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川,西起秦望山。沿錢塘江系江干,瀕西湖到寶石山。”;“讒鼓,轄錢塘、仁和、餘杭、臨安、於潛、昌化、富陽、新登、鹽官九縣,居民達餘萬戶,近兩百萬人,其中城市人口就是五六十萬人,是江南人數最多的州郡之一。
作爲兩逝路路治所在,杭州城經濟十分繁華,平日裡人流可謂是川流不息,坊市間南來北往的商賈雲集,就連一些偏僻的小巷也是熙熙攘攘。極是熱鬧,然而就在今日,諾大的州城街道,除了偶有幾個神色匆匆的百姓疾步路過外,卻沒見什麼行人。
這讓在街道兩旁的東主掌櫃十分不解,就算今日是中元節,大家都忙着祭祖渡魂,但也不用這麼匆忙吧,火急火燎的,好像後面有人追趕似的。
過了片刻,有個掌櫃們突然感覺有些不對,今日固然是中元節,按理來說除了那些販賣燭蠟冥紙的商店,經營其他生意的鋪面確實不怎麼樣。但也不至於這麼冷清吧,況且剛纔還滿街的人呢,怎麼轉眼間就消失得不見蹤影了。
意識到不對,這個掌櫃走出店鋪,想探查下原因,發現有個步履匆忙,身背布袋的年輕人打自己面前經過,連忙拱手迎上前攔阻。
年輕顯然十分急切,專心埋頭走路,忽然發現前面有人擋着,腳步也不停涉,身體自然傾側,打算繞過而行。
“這位小兄弟稍接。”掌櫃無奈,只好伸手攔截,笑容可掬,語氣溫和,帶着一縷歉意說道:“可否留步?”
年輕人見到有人攔路,愕然擡頭,心情雖急,不過他的性子也不算急躁,腳步停了下來,眼睛閃過一絲焦急,口中說道:“有什麼事情?”
掌櫃拱手行禮,客氣詢問道:“我見小兄弟神色匆匆,卻不知準備忙於何事?”
“怎麼,難道你沒有聽說嗎?”見到掌櫃迷惑搖頭,也不等他再問,年輕人好心提醒起來:“糧價漲了,每鬥要百八十文。聽說去遲了。會漲到八百文呢。”
“早知道,前幾日就應該,”搖頭悔嘆片刻,年輕人也不理會掌櫃,徑直朝城東米行所在地疾步而去。
“八百文?無稽之談。”那個掌櫃顯然不信,莫明其妙的返回店鋪,還想着這個謠言是怎麼傳播出來的,卻見自己店內一個剛剛有事請假回家的夥計風風火火的跑了回來。
“掌櫃的,”夥計上氣不接下氣。艱難嚥喉道:有,事,請”
喘息不定,好像隨時要抽風斷氣似的,半天沒出說出什麼事來,掌櫃在旁看着也替他着急,連忙說道:“有事慢慢說,不要急。”
深深呼吸吐氣之後,夥計才感覺舒服一些。想起正事,趕忙小心翼翼的說道:“掌櫃的,能不能,先,借小的點錢。”
三啊,前些日子不是剛支了工錢給你嗎?而且聽你說要回鄉探親,我還特意預了你半月俸薪,怎麼”借錢?掌櫃額頭下意識的皺了起來,語重心長道:“小三,聽我一言,不要總去斯混,你還年輕,應該存些積蓄,以後娶個媳婦,成家生子纔是,相當年”
掌櫃的也有些上了年紀,這今年齡階段的人都有些喜歡說教,當他回憶自己如何從一個小夥計成爲如今的大掌櫃時,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已經心平氣和的夥計幾欲插嘴,卻找不到空隙,只能在旁鬱悶的點頭聽,好不容易等到掌櫃換氣的剎那間,夥計連忙說道:“掌櫃的,你誤會我了,你給我的錢都在這,沒有亂花。”說着從懷裡掏出錢袋,扯開袋口亮給掌櫃過目。
看着眼前成串的銅錢,掌櫃確信夥計沒有欺騙自己,不由迷惑道:“既然如此,那你爲何還向我借?”
