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離開

123言情

禮拜天,天陰沉沉的,天空飄着小雨,嶽青平本想帶清兒去買衣服,可太冷,不敢出門,她坐在桌邊,看任之豐和清兒下跳棋。清兒直嚷嚷:“媽媽,你也一起來。”

任之豐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對清兒說道:“你媽媽玩不過我們,不敢來。”

嶽青平不經激,瞪着他:“有什麼不敢的,又不是造衛星。”下跳棋,她很小的時候就會了,沒人跟她玩,她就左手跟右手下,有時候還讓一讓左手,因爲她的思維老偏向右手,所以右手老贏。後來一個人玩沒意思,就纏着任之豐跟她玩,任之豐一大孩子,哪願意跟她那小不點兒玩益智的遊戲,不是勝之不武嗎?太沒挑戰性了,不玩,死都不玩。小小的嶽青平扁着嘴,很委屈地求他:“豐子哥哥,玩一盤,就一盤。”任之豐纔不幹,一盤又一盤,這丫頭太會玩文字遊戲了,堅決不玩。然後她眼睛一眨,眼淚就吧嗒吧嗒往下落,任之豐瞪她:“又哭。”可她真的忍不住嘛,任之豐一付殺人的表情,將棋盤擺好,粗着嗓子:“就一盤。”她一邊哭一邊笑,“兩盤。”瞪了一會,粗着嗓子:“就兩盤,再多不玩。”準備走。小小聲音傳來:“就兩盤。”任之豐暗中笑了,不狠點,這丫頭就會瞪鼻子上臉。

於是三人一盤棋,你一跳,我一跳,任之豐看她那水平,和年紀成反比,年紀越大水平越爛,不着痕跡地給她搭橋,讓她在清兒面前長點臉,可她贏了後還在得意地現擺:“敢說我玩不過你們。”

清兒不服氣:“爸爸下得最差了,走到中間不走了,可以到頂的嘛。”

嶽青平一想,臉紅了。

任之豐輕笑:“爸爸下不過媽媽。媽媽下不過你。咱們家你最厲害。”

偏偏清兒不放過,擡着一雙求知的眼睛問媽媽:“媽媽,爸爸下不過你嘛。爸爸好笨哦。”

嶽青平不自在,見任之豐看着她笑,硬着脖子橫過去:“就是,好笨。”

任之豐在心裡哼哼,某人笨了幾十年了。不就下個跳棋嘛,連清兒都會欺負你。

嶽青平纔不理會他得意的表情,不就下個跳棋嘛,連清兒都不站你那邊。這時,手機響了,嶽青平看了來電,臉色微變。任之豐不擺棋了,看着她在電話這邊沉默,眼睛裡有悲傷,臉上有心痛。一通電話,她一句話也沒說,就掛了。然後低着頭坐着沒動。

一會兒,她站起來,向她的房間走去。忽聽任之豐的聲音:“不要去!”

她站着沒動,只說了一句:“我必需去。”去房間穿衣服。任之豐跟着進來,關上了門上。

“歷家那小子,對不對?不要去。”

“他今天就要走了,想見我最後一面。”她想起電話裡歷斯然的聲音,很平靜,他說,“平姐姐,我今天晚上七點半的飛機,以後不再回來,我想見你最後一面。在樂苑小區我的房間等你,你可以不來,放心,我到時就走了,不會一直等下去。”然後掛了。

“他是個非正常人,會做出不正常的事。”上一回的事任之豐還沒找他算賬,誰知今天他又要玩什麼花樣。

“他不是壞人。至少沒對我壞過。”嶽青平堅定地說道,“如果他要害我,早害了,不用等到現在。無論如何,我相信他

。”她繞過他,打開了房間。

“你這傻子,非要等到他害了你,你才相信他不是好人?”任之豐恨得癢癢的,她怎麼誰都相信,善良過份就成了愚蠢,她相當有這方面的潛質。

“他可能永遠不回來了,我不想留下遺憾。”他爲她做了多少事,她怎麼能忍心拒絕他最後一個要求。她對不起他太多。

任之豐氣得沒辦法,只得跟着她出去:“我送你。”

“不用。我打車,很方便。”嶽青平輕聲說道。

“你放心,我不會跟進去,送到你後我就走。”任之豐鷹隼般的眼眸一眯,臉上閃過狠戾之色,這小子,就算他自己不走,他也不能讓他留下,太分他小兔子的心了!

車子開到小區前,嶽青平下了車,看着他說:“你先回去,路上小心。”直到任之豐的車子離開她才進去。

歷斯然的房間她從來沒來過,她敲敲門,立刻開了,露出歷斯然一張憔悴的臉,卻依然那麼妖孽,明豔。

“來得真快,我以爲你不敢來了。”歷斯然看着她。白色的羽絨服包着她嬌小的身軀,白色的毛領將那張清純的臉襯得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我當然會來。”嶽青平輕輕說道。

“你就不怕我會害你?比如□?綁架?”

