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時空碎片,新書即將到來

“我們就快到了!”

聽上去很是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着難掩的興奮,是誰呢?方蠶揉着腦袋,努力睜開了眼,看到的卻仍是一片沉重的幽藍色。這是哪裡?海底?怎麼沒有開燈?

他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摸索着伸出自己的小手,觸到的是一個小巧精緻的鼻尖。方蠶愣了愣神,然後就感覺到自己伸出的手被一隻同樣小小的綿軟溫熱的手掌握住。

“跟我走。”女孩的聲音再度響起,那隻的小小的手掌牽着他,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走去。

“螢?”方蠶試探地喊了她一聲。

“怎麼了?”女孩疑惑地回過頭。

方蠶沒有說話,一片混亂的腦子裡,那個高大而古怪的黑影再一次浮現:

它發出瘋狂肆意的嘲笑,對方蠶和螢這兩隻在這個地獄般的世界裡苟活的弱小蟲子,致以着最大的惡意。它身後幽藍色的背景則放映着沾染鮮血的折斷樓房,紫色火焰下肆意妄爲的怪物,還有面帶冷漠棄他而去的人羣……

“又是那個噩夢?”螢關切地握了握方蠶的手,方蠶腦中的黑影瞬間幻滅。

滾吧!方蠶回過神來,在心裡默默地對黑影說道,我們會活下去的,不信就看着吧。

方蠶的記憶也在一點點回歸:這是地球東域的一座城市,上空的太陽在一次落下後就再沒升起,夜幕被釘死在天空。光明似乎在被逐漸抽離這座城市,星光和燈火一盞盞熄滅,夜變得愈加濃稠黑暗。

而人們在夜始一降臨的時候就隨着這座城市一同沉沉睡去,住宅、店鋪和街道到處都是躺臥的人。而在夜色到達最深的時候,一羣黑紫色的火團悄然降臨。

比人頭大不了多少的黑紫色火團,懸浮在離地面幾米高的半空中,照亮了周圍幾十米的範圍,下面是跟紫火一起出現的成羣結隊的怪物。

有背生翼翅飛翔在鬼火上空的蝙蝠或巨鳥,也有生有鱗爪或皮膚褶皺的面目猙獰的巨獸,還有尾隨在後數目衆多像老鼠一樣身材矮小的怪物,它們大都跟隨着紫火移動,在街上匯成一條浩浩蕩蕩且恐怖異常的黑色洪流。

方蠶在醒來的時候正好目睹了黑色洪流跟隨鬼火經過,睡死的人被矮小的怪物撕扯碾碎,粗壯的焰柱從巨獸的口中噴出將面前的一切點燃,熊熊火光中血液在不斷崩塌的夜色中像大團墨水般迸濺開來,觸目驚心。

作爲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孩子他居然沒有被眼前地獄般的景象嚇瘋,甚至還產生了去救人的勇氣。他叫醒了身邊還在沉睡的人,並想盡可能地叫醒所有還存活着的人。

不巧的是他在救人的時候被一隻藍色大鳥發現,大鳥口中噴出的寒風擊傷了他並讓他陷入昏迷。

這時那些被他叫醒的人包括身邊與他最近親的那個男人,卻毫不猶豫選擇將他扔在路旁倉皇逃走。因爲對他們而言,自己的小命纔是最寶貴的,至於別人,最好就躺在路邊吸引妖獸注意,好爲他們拖延逃跑的時間。

大鳥鄙夷地看了一眼逃走的人羣,緩步走近方蠶並張開了長有利齒的腥臭的喙……

陷入昏迷的方蠶的意識這時正在一個幽藍色的空間裡懸浮,一個像極了傳說中惡魔的黑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它嘲笑方蠶被自己所救的人拋棄,笑即使這樣他還在想他們能不能逃出去,笑方蠶太過弱小,再怎麼努力都是救不了身邊的人的,他們都會被這個地獄般的世界一個一個吃掉,最後連他自己都不會倖免。

那該怎麼辦呢?方蠶盯着面前高大的古怪的黑影,漸漸有種源自靈魂的顫慄傳到他的身體。

黑影向着方蠶伸出了手,說那就召喚出它吧,它能幫住方蠶強大起來,結束掉這個地獄般混亂的世界。

不!方蠶喊道。千萬不能和惡魔這東西談交易啊,故事裡召喚出惡魔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的。

但是他卻看見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擡了起來,一點點向着黑影深處的手掌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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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咳嗽讓方蠶的思維得以迴歸,一股清涼的水流竄進了他的氣管。

“你醒啦!”一個欣喜的聲音響起。

方蠶睜開眼,看到不是黑夜,而是一片幽藍色,在他面前的不是那個惡魔般的黑影,也不是擊傷他的巨鳥,而是一個看上去年齡和他相仿的女孩,她髒兮兮的臉上帶着的笑容像是黑夜中的一盞燭火,驅散了四周的黑暗。

