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雨線滴落在金屬的盔甲上,在這激盪的一夜冷鐵如刀。
“你給蝙蝠俠注射了恐懼毒氣?”
阿卡姆騎士看着蜘蛛俠鮮豔的制服,這原本與哥譚的灰暗色調格格不入的顏色,此時竟也和他身後唐人街霓虹燈牌非常相襯。
那不是一種直白的陰冷和嚴肅,從來都不是蝙蝠風格,難道蝙蝠俠一直都沒有看出來嗎?
阿卡姆騎士不能接受蝙蝠俠被矇蔽,更不能接受他栽在如此可笑的手段上,於是他上前一步,手槍上膛。
“那只是一點小小的報答。”蜘蛛俠說。
阿卡姆騎士從這句話中聽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冷漠,他的記憶又開始變得有些混亂。
“他拋棄了你,你這個百無一用的可憐蟲,你曾如此信任他,但他沒來找你,沒來救你,這就是對你的愛與信任的報答嗎?”
那種尖利沙啞的聲音在他耳邊再次響起,阿卡姆騎士努力的收緊眼皮,幾乎能清楚的聽到血液流過自己大腦皮層的聲音。
“傑森,傑森·託德,你的離開正中他的下懷,你的消失也是,他已經帶着他的新羅賓重新出現在哥譚上空了。”
右側腰腹的皮膚開始忍不住的抽痛,阿卡姆騎士深吸了一口氣。
“給我念出這篇報紙上的內容吧,好孩子,看看他們是如何報道蝙蝠俠與他新羅賓的英姿,要麼你記住它,要麼我把它縫進你的身體裡。”
呼吸開始越來越急促,阿卡姆其實又聽見了自己的心跳,然後又是那種帶有欣快感的眩暈,所有的疼痛都消失了,記憶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
“不……別……”阿卡姆騎士喃喃自語道。
然後他用力的甩了一下手上的槍,直直的對準蜘蛛俠的額頭並說:“你對我做了什麼?”
“自從遇到你之後,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對勁兒了,你到底做了什麼?”
“你覺得你身上有哪些東西是對勁的嗎?”蜘蛛俠的語氣暗含着不屑,他說:“你已經證明了你不如我強大,現在你想論證你比我高貴嗎?”
“你的主子已經死了,他已經化成灰燼,葬身火海了,但這不意味着你不是一個超級罪犯的走狗,傑森·託德,我們都一樣。”
“你在說什麼?!”阿卡姆騎士的憤怒越來越濃,但身體內過度分泌的止痛物質讓他聽起來有些虛弱,於是他不得不更多地調動自己的情緒來恢復自己的威勢。
“我已經調查過了。”蜘蛛俠抱着胳膊說:“你在大概一年之前投靠了小丑,可他是個蠢貨,把自己燒死了,於是你只能給自己找個新靠山。”
憤怒在阿卡姆騎士的腦袋裡爆開了,可蜘蛛俠還在喋喋不休的說:“你想說你不是自願的,但最開始誰都不是,被選中、被傷害,選擇背叛,改變陣營,我們爲了我們自己。”
“但我等這個機會已經太久了,傑森·託德,我不會讓你破壞我準備已久的計劃的,和你的主子一起下地獄吧。”
轟!!!!
