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諾爾的方法不是最好的那一個,但卻是最容易實現的那一個。而且除此之外,蕭焚也想不出自己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方法來解決眼前的問題。
現實世界和試煉世界明顯不能兼得,他必須痛快的做出抉擇,而不是在那裡猶豫不決。
“好的,我同意,問題是,用什麼方法來切割我的意志?”
耶諾爾看着窗外,說:“末拉,當我們到達斯圖加特,科裡會在那裡等待我們,然後他將使用末拉,切割你的意志,那將是一次非常非常痛苦的體驗。”
說完這些,耶諾爾扭頭看着蕭焚,臉上終於浮現出一絲可以稱爲慈祥的微笑,她說:“相信我,你的每一次痛苦,最終都會變成強大的源泉。這是我,法則之王,公正之主定下的諾言,是必然達成,不會改變的預言。”
蕭焚聳肩,低聲問:“比皇帝的詛咒還厲害?”
耶諾爾看着蕭焚,說:“哦,在這個試煉世界中,我纔是真正的皇帝。”
對於法則之王這種霸氣的回答,蕭焚只能用苦笑來回應,只有這樣的回答才能顯出耶諾爾原本的強大,也只有這樣的回答才能顯出耶諾爾現在內心深處的落寞。
只能在這個試煉世界中,成爲真正的皇帝嗎?
蕭焚長長吐了口氣,低聲問:“那麼,尊敬的女皇陛下,要我爲你加冕嗎?”
耶諾爾擡頭看着蕭焚,她能夠看出蕭焚眼中的真誠,就像是蕭焚能夠看出法則之王心中的落寞一樣。蕭焚想要用這種方法告訴耶諾爾。她並沒有被忘記。也不會被忘記。作爲一個皇帝的加冕人,至少蕭焚見證着這一切,記憶着這一切。
耶諾爾猛然扭頭,安靜了一會兒,用手擦拭了一下鼻翼,低聲說:“哦,好的,感謝你。請告訴我。你用什麼來爲我加冕?”
蕭焚微微一笑,從衣服中取出權杖。這把權杖一直放在他的枕頭邊,並且被艾思娜和德貝拉小心的照顧着。現在,重新手握權杖的蕭焚變得和剛纔完全不同,他低聲問:“在這裡嗎?我的女皇陛下?您需要我在這裡給你進行一次非常簡陋的加冕儀式嗎?”
“哦,當然,我願意。”
耶諾爾低聲回答着,然後慢慢單膝跪倒。下一秒,就在蕭焚準備說下一句話的時候,法則之王猛然蹦了起來。她低聲說:“等等,等等。等等,我們至少應該讓這次加冕儀式變得隆重一些,不是嗎?”
隨後,耶諾爾的身邊突然開始綻放新的光芒,在她的腳下,一朵朵白骨構造的花朵不斷從地面上浮現,綻放,然後向着四面八方到處涌動。書桌,書架,窗戶,房頂,這些白骨構成的藤蔓和花朵到處都在蔓延。不僅僅如此,這些白骨已經生長出了窗外,開始在整個土瓦本大公城堡的表面和內裡攀援。
天空中開始隱約出現整齊的歌聲,這些歌聲與聖歌截然不同,充滿了悲愴。但是在悲愴的後面,卻有着一種沉重,堅韌,厚積薄發的感覺。隨後,在土瓦本大公城堡的正天頂上,悄然打開一扇大門,一隻巨大的眼睛從這扇大門後向着這個世界看了一眼。這個眼睛不僅僅在這裡,只要這個時候有人擡頭,都必然會看見這隻眼睛,無論他處在哪裡,頭頂上有沒有什麼遮擋。那是必然會出現的,必然會別看見的,無法替代的眼睛。
在那之後,一個蕭焚在意志海洋中聽過的聲音轟隆隆的響起,那是世界之樹的聲音,曾經阻止過蕭焚在這個世界的離開。而現在,這個聲音正在讓整個試煉世界中每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許你爲王,這是我認可的”
“我許你繼續前進,這是我認可的”
“我許你擁有威權,這是我認可的”
“我許你重新開始,這是我認可的”
“我許你爲這個世界帶來終末,這本就是你要做的”
“我許你爲這個世界帶來救贖,這本就是你要做的”
這不是耶和蘇的聲音,但是比耶和蘇的聲音更加威嚴。僅僅只是聽見,就足以讓所有的人都感到心驚膽戰,戰慄不已。似乎那隻巨大的眼睛會讓整個天空崩塌,會讓整個世界在瞬間化爲齏粉。就算是最爲強大的土著,就算是聖山上最爲虔誠的教徒,都不由自主的向着這個眼睛跪拜。聆聽着那個巨大的,似乎在天空,又似乎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空間中響起的聲音。聆聽着那個聲音說出的一切要求,知道在這片大陸的某個地方,有一位能夠爲這個世界帶來終末和救贖的存在。
