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呆滯的面無表情的伊莎貝爾,終於在漢考克看不見的地方露出了一絲笑容。
她想起了昨天晚宴結束後發生的事。
被送回了自己臥室的伊莎貝爾站在窗邊看着花園裡的景象,她看到自己的哥哥亨利跑進了鐘樓,而她之前剛剛從贊同她學畫畫的管家口中得知,鐘樓裡曾經有一個畫室。
普洛希先生年輕時是小有名氣的畫家,他正是外出寫生繪畫,才躲過了普洛希家族自焚的災難,他的畫技非常精湛,在剛來尼赫萊特家族還沒有被當成個瘋子的時候,他在鐘樓開闢了一間小畫室。
可後來歐文一病不起,伊莎貝爾被懷疑惡魔附身,最小的女兒夏洛克又有先天性心臟病,尼赫萊特夫人受了刺激瘋瘋癲癲,普洛希先生又因爲想要調查兇手,而經常在莊園當中做出出格的舉動,名聲越來越差,也就逐漸無心畫畫了。
尼赫萊特家族的老管家似乎很高興她能去畫畫,於是就對伊莎貝爾講了這些舊年秘聞,他可能是覺得伊莎貝爾年齡還小,聽不懂也記不住這些事,所以並未有所隱瞞。
可在場的聽衆除了伊莎貝爾之外還有亨利,他就像附骨之疽一般跟在伊莎貝爾的身後,環繞在她周圍,奪走她的一切。
可唯獨這一次是伊莎貝爾故意放任,她知道亨利一定會衝進去,不論伊莎貝爾有什麼或即將有什麼,亨利都一定要奪走它。
伊莎貝爾知道原因,亨利根本就不是尼赫萊特家族的種,但他覺得他本該是。
亨利果然衝進了畫室,而伊莎貝爾知道這隻小魔鬼根本就不會去學習什麼東西,他只會想偷現成的,她看到亨利偷了一幅畫,拿去向席勒醫生獻寶,可惜席勒醫生拆穿了他。
伊莎貝爾知道自己必須快點行動,因爲亨利一旦生氣,就總是會拿她撒氣,會把她推到地上,讓她的身體撞出各種各樣的傷痕,不得不躺在牀上休養,什麼都做不了。
趁着亨利氣到發瘋只顧着去破壞那幅畫的空檔,伊莎貝爾偷偷溜進了鐘樓,她沒有畫畫,也沒有去看任何畫作,而是直奔工具箱,找到了一隻削尖了還沒有被使用的鉛筆。
然後她故意站在窗戶的旁邊,讓亨利看到她的身影,氣到發瘋的亨利只會覺得伊莎貝爾要去畫畫了,要去擁有些什麼了,而他必須立刻阻止並搶奪。
於是這個男孩憑藉着一腔憤怒衝進了畫室當中,想要像往常那樣給伊莎貝爾點顏色瞧瞧。
而伊莎貝爾也像往常一樣,被髮瘋的亨利一拳打倒在地,可這一次他她在倒下之前扯住了亨利的胳膊,把他一起帶到了地上。
伊莎貝爾迅速爬起來一把推倒了旁邊的畫架,讓畫架砸在了亨利的身上,就在亨利的視線被遮蔽,身上還壓着東西的時候,伊莎貝爾攥緊鉛筆,刺進了亨利的心臟。
伊莎貝爾很快把鉛筆拔了出來,亨利掙扎了一會之後失去了呼吸,伊莎貝爾把壓在他身上的畫架弄開,拖着他的屍體往窗邊走。
“你想把他扔下去嗎?”一個聲音從畫室的門外傳來。
伊莎貝爾一擡頭,看到門外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黑影,她攥緊了鉛筆,緊緊盯着那個身影,然後發現從黑暗中走出來的正是席勒醫生。
伊莎貝爾像是鬆了口氣一般,她的臉色變得蒼白,淚水從眼眶中涌出,席勒走到了她的身前半蹲下來,伸手抹去了伊莎貝爾的眼淚。
可就在伊莎貝爾想要撲到他懷裡的時候,席勒輕輕的推開了她,並說:“故伎重施對我可沒用,小姐,你的手裡還拿着兇器呢。”
席勒垂下眼簾,繼續用手去抹伊莎貝爾臉上的淚水並說:“下次記得,掉眼淚的時候要哽咽兩聲,不然太假了。”
伊莎貝爾微微睜大了眼睛,後退了兩步,依舊用那種專注的目光緊緊的盯着席勒。
“你想要僞裝成是我殺了亨利,或是想通過博取同情讓我自己承認,小姐,這種操控技巧可不夠高明。”
伊莎貝爾抿着嘴脣不說話。
“你其實知道你的父親和伯伯在做些什麼,你看到他們對歐文做了什麼,你沒有阻止,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並且現在你在幫他們。”
“我沒有在幫他們。”伊莎貝爾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她說:“我是在自保!”