劇烈的爆炸聲吸引了蝙蝠俠和夜翼的注意,可當他們趕到唐人街附近的時候,這裡只剩下了一片焦黑的殘骸。
蝙蝠俠從樓頂上跳了下去,走到了一輛爆炸的車子的遺骸旁邊,彎腰從地上拾起了一枚閃亮的金屬碎片。
當手甲的布料輕輕拂過金屬表面時,蝙蝠俠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忽然眼前的景象又伴隨着雨線的扭曲,開始不停地盪出波紋。
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被吊起雙手坐在椅子上,另一個身影從他背後的黑暗中緩緩走了出來。
是蝙蝠俠預料之外的瘦削——那不是企鵝人,而是小丑。
蝙蝠俠的心就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他再次聽到小丑的低語。
“已經六個月了,在你忘記他的時候,他在經歷些什麼呢?讓我來告訴你,蝙蝠俠。”
“你知道嗎?人的疼痛反射是可以後天建立的,當你突破虛僞的人道主義的底線,你會發現人的精神如此脆弱不堪,原始的像頭野獸。”
“當他護食的時候,你就掄起鞭子,總有一天他會被你馴服,只要在他回想起某段記憶時,施加足夠的疼痛,他總有一天會忘記。”
“再然後是什麼呢?對了,當然是植入新的記憶,但那可不是無聊的憑空捏造,而是強化他的憤怒怨恨,他會自己將一切臆想成更爲黑暗的模樣。”
“這一切都拜你所賜,蝙蝠俠,你沒來找他,沒能救他,現在看看我偉大的成果吧。”
蝙蝠俠感覺到自己身體上的每一寸皮膚都在痛,某些記憶碎片一閃而過時,這種疼痛讓人想要發瘋。
忽然,疼痛減弱了,心率開始逐漸變慢,眼前出現朦朧的光暈,蝙蝠俠低頭去看,臂甲上面的止痛藥物注射按鈕沒有亮起。
“你對我做了什麼?”蝙蝠俠喃喃自語的問道。
夜翼站在他身後叫他,但他沒有反應,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等待,顯然他已經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常。
一連串模糊的念頭在蝙蝠俠的腦海裡出現,聽起來是如此的稚嫩、單純,但帶有一種未知的恐怖。
“別……去想……他是……壞的。”
“你是誰?” “我需要……能量……成長。”
很好,蝙蝠俠想到,小丑病毒,恐懼毒氣,現在又來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寄生物,菌羣總是在環境更爲艱苦的地方生長的格外旺盛?
到底哪些幻覺是小丑病毒導致的?哪些又是恐懼毒氣?身體的哪些反應是共生體帶來的?它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
蝙蝠俠想到了自己曾經的一個計劃,但現在他必須得找到芭芭拉的下落,於是他轉頭對夜翼說:“不論芭芭拉是被小丑女帶走,或是她自己離開了基地,她一定有時間留下線索。”
“我會讓彼得在蝙蝠洞盯着天眼系統,尋找小丑女的下落,你去鐘樓,找到有用的線索之後立刻聯繫我。”
夜翼點了點頭之後轉身離開,蝙蝠俠則再度乘上蝙蝠車,他按下了通訊器的按鈕並說:“彼得,你在嗎?……彼得?”
蝙蝠俠皺了一下眉,他切換了頻道,撥通了彼得的私人通訊號碼。
“喂?”
彼得剛一開口,蝙蝠俠就聽到對面有風聲,以及彼得的聲調不太正常,似乎是正在進行劇烈運動。
“彼得,回話,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我在被人追!那個叫阿卡姆騎士的精神病正在追我!”
“你離開了蝙蝠洞?”
“是的,因爲毒藤女說想讓我幫她搶救哥譚當中的植物,我想她救了我,我總得幫忙……”
蝙蝠俠下意識的用手指按上額頭,沉默了一下之後,他問道:“你無法制服他嗎?”
“他像瘋了似的!瘋狂的想要攻擊我,我怕我控制不住回擊的力量,我總不能殺了他吧?!”
“他怎麼了?”
“我不知道!”正在奔跑的蜘蛛俠回頭看了一眼追在他身後的阿卡姆騎士,原本閃亮的金屬盔甲此時被炸成了一片漆黑,有的地方的內襯也破破爛爛了,但阿卡姆騎士仍能行動自如,臉上表情一片狂怒。
看來七輛車子爆炸的威力還是有點小了,蜘蛛俠想到,或許是紅蜂在他體內吃得太好了,替阿卡姆騎士承受了很大的衝擊,對方追逐的速度有點超出他的預料。
“能甩掉他嗎?”蝙蝠俠問道,但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朝唐人街方向移動,我會在這裡的樓頂等你。”
調轉蝙蝠車的車頭,沒過多一會,蝙蝠俠就在天際線上看到了一個紅藍相間的身影,一道蛛絲粘在了蝙蝠車的尾部,他聽到彼得大喊“起飛!!”
