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是生命
木槿在看守所見到方逸塵時,第一感覺就是他瘦了,而且瘦的很厲害,整個人顯得頹廢又狼狽,完全不是記憶中那個神采飛揚的方逸塵。
方逸塵看見她時目光有些發愣,神情卻有些激動,聲音有些乾澀:“啊槿,我以爲......你不會來見我的。”
木槿有些無語,沉吟片刻,才淡淡的道:“我原本也不想來見你的,不過,既然你要求見我,我就想,你或許有什麼重要的情況要告訴我,所以,最終還是就來了。”
木槿這說的是實話,她是真的不想來見方逸塵的,因爲她和方逸塵之間,現在連最起碼的朋友關係都算不上了旒。
方逸塵聽木槿這樣一說,臉上即刻顯露出無比的尷尬來,低着頭手足無措的道:“啊槿,我在裡面很想你,我......我想到我們曾經的那些日子,想到我們戀愛時的那些歲月,我就很難過很心痛,我總想,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能夠回到我們結婚前,我們重來一次,我們之間的歷史會不會改寫?”
木槿聽了他的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輕嘆一聲道:“其實每個人都希望時光能夠倒流,不,是希望時光能夠停駐,永遠的停駐在那一刻,在最幸福最快樂的那一刻。”
木槿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接着又感嘆着的道:“可我們都知道,時光不會停留,更加不會倒流,所以,過去的不會重來,發生了的事情也就發生了,不管是對的還是錯的,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總之,發生了就存在那裡,時光老人用一把深刻的鐫刀在歲月裡留下了深深的痕跡,有些東西或者隨着時光的流逝會慢慢的消失,有些東西則隨永遠都銘記在那裡,很難消失。濃”
方逸塵聽木槿這樣一說,不由得苦笑起來,望着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這個六歲就跟在他身後的女子,這個十六歲就愛上他的女子,這個曾經把他當着她的天他的地的女子,這個曾經做過他妻子的女子。
他曾有多少機會比別的男人更容易擁有她,不管是身還是心;他曾有多少的機會比別的男人更容易佔據她一輩子,不管是身還是心。
可是,爲何到了最後,卻是他把她丟棄了,卻是他把她遺棄了?
爲何,到了最後,卻是他再也尋不回曾經心愛的女人?
他曾天真的以爲,她自始至終是他的,他要她,她就在那裡,他不要她,她還是在那裡,她不會走遠,因爲她二十幾年來,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就是他方逸塵。
可誰知道,誰能想到,她一個轉身,就跟了別的男人,於是,把他和她的距離無限的拉遠,甚至遠到他根本就追不上的里程。
“啊槿,我找你來,是想要告訴你,我真的沒有參與到林晨曦謀殺你父親的事件中去,”方逸塵艱難的開口,望着木槿,眼神裡盡是真誠:“啊槿,我知道你肯定不會相信我,但是我的的確確沒有參與進去,雖然我找不出證人來證明......”
“我相信,”木槿突然開口,切斷他的話,然後淡淡的道:“你的話我都相信,即使你對我說謊,我也都相信,只不過——”
木槿說到這裡停頓片刻,然後又苦笑一下道:“只不過,方逸塵,我想你肯定會明白,現在這種情況,光是我相信你是沒有用的,必須得法院裡的法官相信你才成,所以,你跟我說這些沒有任何作用,我也......”
“我知道沒有任何作用,”方逸塵接過木槿的話來,卻又無比執着的說:“可我依然要告訴你,我沒有殺害爸,也沒有要害爸,即使開庭後我的官司打不贏,因爲那晚我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自己無辜,但是,事實上我的確是......”
方逸塵說到這裡停頓一下,接着又道:“好吧,我不無辜,總之是我打電/話叫爸下樓來的,這一點我的確是錯了,但是我的確沒有和林晨曦聯合起來......”
“你的確沒有和林晨曦聯合起來,”木槿淡淡的接過方逸塵的話來,然後又看着他漫不經心的道:“但是,當晚你卻是和林市長夫人唐宛如聯合起來了,我想應該是她打電/話讓你把我爸約下來的吧?”
方逸塵當即就不啃聲了,因爲事實的確是這樣的,當時唐宛如說他有重要的話對安崢嶸說,事關木槿的身世,所以急需見安崢嶸一面。
而他那時鬼使神差,心裡想着如果木槿的身世真的是市長千金那豈不是更好?那樣的話,石巖和木槿離婚,而他再去追回木槿復婚,也就跟着沾光了。
正是出於這種貪利的心理,他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唐宛如,居然真的就給安崢嶸打電/話把他給約下樓來,然後看着他上了唐宛如的車。
如果,他能早知道事情這般複雜,如果,他能早知道那天晚上唐宛如的車會發生車禍,如果,他能早預料到會有今天,如果......
