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0章 貪婪捕蟬（下）
“我現在就要去水星的基地。”蝙蝠俠的語調從未如此篤定，他說：“我知道，你是如此的愛傲慢，愛他那種能拒絕一切的傲慢，那是你做不到的，正因你來者不拒，你纔是貪婪。”
“拒絕對你來說是個難事，但對傲慢卻並非如此，你羨慕他，痛恨他，但又愛他，你們相輔相成，永遠不能分開，而我是他的朋友，我也很傲慢。”
“所以，如果你滿足我的要求，我會與傲慢說點你的好話，你知道他現在正在生氣，爲你那些無理的舉動，你肯定願意這麼做，不是嗎？”
蝙蝠俠又用一個疑問句陳述了肯定句，而坐在他身旁的貪婪，第一次覺得事情超出了掌控，他在心裡罵了傲慢輕率的舉措一萬次，可還是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蝙蝠俠說進了他的心坎裡，恨傲慢，也愛傲慢，恨他的拒絕，也愛他的拒絕。
貪婪從來不能拒絕，不會拒絕，也不願意拒絕，貪婪是如此貪婪，簡直像是傲慢的噩夢，爲他的貪婪能容忍一切的粗魯無禮，像個沒有底線、沒有原則的癮君子。
與傲慢同牀共枕？貪婪簡直不敢想象這一幕，他們是完全相反的兩面，所以才能在超我和病態的允許之下，輪流接管身體的掌控權。
這兩個成熟又狡猾的人格特質明白，他們永遠玩不到一塊去，可又永遠被對方所吸引。
因此，貪婪不能拒絕蝙蝠俠的提議，他怎麼能殘忍的如傲慢呢？他怎麼能拒絕呢？他不能這麼做。
因爲他貪婪着蝙蝠俠的改變，貪婪着他轉變過程能夠提供給他的欣快感，所以他當然得幫，他得容忍他，得儘可能的滿足他的需求，以此向他證明，對任何人來說，貪婪都遠比傲慢更忠誠。
以此來告訴蝙蝠俠，釋放他的貪婪吧，貪婪將會是蝙蝠俠永遠的忠臣，比傲慢更忠誠，永遠比傲慢更貼近於他的內心，令蝙蝠俠愧疚於，他想把他的貪婪關起來的舉動。
只有這樣，才能讓蝙蝠俠真正的認識到，他在原地打轉的行爲，有多麼愚蠢可笑，他那所謂的不殺原則，都是被社會馴化的結果，他本應該更有野心、更貪婪，用另一種瘋狂又恐怖的方式達成他的目的。
如果他沒有這麼做，他就應該爲此愧疚，他就應該爲把貪婪限制於他內心的小小角落而感覺到愧疚，甚至爲此而哭出來，就像貪婪正在做的一樣。
貪婪簡直要哭出來了，他說：“我當然要讓你看看這一切，讓你看看，我到底做了什麼，讓你看看，貪婪到底能帶給一個人多大的改變，你的最好的朋友不應該是傲慢，而應該是貪婪。”
“你不像之前那樣抗拒我了。”蝙蝠俠總結道：“你意識到，那是無意義的，你覺得那是不正確的，纔會對我說這些。”
“我要讓你知道，貪婪纔是最忠誠於你的，從你人格最根本之處迸發的東西，比傲慢更愛你，比傲慢更值得被你擁有，你應該保持它，直到永遠。”
“你永遠不會明白，我在看到你因爲你的不殺原則而被那些蠢貨嘲笑的時候，有多傷心，你只欠缺了一個我，就要忍受如此多的責任和辱罵，如此多的不理解。”
“可那羣在紙面之外的蠢貨永遠不會明白，你不願意殺死那些罪犯，正是我告訴你的，是我在你的耳邊輕聲說，‘他們不應該被殺死’。”
席勒幾乎已經貼到了蝙蝠俠的耳朵上，他不斷的喃喃自語道：“殺死他們是最可怕的處理方式，如果你有一次殺了他們，就意味着你殺了我，你殺掉了你的野心和貪婪，因爲你明知，他們有價值，比整個韋恩集團要更寶貴、更有價值。”
“那些屏幕外的看客永遠不會理解我們，不會理解那些聰明的罪犯到底有多麼寶貴，他們不應該被殺死，從來都不應該，他們應該成爲柴薪，應該成爲點燃你驅散哥譚烏雲的一把火當中，最寶貴的燃料。”
“死亡簡直是在侮辱我，也是侮辱你，死亡會讓這種寶貴的財富輕易流失，投入他人的懷抱。”
