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成爲情敵
劉士奇的保時捷在市區裡緩慢的穿行，下班高峰期，不堵的就不是濱城，尤其是市區。
不管是你上百萬的進口車，亦或是幾萬塊錢的麪包車，一旦被堵在路上，也都只能如老嫗一般苟延殘喘的踽踽前行。
對於市中心橙子很熟，對於塞車她更是習以爲常，所以乾脆閉目養神，反正塞車每個時間，而這一閉目，她還真睡過去了。
“喂，醒醒，到了，”手臂被人推着，接着耳邊傳來嫌棄的聲音：“我說你是不屬豬的啊？倒哪兒都這麼能睡？”
她睜開眼，白了他一眼：“我是屬母豬的，你頂天了也就是一隻公豬。眇”
劉士奇嘴角抽搐了一下，沒有再說話，直接推開車門下車。
橙子也趕緊推開車門下車，當發現這幽靜的環境時，心裡不由得感嘆，她從來不曾知道，在濱城這種現代化的市中心，居然也藏着這樣年代久遠的建築羣。
褪了色斑的紅鑽碧瓦以及褪色的白牆，就好像是上個世紀上流社會力穿着旗袍的名媛鐐。
雖然幽靜垂垂老矣，雖然已經風發不再，可那股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優雅和尊貴氣質依然風韻猶存。
時光風化了她們的容顏，但是並沒有把骨子裡那不朽的底蘊帶走，在這鋼筋水泥林立的高樓大廈現代化城市，她們安靜的呆在這裡，就好像一位穿着鏽跡斑斑鐵衣，面容安詳的老婦人，依舊縫着繡花鞋，等着出征的歸人。
劉士奇的家就在這片被片茂密的，被各種名貴樹木遮掩着的建築羣裡，卻又是最顯眼的一家。
大門緊閉，而旁邊的牆壁上，此時爬滿了爬山虎，在秋日裡，居然還開着花，一朵又一朵，在晚風的搖曳下，好似小孩子吹着喇叭。
劉士奇走過來，手上提着剛剛買的兩代營養品，見她看那爬山虎，眉頭微皺：“走吧。”
橙子見他那皺在一起的眉頭不由得說了句：“這不是回你自己的家嗎？你苦大仇深做什麼？誰得罪你了？”
他瞪她一眼：“廢話不要那麼多，等下你就安靜的坐我身邊就成了，不要開口說話知道嗎？”
柳橙橙點着頭：“嗯，我進門就是啞巴。”
劉士奇的嘴角再抽搐一下，兩個手的購物袋換到一個手，然後才曲起手指去敲門。
橙子倒是有幾分吃驚，這究竟是不是劉士奇的家，他連鑰匙都沒有還是忘記了帶？
這房子像是年代久遠的名媛，而這開門的，居然也是一位......咳咳，現代的名媛，因爲身上此時穿着寶石藍的旗袍，頭上盤了個時尚的髮型，臉上畫着淡然的妝容。
女人的臉上原本帶着淺淺的笑容，開門時就不由得喊了一聲：“士奇，你回來......”
女人的話還沒落完，即刻看見了站在劉士奇身後的柳橙橙，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是誰？”
“我新婚的妻子，”劉士奇的嘴脣略動，聲音涼薄的響起：“餘小姐，麻煩讓一下，不要堵在門口。”
那女人微微一愣，身體朝旁邊讓了讓，看着跟進來的橙子，臉色微微一沉：“士奇，你什麼時候結婚的？剛剛爸媽怎麼沒說？”
“今天下午結婚的，還沒來得及通知爸媽呢，”劉士奇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開口：“貌似那是我的爸媽，跟你，沒多大關係了吧？”
女人的臉當即羞得通紅，正欲開口，就聽見廳裡傳來聲音：“餘瑩，是不是士奇回來了？”
“媽，我回來了，”劉士奇帶着橙子直接往廳裡走。
橙子有些心虛的回頭看了那女人一眼，結果發現那優雅的女人正狠狠的瞪着她。
雖然劉士奇沒有給她介紹那女人和他是什麼關係，可她依然隱隱約約的覺得，那女人和劉士奇的關係肯定不簡單。
