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良久的沉默之後,莫少南冷冷的說道。
坐在沙發深處的莫謹言,眼中有止不住的失落與無助,拋開他和莫少南兩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兄弟關係的話,他何嘗不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莫家的二少爺,容太集團第二順位的繼承人,就算以後的容太會全權由莫少南執掌,可是就憑現在莫謹言擁有的容太股份,在未來也基本上是高枕無憂妥妥的。
外人都道他莫謹言玩世不恭,輕浮浪蕩公子哥,做什麼事都沒有長性,在男女關係方面更是一味的濫情,可是卻依舊阻擋不了那些飛蛾撲火般的女人前仆後繼只爲了能得他一眼的垂青也是好的。
每個人身上都有自帶的閃光點,莫謹言也不例外,只是此刻,在一臉冰霜的莫少南面前,他的那些所謂的閃光點真的也就變成了莫少南眼中的笑話。
在這個冷酷的哥哥面前,無論他有怎樣的勇氣與底氣,卻總是輕而易舉的就繳械投降在莫少南的視線之中,那種讓他從骨子泛出的悲哀與失落的眼神。
這是他始終都邁步過去的坎,因爲設置這道坎的人壓根就不給他一丁點的機會,哪怕他撞得頭破血流,對上他的依舊只是莫少南冰冷如刀的眼神。
如果說之前說的這些坦白算是他一時的衝動的話,此刻的莫謹言只有陡然的憤怒,他就這麼定定的坐着看着莫少南高大俊挺的背影,腳步閒適的往樓梯走去,眼眸閃過一絲厲色,莫謹言嗖的站了起來,幾個跨步便衝了上去,伸手一把就拽住的莫少南的肩膀,手上一個用力,原本背對着他的莫少南腳步稍亂的與他面對面,兩人頓時怒目相向,誰也不服誰,誰也不退讓誰。
“鬆手。”莫少南的雙眸頓時如冰鋒般犀利冷酷,帶着警告的厲色盯着一臉咬牙的莫謹言。
“你應該去看她,而不是在這裡無動於衷,你應該知道她會自殺,會這樣折磨自己都是因爲你的緣故,你還想在這裡做個事不關己的人嗎?你要和宋家千金結婚,至少在這之前應該好好的給邵靖雨一個交代,哪怕是說點狠話讓她徹底對你死心也好,也好過這樣她獨自一個人傷心欲絕。”
“你怎麼知道她就傷心欲絕了?”莫少南冷冷的看着他,瀲灩的桃花眼閃着懾人的冷酷,菲薄的脣微勾,滿是輕佻的譏諷,只是那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瞳孔深處卻閃過一抹不爲人知的恍惚,心口深處似乎一直有一個聲音在攪擾着他的神經,而她的臉,那雙倔強到骨子裡一度讓他恨不得一把掐死她才解氣的雙眸,彎月般的形狀,展顏的時候總是帶着如星辰般晶亮的神采。
冷則疏離,暖則叫人回味。
握着杯子的手在不斷的收緊,兩肋深處不斷有絲絲的不安與煩躁升騰而出,只是在莫謹言的面前,他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只是慣以冷沉的眸色卻是更加的犀利起來。
“她是不是傷心欲絕,是不是真的爲你流過眼淚,這一點我想沒有人比你更清楚吧?她在三院,我先走了。”
莫謹言緊抓着他領口的手慢慢的鬆了下來,對上他依舊冷酷冰鋒的眸色,他的心卻是不出意外的有些沉,伸手帶着歉意般的將他被揪出摺痕的領口撫平,只是手掌剛一貼上莫少南的衣料就被他輕飄飄的側身一躲,莫謹言就看着自己的手空落落的舉在那裡,有說不出的尷尬,更有說不出的失落。
他抿緊了嘴脣轉身便走了出去。
客廳內頓時安靜的有些可怕,莫少南直立的背影一動不動的看着莫謹言消失的方向,心口卻是有着說不出的沉悶與怨恨,可是卻絲毫找不到可以發泄的出口,只在那緊握着杯子的手背處不斷迸發出的青筋昭示他已然臨近的怒火。
只聽嘭的一聲,第二隻杯子摔裂的聲音,充斥在這寂靜的大廳內,格外的突兀與滲人。
他腳步乾脆中帶着一絲急切的往樓上奔去,推開臥室的門,一室的清冷色調,看着這毫無人氣的臥室,莫少南竟破天荒的想到了那間屋子,那張書桌臺上,那盞柔和暈黃的燈光。
眸色頓了頓,他轉身便走了出去,徑自來到對面的客房,手握在門把手上的時候有些許的猶豫停頓,跟着便轉開,慢慢的走了進去,一室的黑暗,似乎還能聞見一絲淡淡的如迷霧般壓根就抓不住的馨香,他走了進去,下意識的又用力聞了一下,斷斷續續的香味竟是那樣的可遇不可求。