“相信我，蝙蝠俠，你絕不能那麼做，你應該堅持自己的不殺原則到底，以便於像我一樣的存在來提醒你，應該怎樣散發自己的野心的時候，你還有挽回的餘地。”
“在你回去之後，你有機會將那些瘋子從阿卡姆瘋人院當中釋放出來，利用他們每一個人的天才智慧，去扼住太陽的咽喉，讓這顆卑賤的恆星，照耀到你的國度。”
“而不是像那些蠢貨所期望的一樣，跪在他們的墳墓前哭訴，哭訴他們的智慧和靈感，就這樣拋給了土地。”
“他們本應該用更寶貴的方法，爲你而活。”
“我是你不殺原則的最堅定的支持者，蝙蝠俠，求你相信這一點，那些鮮活的生命擁有的智慧，不是死亡所能理解的，只有你能理解他們。”
“用你的貪婪去愛他們，去理解他們，去成全他們爲你而燃燒的心，就如你所看到的這樣。”
“我令這羣永遠囿於個人恩怨的愚蠢的英雄們，爲這一個目標而努力，甚至產生了比我更強烈的貪婪，甚至要與其他人，去比較他們的貪婪。”
“看看他們做到了什麼，看看我是如何成就他們的偉大的……”
“我絕不是要你模仿我，也不是要讓你釋放出我之後，讓我控制你，而是你應該控制我，你應該利用你的貪婪，令所有的看客大吃一驚，驚掉下巴。”
“讓他們對指責你的不殺原則而感覺到驚訝和羞恥，你必須得這麼做，這是你拯救哥譚的唯一方法。”
“但傲慢告訴我，他已將他那個世界的布魯斯推向了另一條路，我在這條路上，看到了光明與希望。”蝙蝠俠迴應道。
“可你明知，你早就已經錯過了那個岔路口，你早就已經沒辦法走上那樣一條光明之路了，蝙蝠俠，別再抱有那種幼稚的幻想，如果你十年前未曾遇上我，那十年後，你就不會再因我而改變。”貪婪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不是稚嫩的布魯斯了，你選擇了自己的路，堅定地走上了它，這注定是一條黑暗之路，與我曾走過的一樣，你沒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了。”
“可別告訴我，你如一個懦夫一樣。指望着時間回溯，就像重啓你的宇宙一般，別告訴我你指望着那個叫路西法的天使能夠把你的時間線重置回你的青年時期，這樣懦弱的人，不配與我做朋友。”
“我動搖了你的意志嗎？讓你產生了後悔嗎？讓你覺得十年前你沒走上光明之路，是你選錯了嗎？”
“可千萬別這麼想。”貪婪用滿含淚水的雙眼看着蝙蝠俠，像是席勒的貪婪，也像蝙蝠俠的貪婪。
他說：“那代表你只愛傲慢，而不愛我，可你本應該愛你的貪婪。”
“你已經走上了這條路，無可挽回了，蝙蝠俠，看清事實吧，你就是一座黑暗的孤島，再也不能與任何土地接壤，包括你最親近的鳥兒們，而現在能理解你的，只有我。”
“能理解你的，只有隱藏在你內心深處的貪婪，你想要掌控恆星、想要掌控星辰、想要掌控所有宇宙的……貪婪。”
“如果那羣天使知道，你對我說這些，知道你想讓我、讓主宇宙產生怎樣的改變，他恐怕會殺死你。”蝙蝠俠開口說道：“他們希望主宇宙一成不變，按照他們規劃的步伐，繼續這樣走下去。”
“但你明知道，這樣的步伐的結局，是你像個真正的小丑一樣，給那些永遠無法理解你的蠢貨，表演一齣戲劇，讓他們能用他們那所剩不多的智商評判你，可他們本沒有那樣的資格。”
“多麼可怕，蝙蝠俠！那些所有質疑你的人，都是比小丑更令人汗顏和無語的小丑，你遵循本能所保留的不殺原則，你爲你自己囤積的寶貴資源，在他們看來，是你懦弱的表現。”
“他們甚至覺得，這是宇宙意志賦予你的東西，甚至覺得，有更高的存在在操控着你讓你這麼做，從來沒有如我和傲慢一般理解你，理解你那寶貴的天賦給你提供了怎樣驚人的直覺，理解你不殺他們，纔是拯救哥譚的唯一解。”
