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小夏又來找我了。
這次沒有上一次的從容淡定,像皇后般高貴自信又威嚴並存。
也不若上上次的不屑,更沒有上上上次的視而不見。這次的她,隱藏在冷靜還算優雅的外表下,是一顆氣極敗壞只要我稍稍撥弄兩句就會暴發成火山的那種。
她一上來,就對我冷聲命令:“向以寧,給你三千萬,你馬上給我滾得遠遠的。”她甩出一張支票,上邊寫了好幾個零,如果我夠聰明的話,應該馬上拿着支票馬上滾蛋,至少比身體糟罪,白白給別人生個免費兒子來得划算。
現在是晚上時分,下午5點左右,喬一鳴被他父母給叫回去了。
喬一鳴走後,我也起牀了。
還沒穿好衣服,管家老伯說,羅小夏來了。
被扔在身上的支票因爲沒有去接住,便飄飄悠悠地落到腳邊,我看了眼前的女人,精緻的面容,濃淡適宜的妝容,一身亮紫色立領大衣,腳蹬黑長靴,腰間一條韓牌鑲金腰帶,把人身黃金分割點分理恰到好處。
不可否認,這羅小夏真的很美,也很會穿衣着裝,比起某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千金小姐好上太多,至少,她沒有學前陣子一部電視劇裡,爲了得到優秀俊逸的男主角,有錢的千金小姐便行兇僱人把苦命女主給無人的地方給**了,並還製成光盤放到網上去賣---那種殺千萬都不足以泄恨的反派女二配,並沒有出現在羅小夏身上。畢竟現實生活中,小心眼追名逐利的人多,但狠毒的人畢竟在少數。
我對羅小夏沒什麼好感,也不是很討厭,只是有些可憐她。
她與喬一鳴,只不過坐到一起吃過飯,說過幾句話,被雙方家長湊合過,便對喬一鳴死心踏地。爲了嫁給他,把自己低到塵埃裡不說,還時刻降低姿態討好喬一鳴的雙親,這也就罷了,還得忍受喬一鳴身邊從未斷過的情婦。不可否認,喬一鳴是不可多得的金龜人選,但爲了得到這隻金龜,失去尊嚴失去一切自我,值得麼?
基於大家都是女人,何必相煎何太急呢?於是我勸她:“羅小姐那麼優秀,只要你肯把眼光放開,一定有大把的優秀男人等着你挑選。何必非要吊在喬一鳴這棵樹上呢?”
我發誓,我說的是實話,是真心的,更是誠肯的,沒有絲毫貶低她的意思。
可羅小夏卻怒了,怒到頭髮直豎,火山暴發,一個巴掌朝我掃來,“賤人,給臉不要臉。居然妄想把我擠走自己穩坐喬夫人的位置,癡心妄想。”
雖然我反應夠快,及時躲過她的巴掌,可惜卻沒能躲過她隨手潑來的咖啡,也幸好咖啡放了有一陣子,不然那滾燙的滋味就離破相不遠了。
咖啡淋在臉上,順着臉龐又滴到脖子處,再波及身上的真絲睡衣,膩膩的,特難受。
許久沒被潑過咖啡了,以前也有過這麼一次,那個叫什麼來着?姓柯吧,名字忘了,當初也是對之揚有意思,便想方設法地擠走我,還曾找過我談判,最終被我的毒舌給氣得失去理智拿了咖啡潑在身上。
多年以後重溫舊夢,倒挺值得回味的。
羅小夏高高揚起的手掌在見到我脣邊的笑意時,又放下,一臉警惕地盯着我:“你笑什麼?”
我冽嘴一笑:“沒什麼,只是想起以前我也曾被人潑咖啡。羅小姐,你還得慶幸我現在被喬一鳴養久了,脾氣也被養沒了。不然,現在倒在地上痛苦流涕的絕對是你。”
羅小夏臉色微變,冷笑一聲:“少威脅我,我羅小夏也不是被嚇着長大的。一句話,你究竟要怎樣才能離開喬一鳴。”
我嘆氣,這年頭無心萬歲,冷酷有理,癡情活該。而她,既不是癡情,也不是死心眼。恐怕她哈喬一鳴也不過是根入骨髓的一種執念了。
“羅小夏,看在你那麼笨又那麼執着的份上,我實話告訴你吧。還有一個月,我就得滾離喬一鳴身邊。那麼多年都等了,何必再計較這短短一個月呢。”
以前我對羅小夏很討厭的,那種高高在上又目中無人的樣子看了就生厭,後來數度短兵相接,才發現她也是個可憐人,一種爲了能找個家世匹配又氣質不俗的男人,可謂是煞費苦心,連自已的尊嚴都不顧了。
我的尊嚴早已被踩在喬一鳴腳底下,但總還有一點點反抗意識,對於喬一鳴,我是敬謝不鳴,誰要誰就摘去,我還拍手稱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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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轟烈烈的音樂聲蓋過了舞池裡的喧譁!