“你不會。”還是那麼小聲,語氣卻相當堅決。

歷斯然笑了,這個傻女人,憑什麼這麼相信他,這些事,他都做過。“以後不要這麼傻,別人叫你來就來。防人之心不可無,知道嗎?”他牽着他的手走進另一間房,“這是我的畫室,內面的東西我帶不走,全給你。這本來是你的。”他掏出一串鑰匙,“房子我已委託隨右過到你的名下,其實是讓你幫我打掃灰塵,請清潔工太貴了,不划算。”

嶽青平徹徹底底的呆住了。這場面,只能用震撼來形容,只見這滿屋子的畫像,大的,小的,牆上掛的,地上放的,桌上未完的,全是一個人,嶽青平。神態各異,儀態萬千,坐着的,躺着的,站着的,睡着的,淺笑的,嬌嗔的,微怒的,驚訝的,寧靜的,甜美的,憂傷的,每一個都是她。手法純熟,線條流暢。一幅更大的,有電視牆那麼寬,那麼長,上面的她,上身□,神色寧靜而純美,肌膚豐腴而飽滿,肋下生出一雙翅膀,向天空伸展,一付展翅欲飛、羽化仙登之勢,纏繞在□的絲綢跟着飛起來,有一種想拉也拉不住,想留也留不了的決絕和驚豔。她突然記起那次從大悲寺回來的路上,他給她畫的那些畫,當時她吃驚畫畫的速度,怎麼這麼快,現在她明白了,不是快,是畫熟畫爛了,拿起畫筆,不需要她在他面前,她已經在他眼裡、心裡。

“斯然。”她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出來了,內心的感動溢於言表,這份感情如此真摯,如此動人。

“你看,我給你畫了這麼多,你也該給我畫一幅。”歷斯然恢復他一付賴皮的樣子。拉着她的手來到畫桌前,給她支好架子,隨便往沙發上一座,“不像不要。我當模特收費很貴的。今天便宜你了。”要你好好地再多看我一眼,要你一筆一劃把我描出來,要你一點一滴把我記到你心裡去。

嶽青平想笑,想嗤他自我陶醉,想瞪他賴皮,可是她什麼也做不出來,眼淚沿着臉頰流到嘴角,再落到畫板上,氤氳一片。她拿起畫筆,一筆一筆的畫,他的頭髮,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脣,他的身體,身上的淺灰色的毛衣

。他的嘴角有淺淺笑意,眼睛裡的神情卻那麼憂傷,他一個人坐在沙發裡,就那麼直直地看着她,幾根頭髮垂下來,那麼落寞,那麼讓人憐惜,憐惜得想把他抱在懷裡,憐惜得想給他溫暖。她一邊畫一邊流淚,完成最後一筆,突然蹲□子,終於抑止不住咽咽哭起來。

歷斯然走過去抱起她,將她放到沙發上坐下,手指輕輕給她拭眼淚,“平姐姐,不要哭,我要你永遠快樂和幸福。不然,我今天的離開沒有意義。”口裡安慰她,可他自己的眼淚一個勁往下流,落到她的手背上,冰涼一片。

“對不起,斯然,對不起。”嶽青平看着眼前這個對她癡迷的大男孩,心生悲切,她要如何才能讓他沒那麼痛,沒那麼傷?

“你沒有對不起我。以後你也不會對不起誰,永遠不要向人道歉,知道嗎,不要讓人給欺負了。”他走後,最擔心的是怕被人欺負,被人欺負了又不去討回公道,這個傻女人,真讓他操心!

嶽青平咽哽得更厲害,她的頭微微低垂,一絲髮飄在臉上,繞到了她的脣邊,那脣溼潤,紅豔,歷斯然將她的下巴擡起來,看見她的眼睛水靈,氤氳,他的眼淚落到她的嘴脣上,和她的混到一起。

“平姐姐,最後一個要求,我可以親你一下嗎?”歷斯然低低地說,眼睛裡盡是不捨,哀求。

嶽青平沒動,卻緩緩閉上了眼睛。

歷斯然雙手捧着她的臉,輕輕地將脣貼在她的脣上,小心地伸出舌頭,啓開她的兩片脣瓣。含住她的小舌翻來覆去的吮吸,像是要把最後的力氣全留在這裡,他又含住了她的脣瓣,輕輕啃齧,用牙齒細細軟軟地磨,然後用力咬去。嶽青平痛得叫出了聲,歷斯然吮吸着她脣瓣上的血,絕望地道:“我要你的血流進我的身體,這樣我就可以找到你了。還記得你在大悲寺說過的話嗎?意念力可以改變一切,只要意念力足夠強大。我會天天念,時時念,今世念,來世也念,總有一天,我的意念力會強大到讓你愛上我。那時,我會順着你血的味道找到你。那時,平姐姐,你的身心全是我的,我一個人的。”他繼續吮吸着她的脣,臉上露出妖嬈的笑。

嶽青平沒想到歷斯然還記得她在大悲寺說過的話,還當真了,她擡起手去擦他的眼淚,“那是我說着玩的,你怎麼能當真。”

“你說的我都記得,我都相信。”歷斯然捉住她的手,在臉上來回摩挲。真是捨不得啊,真捨不得。

“在外要注意安全,要多想想家人。”嶽青平叮囑。

“我只想你。”歷斯然癡迷地看着她,她就是他的菩薩,和她在一起,會有一種奇妙的安寧的力量在內心生長,會有寧靜、富足、和諧的幸福感。這一年來,她給了他足夠多的幸福,讓他回味,讓他在每個想她的時刻發出會心的笑。“你畫的畫我帶走,畫得真差,全是一塊一塊的眼淚,不過我很開心。”他從脖子上取下一塊墨玉,帶到嶽青平的脖子上,“這是我在西藏時,一喇嘛送我的,那喇嘛說啊,這墨玉可保平安,可防小人。你最我操心了,害你的人又多,給你戴上,以後萬事大吉。”

“不,你比我更需要,你戴着。”她天天在同城,能有多少小人要防。倒是他,才真要保平安,要防小人。

“我不信這個。要信的話,肯定還在西藏。”歷斯然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取下來。“我讓你戴着,就是讓你記得我。我是有私心的。”他最後親親她的嘴角,站起來,將她畫的畫仔細摺好,放進口袋。“我走了,你不要送我。”他怕看見她的眼淚,怕自己捨不得走。拉開門,走出去。好冷,他拍拍口袋,笑了笑,沒有回頭。他知道她在背後看着他,知道她在默默流淚,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