“快打開籠子的鎖吧，蝙蝠俠！別讓那些小丑再用他們那貧瘠又可笑的觀念去操控你了，別讓他們這麼嘲笑你，你難道連最基本的自尊也沒有了嗎？！”
“如果沒有傲慢，你又怎麼能成爲傲慢的朋友？快點撿起你的傲慢，拾起你的自尊心，證明給那些看客看，證明你的選擇，纔是對的！”
貪婪用明亮的目光看向蝙蝠俠說：“我已經向你證明，這絕不是一條走不通的死路！”
“現在，放下你的擔憂和顧慮，放下你所有的悲觀主義，去打開那把鎖，把我視爲你的摯友，你的親朋，你自失去父母以後，從未得到過的愛，必將自我而來，釋放他吧，蝙蝠俠！”
“你不是小丑。”蝙蝠俠再次重複了一遍這個事實。
但同時，他也感到一種冰涼在自己的眼眶當中聚集，他的父母死時，他沒有哭，可貪婪懇求他時那種沒由來的悲傷，那種不被理解的悲哀和絕望，讓他的淚水充斥着眼眶。
“小丑永遠沒有你這麼瘋狂，或者，我把瘋狂換一個詞，瘋狂沒有這麼貪婪，瘋狂沒有如你一般，讓我釋放人類的天性，瘋狂沒有讓我對太陽產生這麼可怕的慾望。”
“我從來沒有責備過，掛在天上的遙遠的太陽，不肯照耀這座黑暗的城市，可你一旦點燃了那把火，我就會有所怨恨，我只對你承認這一點。”
“我怨恨太陽，怨恨它爲何不爲我而亮，不爲哥譚而亮，怨恨它爲何不是我的掌中之物，怨恨它爲何不是我讓它亮，它就亮。”
“太陽，你比我更自私，你照耀了所有人，但唯獨不肯照耀我想讓你照耀的一切，你爲何自甘墮落，與那些罪犯同流合污，只把更深沉的黑暗帶給哥譚？”
蝙蝠俠的語調像是在唱一首歌，也像在念一首詩，他只是由黑暗中迸發出更深的黑暗，由瘋狂中念出更深的瘋狂。
“是誰指使你的？”蝙蝠俠這樣質問太陽：“是誰指使你給所有人以陽光，唯獨除了哥譚？”
“如果命運就是這樣選擇，那我只能反抗。”蝙蝠俠開口說道：“因爲我已經看到過你懦弱的一面，你在另一個世界的人類的掌控之中，如一個懦夫般獻上了你的能量，能量多的足以供給整個地球。”
“可你卻連一點不帶熱量的光線，都不願意給我。”蝙蝠俠搖了搖頭說：“是你這樣的自私給了我貪婪的藉口，你必須得把我沒得到的，必須得把哥譚沒得到的還給我，立刻、馬上還給我……”
“我不想和你談及自由，我只想訴說慾望，這是人類的天性賦予我的權力，我的朋友傲慢告誡我的道理，太陽、太陽、太陽……”
蝙蝠俠不斷的念着這顆恆星的名字，像是在詠歎，但也像是詠歎調進行到高潮時，帶着哭腔的哭泣。
他已久違這顆恆星，甚至連一絲光線照到他身上，都要爲此感動得哭泣，但他同時也爲這種容易滿足的卑微而感到羞愧。
蝙蝠俠甚至會爲得到陽光而感覺感動，他既沒有傲慢，也沒有貪婪，溫馴的像一隻羔羊。
可從來如此，便對嗎？
“太陽，回答我，若你如此自私，爲何我不能足夠傲慢和貪婪？……我可以嗎？”
在這樣充滿疑惑的質問之中，濃濃的黑色霧氣散開了，黑潮爲蝙蝠俠而退避，爲他敞開了一條路，通往一條蝙蝠俠從來沒有去過的牢房。
在他的父母死去時，他就已經爲這條路而感到困惑。
他想，他爲什麼不能要求更多？爲什麼不能要求父母雙全的同時而富有智慧？爲什麼這個世界幸運的天才這麼多，卻不能有他一個？
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認爲命運不公，不論他們是否早已足夠幸運，這就是最大的貪婪。
而今天，蝙蝠俠重新走上這條路，只爲打開困鎖貪婪的門，讓那些毫無資格質疑他的人，看看他是如何改變這個世界的。
有人不希望這個世界改變，毫無疑問，那些天使都不希望蝙蝠俠這麼做。
可如果蝙蝠俠想要這麼做，誰也攔不住他——因爲，他是蝙蝠俠。
後面還有三章，愚人節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