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畢,雷恩老闆安排衆人休息,我倚靠在沙發上,靜靜地望着右側窗舷。
透過水晶打造的窗舷,我的目光落在一片青石空地上,空地中央,有一塊顏色略深,那是剛剛被打掃過的戰場,深色的位置,是被血浸染的地方。
在我對面,達芙妮神態安靜的坐在那裡,她略顯單薄的身體陷進柔軟的沙發之中,好像被裹在襁褓裡的嬰孩兒,透明的圓形鏡片遮掩不住她好奇的目光,此刻,她正一眨不眨的凝視我。
我輕笑一下,伸手遞過一片乾淨的薄荷葉給她,並取過另一片丟進嘴裡,一邊細細咀嚼,一邊閒聊:“看什麼呢?”
達芙妮抿抿嘴,接過薄荷葉,有樣學樣的放進嘴裡,含糊道:“看你......唔,好辣。”
看她蹙眉津鼻的怪模樣,我不禁莞爾,又遞過一片給她,達芙妮連忙搖手拒絕,我想了想,起身拿起一個類似痰盂的容器遞給她,她依然搖手拒絕,費了好大勁兒,才終於把嘴裡的薄荷葉盡數嚥下。
她如釋重負的呼了口氣,隨後吸了口氣,正待說話,卻陡然間停住了動作,眉宇間充滿了驚喜。
我笑吟吟問道:“是不是感覺清爽了很多?”
她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薄荷葉就是這樣,嚼的時候味道很衝,但當你嚼過之後,再去呼吸,就會有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清新感”我說着,取出一片薄荷葉,丟進嘴裡,又將另一片遞給達芙妮,這一次,她沒有拒絕,很乖巧的接過葉子,並慢慢嚼了起來。
“你家店鋪的事情,我很遺憾,也能看得出,你父親對此很有看法,但仔細想想,這又何嘗不是一個機會呢?”
達芙妮沒有表示,依舊靜靜地嚼着葉子。
“和風大陸很大,艾瑞城卻很小,裡傑城更小,在高達數萬丈的天空俯視而下,裡傑城還不及巴掌大,選擇在那種地方偏安一隅,會失去很多欣賞山川大陸,遍尋光怪陸離的機會的。”
達芙妮依舊在沉思。
“卡特家族不會給你們發展的機會,就像之前的那個總長,只懂得一味的索取,佔有,何時想過你的生死?”
輕嘆一聲,我繼續道:“我知道,由於我的原因,你家祖業被毀,你也不舒服,但祖業只是祖宗攢下的基業,你和你父親能善加管理,倒也還好,可你能保證你的後人也能如你們一樣能夠妥善管理好祖宗的基業嗎?”
達芙妮搖了搖頭。
“爲了避免這種悲劇的發生,也算作我對你們父女的補償,我打算帶你們離開,離開這個不見光日的小地方,去達賽城,去月光城,去維奇堡,只要你有能力,我可以資助你,把材料鋪子開遍整個和風大陸,這樣一來,你們也就不需要再爲材料鋪子的未來着想,除非將來,你的後人中連續出現幾代敗家子,不然,以你家店鋪的資產,總能找到翻身之地的。”
達芙妮嚅了嚅脣,又緩緩垂下雙眸。
“你放心,我不會食言的”一邊說,我又將一片薄荷葉塞進嘴裡,再次將目光轉向窗舷,望着那片青石空地發呆。
“我沒有懷疑你”達芙妮的聲音細弱的好像蚊鳴:“只是住了這麼久的家......沒了,心裡不太舒服。”
“我能理解”我點點頭,道:“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最初,我是艾瑞城的流浪冒險家,住在未婚妻的房子裡,後來,我和卡特家族的二少爺鬧了矛盾,不得已,舉家搬遷至月光城,之後我又回來了一趟,可惜物是人非,房子還是原來的房子,但已經成了一夥流氓冒險家的根據地,我當時很生氣啊,拔刀憤而殺之,我當時很天真,以爲把他們幹掉了,我家房子就能保存下來了,可惜隨之而來的一場大火,將一切都化爲齏粉,時至今日,怕是連廢墟也被雨水腐蝕沒了吧。”
我正哀嘆往昔,驀然間,就覺上臂被一團溫軟包裹,餘光一瞥,原來是達芙妮的小手正輕輕覆在上面。
“謝謝”我道。
接着,我深吸口氣,繼續道:“艾瑞城是卡特家族的艾瑞城,不是其他任何一個人的,更不是什麼祖宗傳下來的,如果有必要,卡特家族可以驅趕任何一個家族離開艾瑞城,並堂而皇之的將他們的土地佔爲己有,所以,在我看來,土地丟了,並沒有什麼可難過的,因爲那些土地原本就不屬於我們,只要人還在,總有一天,會將原本屬於我們的東西奪回來。”
達芙妮深以爲然的點點頭。
勉強算是解開了達芙妮的心結,我又和她談了好久,主要是有關材料鋪子的事項,她未來的願望,以及凱蘭的裝備強化機。
前兩點,達芙妮說的很自然,等到了裝備強化機的時候,她就有些難以開口了,可就算開口,表達的也十分隱晦。
但從她說的話中,我隱約讀出了不少內容。
首先是凱蘭的裝備強化機實際上並不穩定,常有裝備強化機把裝備毀掉的案例,毀掉了裝備,她就得賠錢,一些普通的裝備倒還好說,可一旦涉及到一些昂貴的奢侈品,凱蘭也懵逼。
據說,她家先祖並沒有多少產業留下來,就算有留下來的,也被她近些年的強化失敗給敗壞乾淨了。
如今,她是借錢過日子。
其實借錢過日子也未嘗不可,只要找到一份差不多的行業,還是能夠勉強餬口,同時還掉欠款的。
關於這一點,達芙妮就不止一次勸說過凱蘭,可惜凱蘭被先祖凱麗的發明迷了心竅,一味只想着將裝備強化機發揚光大,以正門楣。
得知凱蘭的想法之後,原本那些借她錢的人,再也不肯借錢給她了,甚至其中不少人鄭重其事的說明,只要凱蘭不再朝他們借錢,之前借出去的那些錢他們都不要了,權當做送給凱蘭的經費。
到如今爲止,仍肯借錢給凱蘭的人家,只剩馬弗羅一家了。
就在剛纔,凱蘭尋思找達芙妮再借些欠款,買點零件,把裝備強化機再改進一下,卻聽到她家店鋪那邊有吵嚷聲,於是拿了武器,跟了上去,這纔有之後的一系列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