“我叫螢。是我救了你,不用謝。”女孩搖晃着手上的水瓶,用好聽的聲音得意地說道。

“謝……咳咳……謝謝。”由於平躺着被灌水差點被嗆死的方蠶無奈道。

而且我只是昏迷,不是要渴死啊,方蠶心裡補充。

接下來幾天的時間,方蠶和螢兩個孩子都在像兩隻老鼠鬼鬼祟祟的,四處藏身。方蠶在醒來後有了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雖然是以幽藍色爲背景,這很好的幫助了他們躲避開黑暗中幾乎無處不在的紫火和怪物。

但方蠶卻看不到螢所說的在東方的天空懸掛的月亮,儘管隨着方蠶和螢朝着月光傳來的方向前行,月光已經越來越明亮。路上漸稀的怪獸似乎也在印證這條路是對的。

這月光就是他們在這黑暗中最後的渺小希望了吧,之前在黑暗裡是沒有月光更看不到月亮的,他們希望下一步邁出就徹底告別那個怪物橫行地獄般的世界,而且現在他們離這個希望已經離得很近。

這雙眼被那隻惡魔搞壞了?眼見月光漸盛卻仍看不見月亮的方蠶暗道。這幾天裡那個黑影數次出現在方蠶的意識裡,方蠶卻再沒有動搖過。

那個惡魔,你看到了麼,我們就快要逃出去了,方蠶和螢走在路上默默地說。

遠方傳來怪物的吼叫,從未有過的震耳欲聾,彷彿在刻意迴應方蠶。

方蠶拉住了螢說:“我去看看。”

螢順從地在原地站住,等候方蠶獨自向前打探情況回來。

方蠶悄無聲息地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在一個轉角前停步,將頭慢慢地探了出去。

在月光的照耀下方蠶清楚地看到,轉角後豁然開朗的寬敞街面上並沒有浩蕩如洪流的怪物羣,只有數百米外有一團臥着的怪物黑影。

可那是一隻即使臥着也有數十米高,幾乎阻住了整個前路的妖獸!那聲震耳欲聾的吼叫或許不過是他的一個哈欠。

怪物形似獅虎的健碩身體橫臥在地,一隻利爪托腮假寐,託着的腦袋卻是一顆長着角的鹿首。怪物腦袋晃了晃,眼皮似要睜開,有明黃色的瞳光露了出來。

方蠶迅速將頭收了回來,滿是冷汗的後背倚在牆上,心臟劇烈地跳動着。好大隻的怪物,幸好沒被發現。

“那怎麼辦?”聽完方蠶回來說的話後,向來樂觀的螢的眉頭也是深深皺起。

“這樣,你聽我的,我有辦法把它引開,你就趁機先跑過去,之後我再和你匯合……”

“不行!”,螢發出驚呼,“這太危險了!”

“誰讓唯一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呢,我們只能這樣做,更何況,”方蠶對螢笑着說,“你該不會連這點兒小事都信不過我吧,不過是一隻粉色的大豬而已。好了,螢,趕快行動吧,只要你過去之後等着我就好了。”

螢最終還是同意了,按方蠶說的先行離開。

方蠶則來到遠處的空地,點亮了從揹包裡拿出的幾支蠟燭。很快地面傳來了劇烈的震顫,方蠶再次確認了方向後拔腿就跑。

這些怪物都很喜歡光源呢,或許是喜歡光源附近美味可口的人?

地面傳來的震顫越來越明顯,拼命奔跑的方蠶感覺自己就像鼓面上,抱緊了蒙緊的鼓皮的一隻沒翅的小蟲,生怕自己會隨着震動跌進深淵。

當然不會是粉色的大豬,那可是一隻有着超過十米的長腿的怪物啊。

方蠶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掉了,恨不得能把自己的腦袋掀掉來喘氣,腿也已經沉重得不聽使喚。果然是太弱啊,就像那個惡魔說的,是連自己都保護不的。

可是,方蠶慢慢地停了下來,我想要保護的螢卻成功地逃掉了呢,月光已經這麼明亮,怪物也很稀少,她沒有我應該也能走下去吧。

方蠶向後轉過身,坦然地伸出雙手,來啊,把我吃掉吧!