我在舞池裡盡情地跳,用肢體語言述說着此刻的興奮。
今天是一城的生日,他包下了整間酒吧,應他的邀請,我也有榮幸與一羣律師界的精英們聚會。
一城的朋友挺多,大都是社會各界的精英人物,一個個斯文貴氣,對我禮貌客氣。因爲我是在場中唯一沒有傲人“職位”的閒人,他們對我一方面好奇,另一方面又端着冷然清高的架子,與我保持着若即若離、不冷不淡的距離。
酒過三巡後,這羣紳士們開始脫下風度的外衣,露出狂放又不拘的一面,開始在瘋狂着,引頸高歌、載歌載舞。
一城女人緣不錯,我發現他身邊巴了好多女人,全都要他陪她們共舞一曲。
收到一城射來的求救目光,我大義凜然、義不榮辭地上前,解救他於水火之中。
“呵,抱歉,今天是你生日,我都沒有準備禮物來。不好意思。”輕快又曖昧的舞蹈,多變,充滿情趣,我們時而手攙手,時而圍着圈子,時而摟到一塊---沒有多餘的動作,沒有規範的舞步,只是跟着音樂節拍來,發揮出極興舞蹈的天份。
他笑,漂亮的眸子在頭頂閃爍的燈光下,顯得迷離,他牽着我手,一跳路到中間,說:“只要你能來我就開心了。”
“別說得那麼可憐好不好?好逮你也是個紈絝子弟,又是精英人士,要是被別人聽到,我鐵定被扔磚頭。”
“呵,你頭堅皮厚,打不痛的。”
我踩他一腳,啐道:“死人,我現在混得可慘了,你還敢取笑我。”
他跟着笑了,下一瞬,又整了整臉色,一臉嚴肅:“以寧,你老實回答,他對你好嗎?”
我聳聳肩:“你問這個幹嗎?掃興!”這兩天,喬一鳴又變回了前陣子的陰陽怪氣,很少在家,就算偶爾回來,也只是爲了發泄生理慾望。除此之外,雙方連話都沒有一句。好像古時候王公貴族的小妾,除了被召見暖牀外,其餘時間都得被當成空氣。
真是小氣巴拉的男人,也不過是因爲我對羅小夏說了實話,我與他只有三個月的肉體與金錢上的交易,還有一個月我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了。
那傢伙怪罪懲罰我的理由是,我不應該把這件事說給外人聽。
我反駁:“羅小夏是你的未婚妻,算是外人嗎?”
他瞪我,那模樣彷彿要把我吃了,他從牙逢裡擠出話來:“向以寧,你真他媽的是永遠喂不熟的貓。”
哎,幸好他沒有用狗來比喻我。中國人都知道,用狗比喻人是貶損的,在動物裡的地位排行榜中,貓的地位決對比狗要高上一截。我也就不與他計較他把我罵成貓了。
我不計較他的小心眼,可他卻記恨起來了,一連幾天都不搭理我。
管家老伯一臉憂心忡忡,對我好言相勸:“小姐,你與少爺是不是又吵架了?我知道少爺從小被女人慣壞了,是有些不大好的脾氣,小姐就你讓讓他吧。”
我讓他?我已經夠讓他了好不好?也幸好我只是他的情婦,要是女朋友,早就把他噔了。
我還巴不得他一直生我的氣,便會順便忘掉要我替他生孩子的事。只等時間一到,他把我給T了,我拿着錢遠走高飛。
多麼美妙多麼理想的結局啊,想着想着,就興奮起來了。
而昨晚,他居然破天荒地打破幾天來的隔亥與冷淡,要求我今天得在家等着他。
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但決對不安好心,瞧他離開時那嘴角揚起的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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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頭緊了緊,對上一城複雜的眸子,“可否對我說說,你是怎麼與他走到一起的。”
“我還真不知道原來大爺你也有八卦思想。”
他急了,“以寧,你別這樣漫不經心好不好,我是擔心你。”
“有什麼好擔心的,喬一鳴雖然混了點,人陰險了點,但還從未對我動過粗。所以你就放心吧。”喬一鳴那傢伙纔不屑對人用拳頭,對付敵人,用拳頭是下下之策。他一向志力於用腦用嘴。