“你覺得扮成惡魔附身,他們就不敢對你下手了嗎?未免太天真了一點,小姐。”席勒嘆了口氣接着說:“你沒有遭到如同長子一樣的對待,是因爲他們顧及你母親,怕她嚷出去。”
提到母親,伊莎貝爾垂下眼簾,她攥緊了鉛筆說:“她也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她告訴了她的孃家人,於是他們就都死了,她是個蠢女人。”
“是漢考克教唆你父親的,對嗎?”席勒伸手摸了摸伊莎貝爾的頭,並說:“某天他以一個你父親信任且崇拜的身份出現了,並對你父親的長子歐文表現出了欣賞。”
“而他把他送過去了。”伊莎貝爾手臂有些顫抖,她說:“我看到他身上有些恐怖的傷痕,然後忽然有一天,我在我父親的房間裡聽到了那種聲音,我知道他被蠱惑了。”
“你也知道下一個就是你。”
伊莎貝爾擡頭看着席勒,席勒也看着她說:“亨利是漢考克的孩子,對嗎?他是個天生壞種,就像他父親一樣。”
“我不知道,那只是一個我母親在雨夜中撿到的嬰兒,沒人知道他父親是誰。”伊莎貝爾撇開頭並說:“但某天他偷聽到了我父母的談話,知道了自己不是親生孩子,然後他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壞。”
“那麼漢考克很有可能就是他引來的。”席勒點了點頭說:“他想辦法找到了他的親生父親,父子倆想要把尼赫萊特家族當作獵場。”
“而我父親愚蠢、貪婪又短視。”伊莎貝爾咬着牙說:“他擔心他強姦他的親生兒子會下地獄,於是就信了那套邪教的說法,只要獻給魔鬼足夠多的靈魂,他就不會受懲罰。”
“於是在那個邪教徒的蠱惑下,他派人在自己妻子的孃家點了一把火,把他們全都燒死了,然後這一次又要把你們全都殺死,他不會如願的。”
“還有一個問題,小姐,你應該還有一個幫手吧?”席勒看着伊莎貝爾的眼睛問道。
伊莎貝爾回望席勒,隨後又收回了目光說道:“我看錯了人,你根本不是什麼好好先生,什麼事都瞞不過你。”
“她叫什麼名字?”
“夏洛克,她是我的小妹妹,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但其實小時候就做了手術,只是恢復的不太好,不過也能自由行動。”
“她幫你把過敏物質放進了聖水裡?”
伊莎貝爾有些驚訝的看了一眼席勒,但還是點了點頭說:“是的,只要我對聖水有反應,就說明我體內真的有惡魔,這樣或許他們就不敢對我下手了。”
“聰明的姑娘。”席勒讚歎道。
“但你毀了這一切。”伊莎貝爾恨恨的盯着席勒說:“就算後來你告訴我哪裡有可以用的兇器,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不需要我告訴你,你總會找到的,我早就說了,你很有繪畫的天賦。”
席勒低頭看向亨利的屍體並說:“那麼現在來想想要如何創作你的第一幅畫,你打算就這麼把他從窗戶扔下去嗎?” 伊莎貝爾剛想開口給一個肯定的答案,但不知爲何又沒說出口,而席勒說出了她的心聲。
“這真的能報償他對你和尼赫萊特家族所做的一切嗎?”
“他……他曾想效仿那個男人,對夏洛克……”伊莎貝爾深吸一口氣,顯然她也並非全然沒有受到刺激,但她還是有些顫抖的說:“他告訴漢考克,他可以把夏洛克騙過去。”
“那他爲什麼沒有這麼做?”
“夏洛克有心臟病,她很可能會死,沒做好準備之前,警察肯定會來莊園中調查,而漢考克正受到通緝不敢見警察,怕尼赫萊特夫人把事情鬧大,但我知道他們遲早會的。”
伊莎貝爾看着亨利的屍體,眼中的怒火越來越旺,她攥着筆的指尖幾乎已經扣進了肉裡。
“想得到點靈感嗎?”席勒忽然笑着說:“鑑於你沒有經驗,小姐,我可以給你提供一點小小的建議,不過你還要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是什麼?”
“與我同行的有一位來自聯邦調查局的女特工,是誰秘密把她放進來的?”
