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怎麼可能說忘就能忘的。在帆州,討論的最多的固然是西泠印社的情況,然而,在官場卻暗潮涌動。
上任半年有餘,楚質的風頭一向很勁,幾度已成爲焦點,最多的評價是爲官清正。愛民如子,溫文儒雅,是個謙謙君子,然而,在好評如潮的光芒下,肯定會有那麼一點點不和協的聲音。
太陽的背後,總有陰影的存在,系統學習過邏輯學、辯證法、矛盾統一論等等哲學思想的楚質,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十分的淡定。
“大人,你怎麼還在喝茶啊?”劉仁之情緒急慮,在官衙裡聯蹤了二十多年,有些事情他看得很開。但是更加明白什麼叫做衆口欽金。
一條銀練從半空懸流直下,在天青色的茶盞激盪浮蕩,捲起變幻莫測的圖案,淡白色的霧氣瀰漫飄升。淡淡的清香撲面,沁人心脾。
悠悠推了杯茶盞到劉仁之面前,楚質執盞到鼻,閉目輕嗅,輕抿了口,脣齒留香,喉透肺,令人回味。不愧是白茶佳品。
“今日本官輪休,不用值班點卯,不喝茶做什公??”楚質微笑道。仔細把玩着天青色的茶盞,尋思着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那個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做漿來的柴窯青瓷,這可是萬金難求的好並西啊,要不要挖個坑埋起來留給後世子孫。
“大人倒是好穩當,卻不知再過些日子,或許就天天沐休,用不着點卯了。”劉仁之一陣胸悶,忍不住微諷了句。
“那敢情好啊。”彷彿不明暗示,楚質笑得更加開心:“有這等好事,主簿何不早說
“大人劉仁之無奈,高聲提醒道:“現在可不是嬉耍玩笑的時候,若是再不動作,以後的事情就可真是難料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啊,說得這麼嚴重。”楚質懶洋洋道:“積下的文狀不是已經處理完畢,擬訂成稿上報了嗎,且今日又沒聽聞堂外有百姓擊鼓鳴冤。”
劉仁之輕聲道:“大人莫要裝糊弄。下官不信你沒聽到外面的流言。”
“既然是流言,那何必理會低頭看着茶盞,楚質無動於衷,主要是不好意思辯解,畢竟人家揣測的也有些附合事實。
劉仁之苦笑。搖頭嘆道:“下官自然知道大人清白,但非是下官多慮,實在是人言可畏,衆說紛紜之下,若是,一時不查,聽信了某些謠言,對大人有害無益啊
“那你說我該如何?”楚質問道:“站出來闢謠?”
“不可劉仁之連忙阻止:“容易落人口實。誤以爲大人心虛,唯今之計,只能向太守求助,有他一句話,流言必破。”
楚質沉吟片刻,忽然緩緩搖頭,卻是拒絕了劉仁之的提議,他也相信。只要有范仲淹的支持,以他在士林民間官場上的威望,足以壓制一切流言蜚語,但是他卻不想這麼做。
“大人,”劉仁之就要再勸。
“太守日理萬機,操勞州事,區區小事。就不必煩勞他老人家了楚質說道:“放心,這事我會處理妥當。”
“既然如此,下官告退。”見楚質心意已決,劉仁之無可奈何,只有卻步退了下去。
“公子,劉主箔所言也有幾分道理。何不依計行事?”片刻,待劉仁之身影消失在院門之外,初兒從屏風內室走了出來,俏臉泛起一絲擔憂,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粗通官場中事,知道若被彈劾,必定影響官運前程。
“我自有解決之道。”楚質笑道:“反到是印社,幾日下來,成效如何?。
“效果顯著,各個書商爭搶要從印社進貨,還有一些文士,也有意出幾卷彩印書集,如今正與他們商椎之中提起這個。初兒笑靨如花,心情舒爽。
“很好,都接下來。”楚質忽然說道:“初兒,發展跟不上形勢,看來印社有必要調整一下經營策略了。”
“嗯,公子您說初兒柔柔點頭,側耳聆聽。
杏雨樓,起得頗有詩意,位於城東大街上,那邊是杭州城富商大賈的雲集之處,佔地廣闊,紅牆碧瓦。富麗巍峨,環境清幽,服務周到。是商賈椎談生意的最佳場地。
二樓廂房內,只見裡面裝飾華麗。正廳照牆上掛着一幅百馬圖書畫。畫工傳神,駿馬或坐或臥或奔,千姿百態,無一雷同,堪稱精品,然而廳中諸人卻沒有這個。心情欣賞難得一見的藝術佳品,反而在談些稱的上是庸俗的事情。
