室，還得建工廠，總不能每一個都這樣不計代價。
王經常去找村長協調，但是村長也很苦惱，生活在這幾個村子裡的也是普通人，不是什麼聖人。
在多代缺乏教育，生活模式一成不變的情況下，大部分人都覺得如果你想讓我們變有錢，直接給錢不就行了嗎？缺什麼物資給什麼物資不就行了嗎？這麼大動干戈幹什麼？
到最後就變成了大家一致反對，卻又捨不得法師們提供的物資，今天要這個，明天要那個。
這三個村子面積不大，人口不多，距離還挺遠，而且高度落差大，建設本來就已經很困難了，一人提一個要求，這活就沒法幹了。
斯特蘭奇這幾天也算是磨破了嘴皮子，但是基本上毫無進展，法師們也不是很擅長這種事，所以除了勉強修了一條路出來之外，什麼也沒幹。
儘管斯特蘭奇也有些不耐煩，但是好歹這三個村子是他老師的老家，他還是提醒鄭賢，態度別太強硬，開工的時候也稍微顧及着點村民。
鄭賢還以爲他吞吞吐吐的是有什麼大事，沒想到就這點事，他揮了揮手什麼也沒說，讓斯特蘭奇很疑惑他到底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結果沒想到，不到一週時間，村民的工作全被做通了，大家鼓掌歡迎工程隊入駐。
而且這工程隊當中也沒見到什麼強大的變種人和法師，基本都是普通人，用的也都是普通的機械，看上去一點都不高科技，但就是以一種斯特蘭奇難以想象的速度幾乎掏空了整座山。
這給一旁的法師都看傻了，速通是吧？你是法師還是我是法師？
不得不承認，整個過程有一種法師們不具備的秩序的美感，舉個例子，如果法師們要毀滅一座山頭，他們可以用魔法炸，但是炸完之後，碎石往哪崩是管不了的。
當然也可以用空間魔法進行切割，倒是足夠乾脆利落，但是基本上除了大法師之外都做不到切的十分精準，如果給他們一張精確到微米的圖紙，那麼大多數大法師也做不到這麼精細。
但是這些普通的工人們並沒有法師們那麼強大的力量，他們一個人甚至擡不起一塊大石頭，但是他們先是搭腳手架、安裝定向爆破炸藥，完美地收攏每一塊炸碎的碎石運出去，再換另一批人來進行土質檢查，繼續搭建腳手架。
清理完表面之後，再上大型機械，有人負責觀察，有人負責檢驗，有人負責啓動，有人負責收尾，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幹什麼，非常清楚自己的行爲是爲了什麼，能導致什麼後果，並且能夠集體爲這個結果負責。
觀察類似的工作過程是一種極致的秩序美的享受，因爲就好像看到了這千百萬年來這片土地上的人是如何建出如此輝煌的文明的。
一開始還只是一些較爲年輕的法師閒着沒事幹旁觀，到後來大法師們也來了，他們清修的時間更長，距離人類社會更遠，也就更容易受到震撼。
到最後，古一也回來了，她就如幾百年前一樣，站在遠處寒風凜冽的山脊上看着一個又一個在她的視野中渺小的如螞蟻一般的普通人肩挑手扛，呼來喝去，在像是停滯了一般的時間裡，用每個人手中握緊的沙礫，用腳下踩出的腳印建設出神明偉力尚不可及的偉大文明。
斯特蘭奇看向他的老師，看到古一的眼中閃爍着別樣的光芒，透過這種光芒，他好像也看到了幾百年前身着華服的國師是怎樣站在煙雨朦朧的高塔之上注視一個輝煌朝代的興起和落幕。
那個時候，站在她身後的是文武百官，而她的面前是一條龐大無匹的龍，烏雲濃重，呼吸之中都是木頭溼冷的潮氣。
表文被擺在了祭壇上，上面寫着人們看不懂的上古文字，隨後天降大雨，昭示着又一年的豐收。
“唯我唯神，無我無神……”古一輕輕嘆道。
一個低沉的聲音迴應了她，“你是第一個敢在表文上威脅我的人，也是最後一個。”
“人們已經快忘了你了。”古一語氣平靜，就像在闡述一個事實，她說：“但他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想要一場雨。”
“大多數人想要的永遠只有雨水和豐收，而不是戰爭。”應龍說：“所以現在我們還在這兒，而蚩尤只能躺在那裡。”
“正是大多數人決定了神明的歸路。”古一說：“歷史證明我是對的，只有人們相信的纔是神，只有人們想要的纔是神蹟，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斯特蘭奇聽不懂中文，但他好像又能理解他們兩個到底在說些什麼，因爲每當他的老師用這個語調說起她的母語，所感嘆的無外乎是漫長的歷史長河沉下去的人或神。
“他們是如此渺小，但卻善於創造偉大。”古一說：“親手締造文明，親手培育神靈，廣佈世界，綿延不絕，彷彿這片天地就爲他們而生。”
“但這也不是你在表文上威脅我的理由。”
“但你最後不還是下了雨嗎？”
“那也不是爲你下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場雨不是爲我而下，不是爲這芸芸衆生而下，如果是，那就換一個雨神。”
“你認爲你能代表衆生？”
“我正爲此而活。”
“自大狂。”
應龍哼了一聲，但也不再說話了，過了一會之後他說：“你覺得蚩尤如果知道有人在他身上種蘑菇，他會怎麼想？”
“我只知道如果是軒轅氏的神農氏，他們會感到很高興的，因爲他們也曾是萬民的一員，也曾爲衆生而活，知道他們最想要什麼。”
“但蚩尤不是，蚩尤只想要勝利。”應龍嘆了口氣說：“夫古今逆天而爲者，不外如是。”
“他們說要怎麼處理從蚩尤身上種出來的蘑菇了嗎？”古一突然轉頭問斯特蘭奇。
斯特蘭奇搖了搖頭說：“具體的他們沒說，但我聽說，可能是想做成疫苗。”
“我聽說潮溼的地方更容易長蘑菇？”
古一說着說着就把視線挪到了應龍身上，應龍瞪着眼睛看着她說：“你看我幹嘛？”
“你覺得我的表文寫的怎麼樣？”
“你又想威脅我？！”
這本書有聲劇的小丑演員真的很神，特別有那味，大家可以去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