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塵光盯着冷繪曦看了好一會兒，才平靜問道，“我姑且問下，你知道，人被燒就會死吧。”
“啊？”
冷繪曦有點沒反應過來，睜着一雙疑惑的視線盯着李塵光，“你覺得是你傻，還是我傻，人不僅被燒會死，被殺也會死，不吃飯也會死。”
然後李塵光就不說話了。
他發現一件事。
冷繪曦讓他做的事，是打斷人家的血湯宴，壓根就不是拯救那些被當成祭品的幾百上千個少女。
是的，人家根本不在意這些無辜少女死活。
李塵光也不是說自己多高潔，他這輩子唯一一次爲全城的人去拼上性命，沒有成功就算了，還轉頭就被賣了。
所以，拯救他人這種事，在他看來也是有點可笑的。
當然，可笑的是自己。
但是，聽到冷繪曦如此輕描淡寫的說着，“燒死那些女人”，以阻止血湯宴，他還是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人命已經如此廉價了嗎。
李塵光試探性問道，“就沒有……救下那些女性祭品的選項？不覺得她們纔是無辜的嗎。”
“你覺得，可能嗎？”
冷繪曦一臉面無表情的盯着李塵光，“怎麼救，那麼多人看着呢，血湯宴可是殷家五大長老大概率齊到場的，你想殷冷兩家直接正面開戰嗎？”
殷家家主之下設五大長老位，爲家族中實力最強。
然後長老會負責培養家族中內門直屬親系弟子。
內門弟子再統轄外門弟子。
不誇張的說，五大長老，便代表了除家主外殷家的全部勢力。
你想當着他們的面救人？
救人可比殺人難一百倍。
尤其還是千人。
這規模等於是跟人家正面宣戰了。
冷家爲什麼要爲了一些陌生人，去跟殷家拼命，這想也知道不合理啊。
“雖然確實是這樣，但是……那些被抓的人是無辜的吧。”
冷繪曦圓睜着漂亮的眸子反問，“無辜的人，就可以不用死嗎？”
“……”
沒有任何規定，無辜的人就可以免死。
弱者，都會死。
被抓住那一刻生死就已經在別人手上了。
李塵光倒不是什麼見人就會救的聖人。
但也不會去主動殺人。
如果能救，他還是願意救一下的。
一千個人。
一千條活生生的性命。
冷繪曦帶着幾分冷漠說道，“你不會以爲異能司能對付的了殷家吧，真動起手來，會被殺的一個不剩哦，可不要拿世家去跟小小的異能司比。”
冷繪曦言語中流露出對異能司明顯的不屑。
倒不是故意歧視異能司什麼的，而是相比世家的實力，哪怕京城異能司的人一起上，也會被打的分崩離析。
這就是百年，千年流傳下來的世家底蘊。
更何況，血湯宴時，估計殷家幾大長老都會在。
至少，吃了噬血丹的都會在那天大肆進補，增進功力。
冷家只是不想看着他們一直這樣吃下去，慢慢變強。
跟他們殺了多少人，吸了多少血無關，只是不想殷家做大，壓住冷家。
這噬血丹有點，太強了。
不能再這麼坐視他們不管了。
冷繪曦表示，“如果能阻止這次血湯宴，大概率能讓他們最強的大長老先昇天。”
“我明白了。”
說是考驗，其實就是先利用完，再合作唄。
冷繪曦這邊也就是知道李塵光天賦職權很強，但也沒具體強的概念，屬於可得可不得。
而李塵光這邊，對於符籙術，來化解自己未來的危機，其實是很迫切的。
“時間15號晚上？地點在哪？”
“暫時還不知道，他們做的很隱秘，等我們找出具體地點，我再告訴你。”
“行。”
李塵光一口答應。
見雙方交涉成立，冷繪曦就站起身，“那我先回去稟告師傅了。”
“ok，還有麻煩你下次走正門。”
“你還有臉說，我還要告訴師傅你不穿衣服，玷污我眼睛呢。”
李塵光當時就驚了，“……我說，這世界上還有講理的地方嗎，你知不知道你私闖民宅，在國外我都能直接斃了你，實在不行，要不你也別穿衣服，玷污下我的眼睛，咱們算打平。”
“你真無恥！”
冷繪曦咬牙切齒的鄙視了李塵光一眼，那精美如玉的小手，便凌空畫了幾下，一道黃色符籙隱現，窈窕身形便消失不見了。
李塵光只能望着她消失的地方，默默發呆。