來到玄關處，劉士奇從鞋櫃裡丟出一雙男士拖鞋給她：“先穿我的，改天給你在家裡備一雙。”
橙子趕緊把腳上這雙三寸高跟鞋脫掉，謝天謝地，即使是他的男性拖鞋，也比腳上這雙鑲水鑽的高跟鞋好。
拖拉着一雙大好幾號的拖鞋跟着劉士奇朝廳裡走，雖然鞋子碼數不合腳，或許是剛從高跟鞋裡出來的緣故，竟然覺得非常的舒服。
廳裡坐着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戴着眼鏡正在看電視，他們進去時剛好擡起頭來，看見橙子時臉色明顯的一愣。
“爸，我回來了，”劉士奇把手裡的兩盒營養品放茶几上，回頭用手指着橙子：“這是我剛娶的老婆，柳橙橙。”
“爸，”橙子小心翼翼的開口沒，望着那精瘦的老人，只不過是劉士奇的老年版而已。
“柳橙橙？”劉振亞的眉頭微微一愣，“以前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我很久沒回來了，”劉士奇拉橙子在沙發上坐下來，“何況緣分這東西，說到就到了不是？”
“士奇回來了？”廚房裡走出一精神的老婦，手裡還捏着一把蔥，看見柳橙橙時也明顯一愣，然後又看了看後邊走進來的餘瑩。
橙子只覺得那餘瑩略微有幾分面熟，可她又想不起趁在什麼地方見過，何況她的大腦裡也沒有餘瑩這個人的印象。
或許是曾經來東城地產看過房子的客戶，她心裡這樣想，作爲地產公司售樓員，每天都要接觸新面孔，有幾分面熟也不足爲奇。
“這是媽，”劉士奇給橙子介紹着：“去，到廚房看看，是不是需要幫忙？”
橙子稍微遲疑一下點點頭，隨即面帶微笑的站起身來：“媽，我幫你打下手吧，我不怎麼會廚房。”
曾紅霞看了餘瑩一眼，隨即點頭，轉身走進廚房，橙子即刻跟了上去。
“劉士奇，你這什麼意思？”餘瑩跟着劉士奇上樓，剛走進他的房間，即刻就朝他發火：“你這是故意針對我的是不是？”
“我幹嘛要故意針對你？”劉士奇聳聳肩膀，“你是我什麼人啊？”
餘瑩當即一愣，然後憤憤的道：“劉士奇，你四十歲了，不是十四歲，這種小兒科的遊戲就不要玩了行不？我們——結束冷戰吧？”
“冷戰？”劉士奇擡眸看着站在沙發邊的女人，他承認她很漂亮，即使是三十八歲，可看上去比柳橙橙三十歲還顯年輕“是，冷戰，”餘瑩點點頭，隨即走到他身邊坐下來，雙手攀住他的肩膀柔聲的道：“士奇，五年前我知道錯了，可你也冷落了我五年，這五年......我一直都在懺悔，而你也一直都在等我......我們，復婚吧。”
“餘瑩小姐，我想你耳朵應該沒有聾，”劉士奇把她的手扒拉開，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我進門時就給你說過了，我結婚了，妻子都回來了，你覺得跟我說復婚有意思嗎？”
“士奇，我知道你那是故意說來騙我的，”餘瑩非常自信的來到他背後，雙手再次環上他的肩膀，頭低下去，臉幾乎貼着他的臉：“士奇，你不能因爲我一次錯誤就把我全盤的否定了是不是？你忘記了，我們是怎麼相愛的嗎？你忘記了，你曾說過——要給我一輩子的幸福嗎？”
劉士奇再次把她的手從自己的脖頸上扒拉開去，乾脆站起身來，淡淡的看着她：“餘瑩，初戀一直都很美好，但是我們不再是十幾歲情竇初開的人，現在我們是中年人，我喜歡過普通平凡的日子......”
“我知道我知道，”餘瑩迅速的搶斷劉士奇的話，急急忙忙的開口：“士奇，我現在不就回來跟你過普通平凡的日子嗎？今天下午，我陪爸媽去了中心公園玩，遇見我們花園裡好些鄰居，張嬸和劉姨都說我們該生個孩子了......”
“不要跟我提孩子，”劉士奇原本冷清的臉在瞬間裂痕，盯着餘瑩的目光裡是掩飾不住的憤怒：“餘瑩，你有臉提孩子嗎？五年前，如果不是你......”