蕭焚和耶諾爾沒有跪拜在地,這種感覺非常奇妙,並不是對世界之樹沒有任何尊敬。恰恰相反,兩人對世界之樹有着足夠的尊敬,所以不認爲用跪拜才能表達內心的尊敬。
對於兩個人的反應,那隻巨大的眼睛不以爲意,它再次眨動之後,就悄然淡化,消失。在那之後,從大公城堡的上方的光明之門中,忽然降落下一個輝煌無比的皇冠,那是用無數顆碩大的寶石拼接而成的,通透無比,同樣尊貴無比的皇冠。只是這個皇冠在空中僅僅只是綻放了剎那的光輝,在給世俗們帶來無比震撼的感受和記憶後,就從這個世界驟然消失。
在那瞬間,整個大陸都響起了惋惜的嘆氣聲。世俗們能夠感覺到,那個皇冠也許就是最終的救贖,失去那頂皇冠,同樣意味着失去了最終救贖的機會。
無數的人爲之痛哭流涕,教士們紛紛撞響教堂中的大鐘,鐺鐺鐺的聲音迴盪在歐洲的大部分地方。每個人都在看着那隻巨大眼睛消失的方向,那裡同樣也是皇冠消失的方向,在那裡,有一個巨大的城堡。或者說,當世俗們看見那隻巨大的眼睛時,眼睛下的一切景象也一併投影進了世俗們的心中。
那是一個被白骨纏繞的城堡,那些代表死亡的白骨綻放着最爲美麗的花朵,那些原本陰森恐怖的骷髏頭,卻讓這個城堡變得無比莊嚴。僅僅只是看見那個城堡,就能讓人感覺到內心的悸動,那是一種無法描述的,但是卻有真實存在的悸動。
苦修士們陸續離開自己的隱居之所,騎士們收起刀劍,步行着走在自己的馬匹旁邊,他們在地面上漸漸匯聚成一股股的洪流,向着那個城堡進發。痛苦的人,歡樂的人,哀愁的人,他們都在不約而同的放下手中的一切,對着那個城堡的方向鞠躬示意。
聖地,那是真正的聖地,救贖的皇冠失落之所,最終的救贖開啓之地。
蕭焚並不清楚歐洲已經因爲世界之樹的聲音和皇冠的消失而風起雲涌,此時的他,正神情古怪的看着手裡的皇冠。這個皇冠上有着細密的精靈文,那是連蕭焚都不認識的文字。恐怕只有耶諾爾才能看懂上面寫了什麼,當然,耶諾爾必定知道那上面寫了什麼。
此時的耶諾爾,已經恢復了最爲年輕美麗的樣子,在世界之樹的許可下,她的容顏不斷髮生着改變。不僅僅是容顏,確切的說,她的身體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蒼老到垂死,然後徹底失去呼吸,變成骷髏,再從骷髏開始重新生長,直到變成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世界之樹說的那樣,耶魯重新開始,再次出發。
“耶魯已經在剛纔,在你的眼睛中死亡,從現在開始,我是完完全全的,全新的生命,我是一個新生的生命,是一個新生的精靈。也是這個世界的法則之王,死亡之主,拯救與審判之王,我的名爲耶諾爾。”
耶諾爾看着蕭焚,非常認真地說着。
對此蕭焚只能點頭示意,然後大不敬的反覆翻動着手裡的皇冠,問:“精靈皇冠?”
耶諾爾點頭,說:“皇帝在逃離姆的時候,遺落了他的皇冠,一起遺失的還有薩爾迪的王冠。現在,這頂皇冠就在這裡。”
蕭焚點頭,從權杖中取出薩蘇德的王冠戴在頭頂,然後說:“好吧,現在正式開始,耶諾爾,我來爲你加冕。”
耶諾爾神情複雜的看着蕭焚頭頂的王冠,伸出手去,幫助蕭焚扶好了那頂王冠,這才單膝跪倒在蕭焚的面前,低下頭去。
“要說什麼誓詞之類的場面話嗎?”
聽見蕭焚的問題,原本低頭看着地面,一臉肅穆的耶諾爾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微微搖頭,說:“哦,沒有那麼麻煩,你可以隨便說兩句就行了。”
蕭焚擺弄着皇冠,對着耶諾爾的腦袋虛擬比劃了一下,然後下意識的把權杖放在嘴前當做話筒,低聲說:“哦,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友好,尊敬的各位領導,值此風和日麗,春光明媚的時間,歡迎來到,哦……,這裡是哪裡?”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笑聲的耶諾爾一邊劇烈的聳動着雙肩,一邊猛然擡起頭一把從蕭焚的手中奪走了皇冠,自顧自的戴在頭頂,扭頭問:“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