當然沒有那麼多的如果,所以,事情也就走到了今天,木槿和他的距離已經是背道而馳越走就越遠了。
而他自己呢,這已經是走到了讓人無法預料和接受的地步,他不能去想象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什麼,更不能去想象,以後,未來......
他還有沒有以後和未來?
木槿從看守所出來已經是三十分鐘之後了,走出看守所時,她腦海裡響着的還是方逸塵那句話:“啊槿,我沒有參與進去,我沒有害爸,我真的沒有害爸......”
方逸塵口口聲聲說他真的沒有害爸,她其實很想問他,如果你真的一點私心都沒有,那爲何要跟唐宛如母女倆狼狽爲奸呢?難道不知道唐宛如找我父親的目的原本就不純麼?
可她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只是任由方逸塵說着,因爲方逸塵已經在看守所裡面了,他現在對她說什麼,已經沒有任何的作用了。
她剛走出看守所大門口,門外等她的石巖就已經伸手過來把她的手腕給拽住了,一邊拉着她去上車一邊嘴裡還埋怨着:“看看,又爲方逸塵浪費了半個鐘不是?”
木槿就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石巖比她自己還要在乎她這年輕的時光,真怕一個轉眼間,她就在不知不覺間變老了。
於是,她主動牽了他的手,迅速的朝着他的車邊走去,同時低聲的勸慰他:“好了,半個小時而已,何況,我也不至於就在今晚一夜之間變老吧?”
石巖聽了她這話,瞪了她一眼,接着又忍不住笑了出來,點點頭道:“那是,我剛剛還在跟婚慶公司打電/話,問能不能把我們的婚禮提前......”
“石頭,我不想要婚禮,”木槿迅速的喊住了石巖,見他詫異的眼神,接着又迅速的補充道:“我不想要婚禮,我覺得我們就這樣平平淡淡的過日子挺好,所謂結婚,不就是有個結婚證就可以了麼,婚禮是演戲給人看的,而我不喜歡演戲,我只想活得更加的真實。”
石巖的眉頭明顯的皺緊,對她這番話也明顯的不悅,忍不住低聲的道:“啊木,我們這都第二次結婚了,卻一次婚禮都沒有舉辦過,我覺得,無論如何都得有個婚禮,無論如何,都得讓......”
“石頭,我真的不想要婚禮,”木槿再次搶斷了石巖的話,然後深深的嘆息一聲道:“石頭,我只想要抓緊時間把這僅有的時光和你一起好好的度過,不想把這僅有的時光浪費到別人的身上去,”
木槿說到這裡又停頓了片刻,接着又低聲的道:“石頭,如果我們倆要舉辦婚禮,那麼現在就得開始忙碌了,爲了那樣一場婚禮,把我僅有的年輕的時光都耗費在上面,我覺得不值得。”
石巖聽木槿這樣一說,沉思半響,覺得也的確是那麼個道理,於是點點頭,終於答應了她的要求,低聲的道:“那成,不辦婚禮就不辦婚禮吧,那我趕緊把公司的事情安排一下,我們過幾天就動身去德國,先去做一個最全面的檢查,看看最終的結果和國內的是否一樣,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怎樣?”
木槿點點頭,這也是她所想的,此時的她,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做一些對自己身體無益的事情了,尤其是像婚禮那一類表演給人看的,她就更沒那個心情了。
石巖再次開上車,這一次卻是去的一家大型連鎖超市,木槿以爲他要買什麼,結果他卻是帶她去的牀上用品區,說是讓她挑選牀上用品。
木槿只覺得奇怪,忍不住就追問着他:“石頭,你這怎麼回事啊?家裡不都還有牀上用品麼?爲什麼還要買啊?”
“我們的新家沒有,”石巖悶悶的回答,接着又催促着她:“你抓緊時間挑選,不知道時間就是生命啊,生命能隨便浪費的麼?”