“五年前的事情能怪我一個人嗎？”餘瑩說到這個也提高了幾個分貝，“五年前，如果你不和那小妖精走在一起，我會因爲氣你做出那樣的事情來嗎？兒子失蹤了，你就把責任推到我一個人的頭上？”
劉士奇就那樣看着餘瑩，看着優雅的女人一下子變得情緒激動失控，他知道，他和她之間就永遠是這樣，任何事情，她都能把理由推到他的身上來。
見劉士奇沉默，餘瑩稍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激動，又走到他身邊，主動過去環保住他的腰：“士奇，過去就讓它過去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重新來過，我相信......”
“我不相信，”劉士奇掰開她的手，轉過身來冷冷的看着她：“餘瑩，我四十歲了，已經很累了，需要休息，這種分分和和的遊戲我已經沒興趣玩了。”
“所以，對不起，你找別人玩去吧，我......”
“不要跟我說你結婚了這樣的話題，”餘瑩迅速的搶斷他的話，冷哼一聲：“劉士奇，你可以騙別人，但是你騙不了我，要相信，我十六歲就和你談戀愛了，二十歲我就做了你的女人，你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我都瞭解，你今天帶回來的這個女人，只不過是傀儡而已......”
柳橙橙在廚房裡幫曾紅霞打下手，曾紅霞正在洗黃花魚，說是要用油煎，而且生薑和蔥頭都準備好了。
“冬菜蒸黃花魚也挺好吃的，”橙子隨口說了一句，手裡還在剝着蒜頭。
“你會做嗎？”曾紅霞突然側臉過來看着她。
“我......做不太好，”橙子謙虛的笑了一下。
“那你來做吧，”曾紅霞乾脆轉身，從冰箱裡拿了冬菜出來：“早就聽說冬菜黃花魚好吃了，據說山水人家的做得不錯，可我們沒去那邊吃過，也不知道怎麼做的，今兒個跟你學學。”
橙子當即一頭的汗，天啦，跟她學，她都沒什麼廚藝啊，平時也都是亂做的。
看吧，劉士奇讓她來這裡就當啞巴，她居然亂說話，這下好了，明明進來打下手，怎麼着——
曾紅霞居然把圍裙都給她繫上了？
這是——趕鴨子上架呀，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冬菜黃花魚橙子會做，當然，她學會這道菜是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時跟木槿去山水人家吃了幾次，然後回家又自己做了幾次。
最近幾年做得比較多，是因爲兒子浩浩喜歡吃這個菜，所以做起來得心應手，倒也有模有樣的。
“你叫——柳橙橙？”曾紅霞站在一邊看着做菜的橙子和藹可親的問。
“嗯，”橙子很自然的點頭。
“幹這行幾年了？”曾紅霞很自然的問。
“四年多了，”橙子以爲她問的是她幹房地產銷售這一行。
“時常面對陌生人，不緊張嗎？”曾紅霞的語氣依然問得很自然。
“習慣了就好，”橙子一本正經的給曾紅霞解釋着：“剛開始也很緊張的。”
“剛開始叫人家爸媽都叫不出口吧？”曾紅霞臉上的笑意越發的深了。
“我們不叫人家爸媽的，”橙子木愣愣的依然沒有反應過來，“我們都叫哥，叫姐的。”
“啊？”這下輪到曾紅霞意外了：“你剛剛不叫我叫的媽嗎？”
“我......”橙子望着她，楞了半響才道：“那個，你是士奇的媽呀，我是士奇的老婆，自然是要叫你媽了，難不成——叫婆婆？”
曾紅霞聽她這樣一說，不由得也糊塗了，忍不住問着：“那你剛剛說叫哥叫姐怎麼回事啊？”
“那些都是我的客戶啊？”橙子只覺得疑惑，不過還是耐心的解釋着：“媽，我剛剛不說了嗎，我在這行做四年多了，一直都是這樣叫的。”
“你說的這行是哪行啊？”曾紅霞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貌似這次這個姑娘和以前帶回來的有些不一樣。
“房地產公司銷售員啊，”橙子也覺得和這假婆婆說話有些費勁，可想着和劉士奇的協議，還是耐心的解釋着：“我們賣房子的見着客戶都是哥啊姐啊的叫，很多時候你叫得再親熱人家也不買房子，如果人家去看了房子就買，那讓我們叫爹叫媽也成啊。”