好半晌之後，他纔再次拿起手機看了看殷若笙的聊天框。
然後披上件外套，來到門口，靠着走廊外側圍牆，望向遠方漆黑而深沉的夜。
吹着冰冷的晚風，他試圖讓自己頭腦清醒下。
如果能學到符籙術，剩下就只缺龍珠了。
而只要跟殷家走近，外加有異能司打探消息，得到龍珠，也只是早晚的事。
也就是說，回去是早晚的事。
他現在憂慮的是，自己回去之後，這邊的人會怎麼樣呢？
殷若笙，梔子薇，吳磊……
李塵光也不知道自己握着手機，站在門口吹了多久的冷風。
直到望到夜幕之下，遠處一道灰色的身影，戴着帽子，裹着大衣，冒着細雪，小跑着匆匆往這邊趕，李塵光才露出了幾分放鬆的笑容。
又看了會，然後轉頭進了房間，躺回牀上。
大約幾分鐘後，隔壁響起輕微開門聲……
……
……
幾天時間，李塵光其實都在思索着，過去與未來，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老實說，這裡真的好安逸，也好舒服。
幾乎沒什麼人能對自己產生威脅。
可以肆無忌憚睡覺，不用被全世界追殺。
更不用擔心身家性命，到處逃亡流浪。
世界還是如此安定。
生活不說幸福美滿，也絕對算的上是春風得意了。
還有個，曾經夢寐以求的女朋友。
活潑，漂亮，大方，堅強，勇敢的，可能只存在夢中的女朋友，嗯，還是校花呢。
他覺得，在這世界生活真的好安逸幸福。
但他也割捨不開未來的羈絆，父母，妹妹，青梅竹馬。
所以，李塵光十分糾結。
他隱隱察覺到，只要自己完成這次事件，能跟冷家交換到符籙術，離拿到龍珠也不會太遠，很快就會回到未來。
那這個世界呢？
……物理大課。
李塵光再次跟吳磊坐在一塊。
說真的，李塵光已經無法確定坐在自己旁邊的這貨，是不是吳磊了，他不會是被人奪舍了吧。
“吳磊”跟“看書”，這兩件八輩子擱不到一塊的事，居然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他本以爲吳磊買書也就三分鐘熱度，做做樣子，誰想他真的在看書啊。
雖然跟此時的物理課無關，但他確實在看書。
邊吃餅乾，邊在桌子底下看着“呼嘯山莊”，不時還有點餅乾碎渣落到書頁上，會被他很快拭去。
“阿磊，你確定不玩switch，不玩手機遊戲？你確定要在上課書，做這跟上課完全無關的這件事。”
醒一醒啊，阿磊，好好想想老師辛辛苦苦上課是爲了什麼，是爲了給我們創造安靜的環境玩遊戲啊，玩遊戲纔是我們的歸宿，你現在在幹什麼，你在浪費老師的心血嗎。
吳磊頭也沒擡回答，“switch我帶了呢，你玩吧，我隨便看會書。”
“……”
李塵光看出來了，這貨瘋了，他居然在上課看書。
他還想不想回家繼承百億家財了。
李塵光雙手交疊放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背上，無聊的望着臺前，古稀之年，滿頭白髮的李開榮教授，在那侃侃而談，不時惹起同學們的幾分歡笑聲。
能把枯燥而乏味的物理大課，講的如此妙趣橫生，惹的同學們笑聲連連，據說是全國獨一份。
而且，對方知識量相當豐富，學識淵博，李塵光當初領悟出，規則會矯正時間上的錯誤，越是錯誤的地方，矯正力量越大，也是受李開榮教授的啓發。
“好了，正文講完，再給大家講個相關的有趣小故事。”
李開榮將備課本往講臺上一放，微笑着環顧臺下，他的課滿座率能達到百分之95以上，而且，將近9成以上人都在聽課，其實算是相當奇蹟的數據了。
“霍金大家應該都知道，霍金曾經舉辦了一個時間旅行者派對，他邀請時間旅行者參加。不過，他是在派對結束後才寄出請柬，毫無疑問，這是對時間旅行者的一次終極考驗。不幸的是，時間旅行者對霍金的派對不理不睬，沒有一人蔘加。霍金將這場派對視爲一項實驗，沒人賞臉則是一個證據，證明時間旅行不可能實現。”
然後李開榮教授用幻燈片在臺上放出了霍金舉辦時間旅行者派對的圖片，盛大的派對上，只有霍金一個人，周圍所有位置都是空的。