蝙蝠車騰空而起,蜘蛛俠抓着蛛絲看向地面,嗖嗖嗖的子彈飛馳聲響起,但蝙蝠車驟然加速,地上的阿卡姆騎士變得越來越遙遠。
收攏蛛絲跳上車頂,然後打開車門爬進座位裡,彼得一把摘掉頭套,長出一口氣說:“謝謝,我以爲他會一路追着我去加州呢。”
“我讓你待在蝙蝠洞中。”
“我是想來着,但是我覺得毒藤女說得有道理,植物畢竟是無辜的。”
蝙蝠俠沉默着不說話了,彼得看了一眼蝙蝠車內的導航地圖並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兒?”
“我在等夜翼的消息,在此之前我們得去抓到企鵝人,我要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彼得卻突然說:“呃,那你能先把我送回去嗎?恐懼毒劑還需要分析呢。”
蝙蝠俠手上的動作一頓,他感覺彼得有些不自然,但他還是說:“那麼就在這裡下車,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彼得朝車窗外看了一眼,這裡離蝙蝠洞不遠,於是他點了點頭,在蝙蝠車懸停到樓頂上方的時候下了車,身影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中。
蝙蝠俠注視他的背影很久,然後才收回目光,朝着冰山餐廳駛去。
可當他落在冰山餐廳門前並朝內張望的時候,發現之前被他打倒的黑幫打手和那些被迷暈的客人全都不見了。
穿過酒吧的舞池,向着餐廳後方走去,他記得那個時候他剛折斷企鵝人的雙腿,夜翼就說他發現了銀行金庫大門被暴力破拆的痕跡,於是蝙蝠俠就去調查了。
按照蝙蝠俠以往的行爲方式,他應該會先把企鵝人送去哥譚警局,但他解決了這裡的所有打手,並且哥譚城內絕大多數的人都昏迷了,企鵝人又被打斷了腿跑不了,此時不會有人來救他,先放在這裡也沒問題。
可他剛離開不久,企鵝人就生龍活虎的出現在了熒幕上,就算他勉強能坐起來,也能說話,他出現的那幢大樓早就斷電了,是誰恢復的電力?總不會企鵝人拖着兩條斷腿親自去接的吧?
顯然有人在背後幫助企鵝人,並且對方有相當不俗的行動能力和技術,否則不會把蝙蝠俠的行動軌跡把握地這麼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出這種事。
想知道自己離開的時候,企鵝人所在的地方發生了什麼,蝙蝠俠必須重新回到這裡,絕大多數的罪犯老巢都有天眼系統的監控,但企鵝人每個月都會翻新他的安全屋,這個月蝙蝠俠還沒來得及裝監控。
但蝙蝠俠知道,企鵝人肯定自己安了監控,所以他只需要駭入監控系統,就能看到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蝙蝠俠穿過一片凌亂的一樓,進入已經被他拆掉大門的安全屋,然後順着電線來到了後方的配電間,再從配電間找到了監控攝像頭的線路,然後找到了控制的電腦。
打開電腦,蝙蝠俠很輕鬆地就駭入了系統,可錄像文件非常恰巧的缺失了他離開後的幾十分鐘的影像,於是蝙蝠俠開始調取訪問記錄。
這時,夜翼打來了電話。
“蝙蝠俠,我在先知的電腦上發現了異常的訪問記錄,有人刪除了不少監控錄像文件,你覺得會是誰做的?”
蝙蝠俠深深地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