“哈哈哈，”曾紅霞被橙子的話給逗樂了，不由得笑出聲來，只不過此時的笑容，卻是純粹了好多。
劉士奇剛從樓上走下來，就聽見廚房裡傳來母親爽朗的笑聲，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看來柳橙橙這個女人還挺會哄人開心的。
“好久沒聽見你媽笑得這樣大聲了，”劉振亞說這話時，看了眼跟在劉士奇身後的餘瑩。
餘瑩的臉色當即一沉，她在劉士奇的父母面前一直表露出的都是知書識禮性格溫和的一面，從來未曾大笑過，當然也不會哄他們大笑了。
廚房裡不斷的傳來曾紅霞的笑聲，而這笑聲聽上去就知道很開心，可聽到餘瑩的耳朵裡，卻又是那般的刺耳。
劉士奇這次又是從哪裡找來的羣衆演員？貌似比前兩次找的要會哄人一些，以前的美則美，不過都跟塊木頭似的。
這次這個倒是很聰明，居然還知道去廚房幫忙，而且還會講笑話，該不會是，想做夢由假變真吧？
如果是這樣，那她還得提前給這個叫柳橙橙的女人打針預防針，不要做不切實際的夢，土雞就是土雞，永遠都不可能飛上枝頭去當鳳凰的。
“士奇，你剛剛和餘瑩商量得怎樣了？”劉振亞側臉看着又在沙發上坐下來的兒子問。
“什麼商量得怎麼樣了？”劉士奇佯裝不知的問。
“就是你們復婚的事啊，”劉振亞見兒子裝糊塗，乾脆挑明瞭講：“我和你媽商量過了，既然餘瑩現在願意回來跟你過日子，你也就收收心，倆人年齡都不小了，我和你媽也想早點抱孫子......”
“爸，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和柳橙橙結婚了，”劉士奇略微有些煩躁的搶斷自己父親的話：“我總不能在有婚姻在身時還和餘瑩復婚吧？法律也不允許啊？”
“你少跟我來這套，”劉振亞當即就瞪了他一眼，大手一揮：“明天就去和餘瑩把婚給復了，然後計劃要孩子的事情，爭取明年春天就抱上......”
“這是我和柳橙橙的結婚證，”劉士奇從自己的包裡掏出鮮紅的本本放到劉振亞的跟前：“爸如果以爲這是假的，明天可以去民政局驗證。”
“你......”劉振亞拿起這結婚證看了看，然後瞪大眼睛看着劉士奇：“你......這回來真的？”
“什麼真的？”曾紅霞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端了盤菜：“今晚的冬菜黃花魚纔是蒸的，是柳橙橙下的廚，聞着就香，一點兒腥味都沒有。”
劉振亞把手裡的紅本本丟給劉士奇，又意味深長的看餘瑩一眼，隨即起身：“既然菜都做好了，那就準備吃飯吧。”
劉士奇站起身來，看了餘瑩一眼，淡淡的開口：“餘小姐，要不要在這裡吃晚飯？”
“我還要住這裡呢，”餘瑩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見他走到身邊，又低聲的道：“劉士奇，你有本事就別躲，今晚也住家裡。”
“這是我的家，我今晚——”劉士奇側臉看着她，目光冷淡着帶着堅定：“自然是要住這裡的。”
餘瑩的心再次咯噔了一下，劉士奇這回是來真的了？他跟那個女人——真結婚了？
橙子原本是到廚房給曾紅霞打下手的，沒想到最後居然成了主廚，她不僅做了冬菜黃花魚，還做了手工肉丸湯，杭椒炒牛柳。
“這是柳橙橙做的，這也是她做的，”曾紅霞用筷子指點着餐桌上的菜給大家解釋着。
“嗯，這黃花魚做得真不錯，”劉振亞夾了一筷子魚送到嘴裡，咀嚼了兩下點着頭：“的確很好吃，比干煎好吃多了。”
“好吃就叫你兒媳婦經常回來做給你吃啊，”曾紅霞笑着打趣，然後又側身對劉振亞耳語着：“我剛剛已經問過了，這次的不是羣衆演員，貌似，真是咱兒子娶的媳婦。”
劉振亞白了她一眼，女人就是好騙，自己的兒子還不瞭解麼？他這麼多年來，何時逃出過餘瑩的手掌心了？
他覺得這次的柳橙橙依然還是兒子找來演戲的，只不過這次的演得跟逼真一些，所以曾紅霞就誤以爲是真的了。
柳橙橙坐在劉士奇的身邊只覺得萬分的尷尬，因爲劉士奇的另外一邊坐着餘瑩，而餘瑩看她的眼神明顯的帶着輕蔑和挑釁。
她突然間有種自己被視爲敵人的感覺，而且還是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