身後卻空蕩蕩的,只有一陣風吹過,那隻追趕他的怪物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

方蠶自嘲地笑了下,雙手鬆了下來,向着前方的明亮走去。

空曠的街道上方蠶一個人慢慢走着,看着路邊安詳地沐浴在月光中的破敗樓房,想着這麼大會兒沒再見到有怪物出現,興許是真的要離開這座永夜的城市了,也不知道外面現在是什麼樣。

他和螢說好在後面匯合,卻沒說具體的地點,說不定會在外面的世界再見呢。

月光愈加明亮,把四周照得好像白晝,好像有點太亮了?可是自己還沒有看見月亮呢。方蠶在一個轉角前這樣想道。

沒想完的時間方蠶已經走過了轉角,心臟像被人兇狠地攥緊,驟然開始了從未有過的劇烈跳動,有一絲疼痛夾雜在裡面。

方蠶睜大了雙眼,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他透不過氣來:螢還是沒有好好地等他來啊,因爲這時她小小的身體就趴在地上,髒兮兮的小臉上這時像塗了粉一樣蒼白,一灘鮮紅得刺目的血液緩緩地從身體裡滲出來,她就像一隻小蟲子被人隨意地拍落了。

她的身後,正是他們所追尋的逃離的希望——那輪“月亮”,它離地不過十幾米高,直徑不過幾米,卻散發出極明亮的銀白光亮。

太諷刺的光亮。

方蠶和螢猜想過這輪“月亮”之後是什麼樣的場景,但無論如何它們都沒有想到是這麼讓人絕望的場景:

有密集得像雲朵一樣的黑紫色的火團圍繞着它,下方是聚集成海的怪物們,一隻巨大的怪獸從“月亮”裡擠出來,撲通一聲肥碩的身體跌進怪物的海洋裡。

原來他們追逐的外界的月亮就在這個地獄世界的最中心,它是連接怪物世界的通道,是這場災厄的源頭,卻不是他們眼中的“希望”!

“月亮”緩緩地落下,同時在像一塊奶糖在融化變形,在降落到地上的時候就變成了一道數米高全身沐浴在白光中的身影,無風自揚的銀白長髮和姣好修長的輪廓都顯示出這是個女人,有閃爍流動的暗紅光點如星般圍繞在身畔。

在白髮女人落地時,怪物匯成的海洋齊聲發出足以撼天動地的吼叫。它們以一種極鄭重態度散開,將方蠶嚴密地包圍起來。

方蠶低垂着頭看不清面目,身體在極度的恐懼下劇烈顫抖着。

幽藍色的空間裡,那個黑影重複着它說過的話:你太過弱小了,弱小到只能看着自己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被這個地獄般的世界吞噬,最後連自己都不能倖免。

白髮女人揚起自己的手掌,一道白色的光芒帶着熾熱的溫度向方蠶飛去,路徑上的螢瞬間被燒至無蹤。怪物們也向着方蠶發起了衝鋒。

“你贏了。”

方蠶的手揚起,與憑空出現在他身前的那個黑影的手合在一起。

“結束這一切吧。”

有比夜更深沉的黑暗發散出來,原來方蠶所站的地方立着一個巨大而古怪的黑影。

“即使比這更糟糕,也無所謂了。”

一股黑色的驚人氣息沖天而起,伴隨着驚天動地的巨響,滾滾黑煙如同鋪天蓋地的沙塵暴一般,騰空而起,伴隨着純黑色的火焰妖豔綻放,彷彿朵朵妖嬈豔麗的彼岸花,爭奇鬥豔。

黑影和白髮女人撞在了一起,猛烈的爆炸聲不絕於耳,遠處的怪物的海洋接連不斷地坍塌,碎裂的怪物屍體如同流星雨般紛紛墜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大地。各色的血液四處飛濺,將銀白色的光亮染髒,然後淌落到大地上,彷彿盛開又枯萎的黑色薔薇,妖豔奪目。

大地,搖搖欲墜。黑光,衝破了夜幕。

方蠶睜開眼時候,天空的星光正流瀉下來,照亮了怪物的屍體堆砌成的奇形怪狀的肉山,地面有暗色的河流緩緩流淌。

白髮女人消失不見,方蠶的正對面,那輪“月亮”再次懸在半空,卻是離地面很近,光亮也已經很黯淡。

眼中的幽藍色和黑影也消失不見,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實際上怪物們也沒見過哪個黑影,就像方蠶看不到那輪“月亮”一樣,它們也看不到那個黑影,它們死亡前只看到方蠶自顧自伸出了手,像是要和空氣握手。

方蠶揉着腦袋邁進了“月亮”消失不見。

“月亮”黯淡到了極點終於熄滅不見,只留下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

人們本能地喜歡新的,更好的東西。對於舊的東西,更多的卻是一種名爲懷念的情感,這種情感讓人止痛, 給人慰藉,也讓人上癮,就像從一處痛苦的地方去一處悠閒的地方放鬆一樣。

可是當舊的東西突然毀掉了,人們站在它的墓碑前,卻會覺得比失去新的要心痛得多,那不光是因爲裡面埋葬的是自己的一部分,更因爲兇手正是自己。

“去向它們討些祭品。”

“如果那裡也是這麼黑暗,我不介意給他們製造一些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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