他沒有開燈,而是直接走到了那張書桌前按亮了桌上的那盞檯燈。
小小的一圈光亮,落進他的眼中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恍惚。
被燈光映襯的那張側臉,那挺括的俊朗身姿,那樣的清雋無儔,那樣的……陷入了沉思當中。
他在牀邊坐了下來,目光依舊落在那盞小小的燈光之中,彷彿看見了那抹倔強的背影埋首在那裡猶自認真專注的寫着什麼,他甚至能看見她像是寫累了又像是在做着思考,手裡拿着筆擱在了下巴處,燈光投射在她的臉上,柔和的像是落進了他心口處的一根根羽毛,只在她擡頭的一瞬間,他看到了她眼中難得的比春風更加溫暖柔和的微笑。
嚯的站起了身,莫少南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僵硬起來,一張臉遠離了燈光最直觀的投射變得越加的晦暗不明,整個人都充斥着讓人畏懼疏離的氣場,他走了過去,伸手就拉開了書桌下方的抽屜,映入眼簾的是一本枚紅色封面的本子,上面夾着一支黑色的筆。
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他伸手就拿了出來,翻開封面出現了一排小巧的字跡,那是她的小楷,他有印象,甚至可以說記得非常清楚,她留在那張寫有信用卡密碼上的六個字——謝謝,完璧歸趙。
一模一樣的字跡,一模一樣的筆力,他絲毫沒有察覺嘴角揚起的弧度,那是一種喜悅的,愉快的,享受的,同時伴着思念的微笑。
幸福有時候就是一種很單純的感覺而已,我嘗過了那種感覺,雖然只是很短的時刻,對比過後遭受的種種不愉快,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更願意回憶曾經讓我從心裡感受到歡樂的某個時刻,因爲只有在那個時刻,他……纔是真正對我笑的——午夜,十二點。
這是她寫在本子第一頁的一句話。
有說不清的柔軟與酸澀瞬間佔滿了他的胸腔,濃黑的劍眉微蹙着,他伸手合上了手裡的本子又放回了遠處,轉身便離開了這間臥室。
走到主臥門口,他掏出了手機,在點開通話記錄的時候手卻是頓住了,跟着手指一偏便落在了旁邊的圖庫上面,落進視線中的竟是邵靖雨的一張照片。
照片中的她還是一頭烏黑秀麗的長髮,她拉着行李箱走在街道上,臉上揚着一種只在她這個年紀的女孩特有的青春與活力,風將她的長髮吹動的飄散在肩頭,有一縷髮絲落在了她的脣邊穿過臉頰,隔着屏幕,他看見了她眸中如暖陽般溫柔的笑意,就像是在對着他揮手然後微笑着說再見。
陡然間,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看着她的照片,眼神越加的深沉,最後變成了模糊的寵溺,嘴角勾起的弧度也越加的濃郁起來。
“齊戰,去二院查清楚邵靖雨的情況,最快時間告訴我。”他掛了電話便走到了陽臺上,深夜的風是那樣的冷,帶着刺骨的寒意,他就穿着一件貼身的v領線衫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手裡夾着一根燃起的煙,寒冷於他來說竟變得不再重要,隔着嫋嫋升騰的煙霧,他的眉眼,他的薄脣,他俊朗的五官像是鏡花水月般的透明而不真實,眸色不再犀利冷酷,眺望遠方的光景,只有滿目的迷離與輕柔。
莫謹言幾乎是堵着一口氣來到了醫院,處理這件意外事件的民警還沒有走,簡單交代了他一些具體的結果便留了電話走了,此時的邵靖雨已經被推去了icu,醫生過來跟他說了下情況。
因爲她的下肢浸泡在冰水中有一段時間,並且今晚又是近日來降溫最大的一天,因爲,低溫造成了她下肢的血流不暢,影響到了肌能反應,並且體內的溫度始終沒有恢復到正常人的體溫,依舊有危及生命的可能,最少在icu要住上三天的時間。
莫謹言沒能看到她,也不知道她究竟現在怎麼樣了,只能在病房外面乾着急,看着那緊閉的金屬大門,他只能煩躁的撓着頭轉身在旁邊的休息椅上坐了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一雙眸卻是不時的朝着入口處瞧。
他會來嗎?
