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
“啊哈,你好,我是鄭少鈞的丈夫,我的中文名字叫做……夏洛。”
說着,夏洛邁步上前,擋住了鄭少鈞,難得的,他身後的鄭少鈞也沒有反駁他,還輕輕低下了臉頰。
而聽見他搶答的粱府大少爺卻愣住了神,緊接着,他身前的妹妹又再次給了他一擊。
“哥哥,父親他……他死了!”
“什麼?!!”
樑宏達徹底僵住,同時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七八年沒見過的妹妹。
“你,你,你說……什麼?父親他,他……”
“嗚嗚嗚,哥哥!”
樑婉蓉一頭扎進了自己親生哥哥的懷裡,徹底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他……怎麼死的?他,明明父親他身體好好的……”
“嗚嗚……”
隨着她的哭聲,粱府仿若天塌了一般,下人們手足無措,管家跟着抹起了眼淚。
當下,整個粱府再也顧不上其他,悲悲慼慼地開始佈置靈堂,門前也掛上了大白的燈籠,接着,下人們按照名單開始分送消息。
這些自有如今的粱府主人樑宏達去置辦,兩位粱府的小姐與表小姐自然去了後院,而作爲送回樑伯遺產與骨灰的夏洛一行洋人,也都被安置在了客院之內。
特爾費爾來到之時,見到的正是這幅亂亂糟糟的場面,擰着眉,拉住一個才走出粱府的下人就問了起來:“你們樑家怎麼了?”
他還在尋思呢,那位大人下了船就直奔這裡而來,別不是與那個據說去了英國經商的樑伯有關吧。
倒是沒猜錯,只是答案卻讓他的眉頭更加地皺了起來,連帶着整張臉孔都抽抽了起來。
“那位大人居然娶了粱府的表小姐?一個落後的、貧窮的國家的女人!!”
放開手,下人慌張地退開。
特爾費爾身邊的手下也聽到了,近身來問了聲:“中尉,我們還進去嗎?”
特爾費爾眼珠子轉了轉,再次深深地看了眼這個以往不屑一顧的粱府,知道從今往後,這樑家就要發達了。
一轉身,道了句:“不進了,我想那位大人一定很傷心,這會兒也沒工夫搭理我們了。”
走出幾步,又停下腳步,點了兩個人,道:“你們兩個守在這裡,別讓人來找那位大人的麻煩,我回去稟告子爵。”
“是,中尉。”
當下,兩名身穿英國海軍軍服的士兵留了下來。
兩名士兵留下來之後,過了一會又有一隊大清兵勇開了過來,卻是廣州知府衙門的衙役。
這隊兵勇來到粱府後,也不與之交涉,便熟門熟路地開始把守路口、驅散人羣,又搬了兩把椅子和一張大大的屏風來,安放在了一處陰涼地。
知府衙門的知事,名叫費玉,秀才出身,說着是文人,可身材魁梧,看上去倒更像是一個武人,這次的任務便是他帶隊來此。
“大人,要不要與那兩個洋人士兵兩把凳子?”
“屁,咱們的兄弟都沒有呢,還給洋人般椅子!滾蛋,趕緊把無關人等都驅散了,安安靜靜地讓粱府送完他們老爺,這樣我省事,知府也就省事了。”
“是是是,小人省的了。”
直起腰來,自稱小人的衙役離開知事後便頤指氣使了起來,聲音洪亮又跋扈:“快快,把那羣礙事的苦力給我趕走,看什麼看,再看爺把你們的眼珠子摳出來當尿泡踩!”
“呸,沒眼力見的玩應,活該受窮!”
喝罵完,衙役見這羣苦力遠離了粱府周圍後,不在意地又繞去了別處巡視。
巷子裡,遠離了知府衙役的苦力們猶自憤憤不平,但這其中,卻有一人目光鷲,滿臉的坑坑窪窪卻不減其凌人的氣質本色。
“少掌櫃的,這日子何時纔是個頭啊。”
“就是就是,自從咱們白蓮教改成義和團之後,這窩囊氣可真是受夠了。”
“要我說,當初教主就不應該答應並教,什麼義和團,如今都快成了朝廷的走狗啦……”
“好了好了,兄弟們就別難爲咱們少掌櫃的了,畢竟咱們還算是好的了,別忘了當初在天津幫助朝廷打仗的梅花拳,如今都差點被滅了滿門。”
一提起梅花拳,當下一個個就鴉雀無聲。
畢竟,當初的梅花拳也真的是太過慘烈了些。
最早的時候,義和團成立,秉承着反清復明的口號搞些造反的活計,團中兄弟斗的也是朝廷。
雖然多次被剿,但有着白蓮教這麼一個造反專業戶在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可自甲午戰爭之後,洋人攻入了大清,連帶着他們這些造反派的日子也不好過了起來。
面對洋人的長槍大炮,以往的那些神神道道卻是不管用了。
再加上義和團如今的主張已變,從‘反清復明’到了現在的‘扶清滅洋’,以往的那些風風火火的日子不在,卻是過的越發的憋屈了起來。
巷子裡,陰霾如大清頭上的八國聯軍,兄弟們受了一肚子的氣,一個一個地看向了他們的少掌櫃。
九宮的目光越發陰鷲,緩緩掃過,心中卻早已有了打算,緩緩吐字出聲:“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說了一遍教義,場面頓時肅穆起來。
周圍的教中兄弟目光炯炯有神,全都看向了九宮,他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要有大事發生了。
“扶清滅洋……哼哼嘿嘿哈,扶清滅洋?“
“洋人要滅,可這大清……什麼時候無生老母的教義教我們忠君報國啦?!”
九宮說着,把頭轉向了巷子外的衙役和粱府門口的兩個洋人身上。
“真是笑話!”
“小五,老石,你們去打聽打聽,看看州府衙門的人爲什麼會如此行事,還有粱府門口的那兩個洋人……是哪個國的,嘿嘿,晚上叫上兄弟們辦事,從今兒開始,咱們廣州府的白蓮教要變一變了!”
“遵,少掌櫃的令!”
苦力中走出兩人,一抱拳,當即利索地轉身走出了小巷子。
剩下的人中,目光興奮,躁動不已,看着外面的衙役與洋人的目光形容野獸,充滿了飢餓。
他們這羣人,都是早年間造反時活下來的孤魂野鬼,被壓抑久了的獸性,早就等不急了。
“剩下的,不怕死就跟我走,去問問咱們的掌櫃的,就問問他……這天,該不該變!”
“遵!”
剩下十幾個苦力,跟着九宮轉身就走,只是幾步,一個個的腳步就越加地輕快了起來,想着以往的好日子就又要來了,相互打量間都充滿了興奮。
只是才走出兩條街,走在前頭的九宮就再次停下了腳步。
他對面,一長衫儒雅的青年男子駐傘而立,卻是也看到了他,並眼中有着好奇與欣喜之色。
只見,這男子擡傘並拳道:“在下佛山黃飛鴻,見閣下龍行虎步間勁透全身,可知閣下武藝非凡,不知……黃飛鴻有幸認識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