於是木槿不再和他討論別的問題,就連他說的我們的新家沒有的問題她都沒有追問,只當他是因爲今天辦了結婚證,就把新婚和新家給搞混了。
好吧,雖然是二婚了,可到底也還是新婚,既然他堅持要買全新的牀上用品,那她也就隨了他的意,於是便迅速的挑選起來。
相比較於四年前挑選淡雅色花系不同,這一次她倒是挑選了大紅大紫的,她想人生一世難得尋得真心待自己的人,難得有機會兩次都和同一個男人結婚,所以,這怎麼着也還是要買大紅大喜的顏色。
大紅色的牀上用品,看上去就讓人覺得暖,上面描繪着龍鳳呈祥,讓人一看就非常的喜歡,服務員又把這套流金歲月描繪得那樣的美好,任誰聽了都有想要買下來的衝動。
木槿當然也不列外,扭頭問身邊的石巖:“你看就要這流金歲月怎樣?我很喜歡那上面描繪的龍鳳,還有枕套上嶄新富貴的牡丹花。”
“嗯,就買這套,我也很喜歡,”石巖點點頭,隨即吩咐服務員開單,說就要這套了,顏色很好,花色很好,寓意也很好。
服務員非常的高興,很難碰到這樣不說價的顧客,於是非常大方的送了他們一對愛心抱枕,同樣也是大紅色的,和這套牀上用品非常的搭配。
買了牀上用品纔去的超市,木槿這才知道,石巖是真的要帶她回新家,因爲他說新傢什麼都沒有,剛剛裝修好不久,除了硬件,比如沙發牀廚具冰箱電器等裝修時就有配備的,別的小件日常用品等全部都沒有。
好吧,這樣一個新家,的確需要放開手來採購一番,而最急需要採購的東西,莫過於油鹽柴米醬醋茶等日常生活用品。
首先是在廚具專櫃採購了一番,好在這不需要木槿費多少心思,因爲身邊的男人比她的廚藝好,所以廚具也就比她要精通很多。
然後是在日用品區採購了一番,這也並不困難,家裡需要的東西都能需要採購,所以不需要商量,覺得用得上的直接就往購物車裡放。
兩個人一人推了一輛大型購物車,最終到收銀臺時都堆放得滿滿的,木槿不由得感嘆着:“平時見家裡好像沒什麼東西,可這真正從零開始了,什麼都來置辦,才發現原來家裡的東西其實還不少。”
石巖聽了她的話就好笑,木槿這人平常大大咧咧的不太細心,雖然家裡隨時有這樣用那樣用,她卻從來沒有去統計過,所以纔會覺得家裡沒什麼東西。
買了單,把這兩大購物車裡的東西塞進尾箱裡,差不多都塞滿了,木槿便對石巖說:“我們就不去農貿市場了吧,家裡的東西都置辦齊全了,好像什麼都不差了,去農貿市場買什麼?”
“還有兩樣東西是需要去農貿市場買的,”石巖啓動車朝着郊外開去,同時側臉過來看了她一眼,又耐心的跟她解釋着:“你等下到了就知道了,這是必須要買的東西,沒有這樣東西,我們晚上就沒法做飯吃。”
“沒法煮飯吃?”木槿越發的不解了,“難不成我們的新家還沒有廚具麼?可廚具商場就有賣的啊?非要到農貿市場去買麼?”
石巖就不說話,只是笑,說你等到了就知道了,木槿見問不出個名堂來,也就乾脆不再問他了。
等到了農貿市場,石巖帶着她在農貿市場裡左轉又轉,最後終於找到一家賣木材的店時,木槿才知道,原來石巖這傢伙是要買這些木材。
其實這家店賣的木材是傢俱廠剩下的一下不能用的廢木材,店老闆說很多燒烤店的人買了去做烤豬烤鴨烤鵝之類的。
“我們買回去煮飯炒菜,”石巖用手指着一堆棍狀木材說:“幫我把這些用個紙箱或者麻布袋子裝起來,算算多少錢,然後幫我搬車上去。”
“喂,石巖,”木槿忍不住喊住了他,輕聲的問:“你沒弄錯吧?這種木材可是要用中國式大竈才能燒火的,我們的那種爐竈,是不能用的。”
“我知道,”石巖微笑着應了一聲,把這堆木材的錢付了,然後牽了她的手,跟着木材店裡的小弟一起朝他們的車邊走去。
木槿心裡越發的疑惑不已,石巖又買了兩樣東西,一樣是木炭一樣是鐵鉗,木槿不再開口問了,她只想着,他們的新家,將會是怎樣的新家呢?
好在這個謎底在一個小時後就揭曉了。
當石巖開着車帶着她來到郊縣的一個純別墅的新樓盤,當她看見三間蓋着小青瓦的石板房,當她看着石巖的車朝着那三間瓦房開時,心裡瞬間明白,這就是他們的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