“他將這些照片上傳了視頻網站，大家可以看到，他眼中的失落，還有悲觀，你們知道，爲什麼悲觀嗎，因爲如果這世上沒有時間旅行者，將會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這說明什麼，這隻能說明，人類在發明出時間機器之前，在獲得穿梭時空的能力之前已經滅絕了。”
“所以，自始至終，都沒有時間旅行者的出現。”
一時間，臺下又是議論紛紛，一陣交頭接耳。
有人舉手問道，“誰說他舉辦，就一定要來，說不定時間旅行者不想去呢。”
李開榮笑笑，“是的，這也是一個問題，最好是有時間旅行者，但是不想參加，那會是全人類的幸運。”
李塵光胡思亂想着，我這算不算時間旅行者，我也算是全人類的幸運？
又有人問道，“老師，你上次不是說我們是三維生物，只能在空間行走，四維生物才能跨越時間，在時間的維度上行走嗎？”
“是啊，所以，人類不是一直在發展，在進步嗎，這時間機器，會是人類從三維向四維進步的一大階梯，科技發展到最後，也將會是維度的超越，以及，科技一旦跌穿底線，也是維度的後退，人類會從三維生物坍縮成二維生物也不一定。”
李開榮笑笑，“當然，只是猜測。”
他總能用深入淺出，讓大家都能理解的描述方式，來闡述一些高深的物理內容，維度生物，空間與時間的關係，科技的終點。
李塵光想想高高舉手問道，“老師，我有一個問題。”
“你講。”
李開榮微笑點頭，回以李塵光鼓勵的眼神。
示意他暢所欲言。
“老師，假設未來的人類發明出了時光機器，可以回到過去，那麼比如說，現在是10點，10點的我，回到了早上的8點，那在8點這個時間的我呢，世界上會出現兩個我，還是隻有一個我。”
“如果是一個我，兩個人所統一，那我要是回到20年前世界上沒有我的狀態會發生什麼事呢，那時候可沒辦法統一。”
“如果會出現兩個我，那麼這個8點的我與10點的我一起等待時間進入10點會發生什麼事呢，是不是從此世界上就會出現2個我了？”
這也是李塵光這幾天一直在思索的問題。
自己到底該如何是好。
現在的時間，與未來的時間，自己到底該何去何從。
李塵光的問題，也得到了同學們的熱烈討論。
“是啊，回到有我的過去，世界上到底是一個我，還是兩個我，回到沒我的過去，世界上又是幾個我。”
“看過恐怖遊輪嗎，那裡邊就是兩個我，甚至是無數個我。”
“那10點的我不斷回到8點，再活到10點，再回到7點途經8點的2個我，10點就會出現3個我，再回到6點如此反覆，世界上豈不是多出了各個時間段的我，然後大家一起活到10點，世界上就多出無數個我了？”
“世界上不可能出現無數個我，那由此逆推的話，假如10點鐘的我回到8點鐘，就會變成8點鐘的我，世界上還是隻有一個我吧。”
“如果兩個我會統一的話，那我回到沒有我的過去，在我未出生的20年前呢，那時候世界上根本沒我，又該怎麼解釋，豈不是讓20年前的世界憑空多出一個我，且一年後的我，又即將出生了啊，那時又會發生什麼事呢，又會是兩個我？”
“……如果這麼算，比如現在的我，豈不是可以先穿到20年前，讓世界多出一個我，再等一年後，等我自己出生，我拉着剛出生的我，再回到一年前，等我出生，又會是無限個我了？”
李塵光其實就是想問問，自己現在該怎麼辦，他想回到未來，但他又捨不得現在這美好的生活。
每晚回去都能跟殷若笙，親暱的說說話，聊聊天，互相打趣，偶爾還有點小曖昧。
他捨不得這美好的小日子。
誰想，一個問題，就激起了同學們的熱烈討論。
這也給李塵光一下敲響了警鐘，他默然發現，倘若龍珠可以穿梭時空，世界上……真的會只有一個我嗎？
我爲什麼這麼僥倖的回到了只有我活過的年代，這是巧合嗎，但凡我再早晚三十年，會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