莫謹言有些緊張的咬了咬脣,其實他也是有私心的,如果他不去找莫少南,那麼子啊他知道邵靖雨出事的話可能也不會那麼快,而他去找了他,以最快的速度讓他知道這個女人出事了,就住在這家醫院裡面,如果他真的有心,真的哪怕只是對她有一絲絲的在意一定會來看她的吧!莫謹言覺得這多少都是他的功勞吧!如果莫少南真的出現在這裡,他甚至會更加有底氣的站在他的面前,然後親眼看着他最終揭掉那始終讓人避之不及的冷酷。
而他們兩個之間或許可以有史以來第一次在同框的氛圍之中再沒有對峙的劍拔弩張,或許也是他和他兩人之間關係得到緩和的一個契機。
他甚至有些期待有些肯定自己的做法,也爲那依舊有些縹緲的可能性在心裡不時的竊喜着。
只是直到過了凌晨,在他連續打了n個哈欠以後,在他最終撐不住眼皮像是石頭一樣往下墜的困頓中,莫少南始終沒有出現,原本緊張而期待的一顆心頓時墜入了谷底。
他站了起來,渾身都充斥着一股無力的頹廢,對着值班的護士交代了一聲才轉身拖着疲憊的身體慢慢走了出去,直到他坐上了路虎車的駕駛室,他有短暫的平靜,雙手握着方向盤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在午夜寂靜的醫院停車場內只聽一聲很突兀又突然的汽車鳴笛聲,帶着難以言喻的煩躁與不甘,最後都化爲了無可奈何的挫敗。
他啓動了車子開了出去,很快便隱入了黑夜之中。
走廊的盡頭,有陣陣皮鞋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
來人走近了剛纔莫謹言坐着的地方,他站在緊閉的門前頓了頓轉身便坐了下來,背靠着金屬椅背,後腦勺貼着牆壁,入目一室的白,寂靜無人的走廊只有他一人端坐在椅子上,漫無目的的等待着。
他能等來什麼呢?只是等來他心中驀然升起的那一絲莫名的心疼與焦灼。
他甚至還沒有搞清楚他爲什麼會走出這一步的時候,他的腳已經站在這家醫院的大門口。
眼神由沉默變得迷離而專注,像是雲霧繚繞的山脈,太陽一出,所有晃眼的霧氣頓時升騰而出,露出那巍峨壯觀的羣山脈絡,帶着前所未有的堅定與銳利。
你若死了,那也就是徹底了去了塵緣,你若僥倖不死,下輩子,你都休想再逃出我的手心。
某一時刻,兩肋深處有一個聲音似乎在肆意喧囂着吶喊——其實……我還是真放不下你的。
只是……這和所謂的愛情有關麼?他自動忽略了這個敏感的詞彙,他想他只是真的對她有些不捨而已,只是因爲從沒有哪個女人會像她一樣將他當作洪水猛獸,壓根就不貪圖他的錢財,他的權勢,爲他尋短見的女人何止她一個呢?可是卻也只有她會讓他在三更半夜的時候一個人莫名其妙的跑來下了門禁的醫院,對着一扇緊閉的鐵門猶自犯傻的冷笑着。
齊戰走了過來,手裡拿着一杯熱飲遞到可莫少南的面前,跟着收手定定的站着,一臉的木然。
他端着冒着熱氣的咖啡喝了一口,轉過頭,一臉輕笑的看着木頭般的某人道:“你是不是在肚子裡可勁的笑話我呢?”
齊戰眼中閃過一絲意外轉瞬不見,他只是動了動嘴角道:“您要覺得我繃着臉不合時宜的話我不介意當着你的面可勁的笑一笑。”
“呵,連你都學會貧了,都說這戀愛的滋味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看你這樣,我倒覺得這話一點都不假。”他也不惱,反而笑得更加深了。
“那您不妨也試試得了。”齊戰終於勾了勾脣角笑道。
“那你告訴我,愛情究竟是何物?”
他的黑眸中閃動着按捺的光輝,帶着絲絲璀璨炫目的光暈,只一剎那便生生的埋進了深不見底的如幽潭般的瞳孔之中。
齊戰有些愣住,眸中閃過一抹不明的光線,有點溫柔有點不捨。
“我只知道,愛而不得……纔是人生最大的遺憾……”就像我和宋妍兒之間,碩大的鴻溝怕是再也垮不出去的。
後半句被他沉在了嗓子眼,這個時候,他竟有點想念那個總是迷迷糊糊的小東西了……想着她耍賴似的蹭在他懷來,他甚至感覺到掌心託着她挺翹的小屁股那柔軟的手感。
他想,或許,是真的徹底魔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