“原來真是呂掌櫃,沒想數月不見。呂兄已經攀上高枝,在西泠印社中居於高個,真是值得慶賀啊。”
此人是真心喜悅,羊竟之前與呂掌櫃有數面之,算吾步,頭點交,有了衆層關係,待會總是容易談此情分
“客氣,客氣。”
呂掌櫃滿面笑容說道,在一幫書商掌櫃的簇擁下。走進廳中,推讓再三。纔不情不願的落坐主位。
看着意氣風發,紅光滿面的呂掌櫃。某些人心裡還有些不是滋味,幾個月前,大家同爲三流小書商。卻不知他突然走了什麼狗屎運,轉眼變成時今杭州城最爲有名氣的西泠印社底下的一個主事掌櫃,身份似乎也沒高升到哪去,卻不得不讓衆人奉承討好。
雖然有句話叫做寧爲雞頭,不做鳳尾,但也要看場合來的,最簡單直觀的比較,縣城郊外的驛站之長。能與在皇宮站崗的小黃門相比嗎。兩者職責貌似一樣,但駕不住人家小黃門背景深厚,遇到了,說不定連高官大臣也要巴結幾句。
不過到底是久經商場,唯利是圖的商人,瞬間就把失落心情拋之腦後。臉上洋溢着燦爛真誠的笑容,奉承之言接連不斷,反正也不費錢,說的開心,聽的也開懷,美味佳釀流水而上,猶籌交錯,面熱耳赤,衆人立即稱兄道弟起來,那熱情的程度。恐怕連嫡親兄弟也不過如此吧。
然而,交情歸交情,生意麪前。容不得半點私情,不然自己隨時可能卷被鋪走人,這點呂掌櫃心明肚透。書商們也不會真以爲憑着一桌酒菜就能如願以償,反正天色還早,談個通宵達其也不成問題 但不妨表現出自己的態度。
“呂掌櫃,我們可是批量進貨的。動輒幾百數千冊,九百文一卷的價格那也太貴了吧
“成本就是如此,既然各位都是行業中人,心中也該有個數,如此精美的雕工彩印,書頁,墨汁,成本幾何?。呂掌櫃侃侃而談:“不下七百文錢,在商言商,印社也要利潤,不然大夥吃啥。
知道呂掌櫃言之不實,肯定摻有水份,但是按照以往經驗仔細默算。書商們也覺得這個數目與實際成本相差不會太遠,轉手就有百文的利潤,若是到其他州縣販運,價格翻上幾倍也未嘗不可,這筆生意做得。
但是商人最擅長的是什麼,壓榨錄削至最後一點剩餘價值,怎能呂掌櫃說是什麼就是什麼,肯定耍據理力爭。
“難道就不能再少些嗎。”
“是啊,西泠印社所印製的書籍如此精美,以後少不了還要與呂掌櫃暢飲叨嘮。”
“所謂積少成多,印社出貨向來是以萬計,利潤渾厚,吃肉了。也給大夥留些殘湯啊。”
你一言,我一語,稱讚印社的同時,使勁訴苦,這是書商們的拿手絕活,一般人耐不住情面,肯定會適度再退讓一分,不過他們卻忘記呂掌櫃可不是一般人。對這等手段豈能不知,決定不肯讓步。
反應過來,又打起了感情牌:“呂兄,說起來大夥與是同行,你應知我等的辛苦,生意難做啊,如今發達了,何不關照下窮苦兄弟,”
似乎是勾起了往日的辛苦。呂掌櫃沉默了良久,長長輕嘆,微微點頭。就當書商們以爲事成之際,心中喜悅,卻聽呂掌櫃說道:“諸位,並非昌某忘本,實屬無奈,你們定是以爲我剛纔所言成本有虛吧,這倒不假,問題是你們不知我們印社的情況”,?”
“願聞其詳佔”書商們面面相覷。眼中都掠過好奇。
“告訴你們可以,但切莫外傳。”呂掌櫃輕聲道,表情很是神秘。
“那是自然。”
“若有外泄,必有報應
爲了知道一些印社隱私,以後好討價還價,居然連立誓、詛咒都用上了。
“我們印社情況與別家不同。”的到衆人的保持,猶豫了片玄,呂掌櫃悄聲說道:“爲了印發這本書集。我們可是費了好一大批筆錢
“怎麼會,難道傳言真是如此?”想起坊間流言,以爲印社要進貢給楚質,衆人恍然大悟,更有個別人眼睛骨碌碌亂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諸位莫要想歪了。”搖了搖頭,呂掌櫃道:“我們東主立下規矩,凡到我們印社出書,不僅不用花費毫裡,反而根據其書作質量,倒給他錢,當做潤筆費用
“眸,這是爲何?”
衆人不解,放在後世,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在宋代,卻沒有這種規矩,都是客人自費出版居多。要不就是代印,接受書商們的訂單。印社從來不主動印書。
“那這樣一樣,材料成本豈不都是你們印社所出。”衆人還在尋思耳社爲何這麼做,某些人卻想到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