“是,與他從小一塊長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是不屑對人動粗,但並不代表他會放過曾經把他整得很慘的仇人。”一城的話氣幾乎是苦口婆心了,“以寧,你別大意。一鳴這人一向睚眥必報,表面上看似雲淡風輕,但整起人來,可是毫不手軟。等你被他整到了,要許久之後纔會發現,但爲時已晚,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防不勝防。”他停頓了下,一臉苦澀,“不怕讓你笑話,龍門玄(龍)首領的位置一直是我們喬家佔據。到這我們一代也是如此,只是上一任首領沒有子嗣,不得不從其他宗親裡挑選。我和一鳴是唯一合乎年齡學識和考驗的候選人。爲了那個位置,我們兄弟明爭暗鬥,從八歲開始,我們之間的爭鬥從沒有停止過,但一直都保持着平局。終於有一次,他不知怎麼搞的,居然因胃出血而住院。龍門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身爲首領必須得有強健的體魂,我就以此作藉口攻擊他。本來已經離勝利不遠了---可惜我太得意忘形,讓他鑽了空子,反敗爲勝。而我,也---失去了競爭的資格,最終被勒令不得繼承喬家的事業。”
一城說得淡然,彷彿在講不相干的故事般,但在這平淡的語句中,這期間又有多少血腥風雨驚滔駭浪?
一城神情平淡,看不出失敗者的痛苦與不甘,我稍稍放下心。輕聲問:“他是怎麼反敗爲勝的?”
一個因胃出血而把身體搞垮差點就失去繼承資格的人,差點就功虧一簣,想不到還能反敗爲勝,還真是不可思議。這其中,喬一鳴又付出了多少汗水的努力與辛酸的堅辛?
也難怪他會報復我。
是我把他弄得胃出血,是我差點讓他與權利巔峰失之交臂,是我讓他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纔有的今天。
他有理由報復我。憑詭計破壞我幸福的婚姻,又憑權勢逼我做他的情婦,又強迫我像個交出際花一樣對他的客戶賣笑,在牀上霸道地佔有我,這些都不算報復。憑他的身份與所處的環境,如果他再惡毒一點,大可把我五馬分屍殺我全家或是把我丟給一羣男人狎玩。他只是讓我做他的情婦,也算他手下留情了。
今天聽完一城的講述,我才明白,我那時的無心之舉,對他造成了幾乎是毀滅性的災難---儘管那時我只是自衛,但這個世界是成功者抒寫的。對喬一鳴半逼半威脅地陪同他與客戶喝酒談生意的憤恨,漸漸煙消雲散,他沒把我丟入火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只是我很好奇,喬一鳴口中所說的,我還有其他“豐功偉績”,那又是什麼?
一城看着我,欲言又止:“你真得不記得了?”
我納悶:“怎麼,難道我真的---”我真的一點也記不起來了。
他神情古怪,“難道他沒告訴你?”
我搖頭,我也曾問過他,他卻死活不說。
一城盯了我一會,神情有些疑惑,他試探地問:“在你大一那年暑假,我和之揚還有你還一起去深圳玩--”
我驚異地瞅着他:“大一?一城,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你在我高中畢業後就離開廣州了,後來就一直沒有消息好不好。”
一城神情越發古怪,我被他盯得很不自在,說:“這樣看我幹嘛,反正還有一個月就可以期滿了。他那種人就算把我恨之入骨也得顧忌着身份,不會要我的命啦。”只不過丟點尊嚴而已,我從小到大沒尊嚴的事多着呢。
“已經十二點了。”一城忽然說。
我奇怪地看他一眼:“怎麼,下逐客令?”
他搖頭:“今晚就留在這裡吧。”
“不行,我不能在外邊過夜。”這就是做情婦的悲哀。
他笑,握緊了我的手,“我想,就算你現在回去也無濟於事了。”
“什麼意思?”
“他已經來了。”
一城話剛說完,我就看到原本激烈的音樂驟然停止,耳邊喧鬧的聲音也不見了,詭異的靜止,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正當我迷惑不解時,忽然瞳孔睜大,因爲一個高大的身影直直地朝我走來,那一臉的撒旦臉上集了層厚厚的冰霜,凍人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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