伊莎貝爾表現的有些驚訝,她看着席勒說:“你是說那個叫娜塔莎的女人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她現在就在莊園裡???”
席勒點了點頭,伊莎貝爾花了一點時間才消化掉了這個驚人的事實,然後她皺着眉開口說:“我不知道,現在整個莊園裡全是蠢貨,我不覺得有誰……”
伊莎貝爾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樣,她看向席勒說:“如果有一個人知道尼赫萊特家族全部的秘密,但又良心未泯,且足夠聰明,那麼就只有老尼赫萊特先生去世之前留下的老管家了。”
席勒回想起了之前過來迎接他們的老管家,那的確是一個看起來相當成熟穩重且有頭腦的老人,如果有誰能夠做到不動聲色的往泥潭裡放一條鱷魚,那麼恐怕就只有他了。
“你說的靈感是什麼?”伊莎貝爾問道。
席勒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把她拉的靠近了一點,並說:“你知道一個人在自己必死無疑的情況下,還會僅存的一點希望來自於何處嗎?”
伊莎貝爾搖了搖頭。
“是後代,在臨死之前,他們會把所有的希望放在後代身上,他會想,‘好歹我的兒子會有一個光明的前途’。”
伊莎貝爾像是聽懂了什麼一樣,低頭看向亨利,而席勒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去找你的小妹妹吧,而你應該站在現場旁觀這場大戲。”
站在大廳當中的伊莎貝爾收回了思緒,她看到趴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漢考克在看到亨利的屍體的一瞬間,面如死灰。
這一刻伊莎貝爾感覺到了通體的暢快,但很快她的眼神又落在了旁邊老管家的屍體上,她再度憤怒的捏緊了拳頭。
在這座黑暗的莊園當中,願意照顧她的人只有老管家一個,而現在他死了。
“想知道是誰殺了他嗎?”
伊莎貝爾一擡頭,發現席勒又站在了她的身旁,而她旁邊的僕人因爲複雜的事態和局面早都各忙各的去了。
伊莎貝爾又看了一眼屍體,用力的點了點頭,而席勒蹲下身跟她說:“我告訴你一個名字,而你不要反駁,我們來做個交易,很快就會有人爲你報仇。”
混亂以極快的速度結束了,蝙蝠俠修好了電話線,警察局派了直升機過來處理如此重大的案件。
該收屍的收屍,該逮捕的逮捕,彷彿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就在亂局結束後,僕人紛紛引着賓客離開,黑人男僕走到席勒這邊詢問他們是否還是要一起離開,席勒點了點頭,跟在了男僕的後面,而蝙蝠俠和娜塔莎他們一起跟上。
不論殺人魔是漢考克還是尼赫萊特,一切就都結束了,但走在昏暗的莊園走廊的蝙蝠俠卻一直在思考,這個殺人魔的特殊能力呢?
他本以爲漢考克會狗急跳牆展現出他的特殊能力,可直到他被警察帶走,他也什麼反應都沒有。
忽然,蝙蝠俠心中一凜。
而這個時候,走在最前面的黑人男僕頓住了腳步。
他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微笑,眼中五芒星標誌亮起,瞬間,熊熊火焰包圍了整條走廊。
娜塔莎倒吸一口涼氣,她大喊道:“我們被騙了!這其實根本就是……”
她的話還沒喊完,氣勢洶洶的火焰殺人魔頭頂突然出現了一柄斧子,“咔嚓”一聲,腦漿迸裂,殺人魔被削掉了半個腦袋。
衆人被這變故驚呆了。
殺人魔緩緩倒下去的身體後面露出了神父舉着斧頭的身影。
伊莎貝爾也從房間中緩緩走出,她有些驚訝的看着火焰,然後又看向神父說:“就是這個男僕一直在虐待我!謝謝神父,謝謝你還能回來救我!”
說完,伊莎貝爾撲進神父的懷裡大哭了起來,而剩下的幾人全都有些懵。
在離開莊園的巴士當中,娜塔莎終於還是忍不住疑惑的問道:“所以尼赫萊特家族完全就是個幌子,真正的殺人魔只是個不起眼的男僕?可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席勒?”
席勒笑了笑說:“謎底就寫在謎面上,尼赫萊特(Nihility),本意就是‘虛無’。”
貝蝙緩緩睜大了眼睛,現在他開始有些理解,爲什麼娜塔莎說席勒不是假裝了。
除了恐怖殺人魔之外,還有誰能把殺人魔的思路研究的如此透徹?
想到這裡,貝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坐到了與席勒距離最遠的地方,一轉頭,和蝙蝠俠還有娜塔莎大眼瞪小眼。
有人上當了誒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