害怕掌櫃再胡亂猜測,夥計急切道:“掌櫃的,您有所不知,今年小的家中收成不好,家裡來信說都快要斷糧了,託小的買些回去,所以才向您告個假,網到坊市米鋪,還未來得及買糧,卻不想糧價突然暴漲小的錢銀不足,只好回來了。”
“難道是真的?”掌櫃喃喃自語:“八百文一斗。”
“八百文!”夥計一聽,連連搖頭,“掌櫃的,你哪聽來的蔣息,或許是聽差了,一斗是一百八十文而已。”百八十文的價格已經讓人望而生畏,要不是逢此時刻,恐怕沒有人會願意買,如果真是八百文高價,那簡直是不想讓人活了。
“怎麼回事?昨日纔是九十三文的,怎麼一夜之間就漲了一倍。”想來夥計應該沒有這個膽量欺瞞自己,這事絕對沒有假,掌櫃頓時驚歎起來,怪不得街面上少了許多人,原來是跑去買糧了。
的也不清楚。”夥計搖了搖頭,聽聞糧價飛漲,米鋪擠滿了人羣。他也沒想過要打聽清楚,直接就跑了回來。
感嘆了下,掌櫃似乎想到行麼,懷疑問道:小三,你是在什麼地方買糧的?”也不怪掌櫃多個心眼,主要是現在城中奸商衆多,趁着幹早缺糧的機會,大肆提價,所以掌櫃的自然以爲夥計誤進了奸商商鋪,被人當成凱子來宰。
“城東官鋪。”夥計顯然也明白掌櫃言下之意,連忙拍胸以示清白道:“掌板的若是不信,可與小的前去,只不過現在那裡可是擠滿了人,燥悶得緊,可能會讓您受點累。”
“嗯,瞧這情形,店裡也沒什生意,去看看也好。”忖思了片玄,掌櫃緩緩點頭,要知道自家店鋪經營的是糕餅生意,與米糧息息相關,市面上的糧價漲了,成本自然有所提高,雖然庫裡還有存儲,但誰知道早災什麼過去,糧價什麼時候平穩回來,秋收無望。荒景之季,還要過冬,不多準備些米糧,這心裡怎麼能安穩得下。
人同此心,不僅是掌櫃有這個心思而已,此時城東米市可謂是人,人海。放眼望去,還算寬敞的街道,每個角落都有人頭在攢動,少說也有好幾萬,人與人之間連一絲空隙都沒有,緊緊的貼在一起,這場面用摩肩接踵都不足以形容,或者也只有後世的春運高峰期纔可與之相
還好因爲前幾日來買糧的百姓過多,也偶爾發生過幾場小事故,官府爲了確保安全,早就安排有兵丁與衙役來維持秩序,而范仲淹在宣佈米糧漲價時也考慮到這點,不僅加派人手過來,還多設立了幾個販糧點,雙管文下,纔不至於鬧出亂子來。
既然是米市,當然不僅只有幾家官鋪而已,整個城東少說也有好幾十家米鋪,而衆人所在的街道是東城最繁華的,米店也有十來家,其中開門做生意的也有七八間,不過相對官鋪而言,這些店鋪的米糧要價太高。多出幾十文。
哪怕只多出區區幾文,在官鋪米糧沒有耗盡之前,生性節儉、精打細算過日的普通百姓寧願累些,也不會上門購買的,所以相對而言,那幾家糧鋪店內就顯得過於冷清,而店外卻排起幾條長龍。
長龍連綿不絕,源源不斷,站在高樓之上,極目運眺,依然看不到盡頭,家人不由生心感慨,嘆聲說道:“如果有一半人來幫襯我們的生意,那大夥下半生就不用愁了。
“哈哈,古兄不用着急,再過幾日定然會如願以償的。”
“說的也是,看這情形,官庫米糧定然撐不了多久,到時候。”說到興奮處,得意的笑聲溢滿高樓,親眼看見官鋪漲價,衆人再也沒有懷疑,如果不是爲了在人前保持風度,恐怕早已手舞足蹈起來了。
“章兄,事已至此,我們也該開門做生意了吧。”眼前熱鬧的景象,讓不少人心中躁動不已。
“還是那句話,不急於一時。”章東主顯得很淡定,微笑說道:“米糧才網剛漲價而已,還沒到火候。”
“章東主言之在理,魚兒才咬餌,還沒鉤住,不穩,如何能釣得大魚啊。”
大家都不笨,仔細一想就明白過來,糧價網漲,百姓還沒有緩過神來,出於節儉成自然的習慣,寧願排隊等候,也不願多花冤枉錢,可是當過了段時間之後,心情就變得煩躁不安,特別是排在後面的人,等待過久,耐性一點點被消磨,到了最後,肯定有人受不了,願意多花錢購糧而歸。以擺脫這種心態。
見到衆人無聲微笑,以爲是在嘲諷自己,家人訕笑辯解道:“讓大夥見笑了小弟只是怕夜長夢多而已,畢竟那範”也不好相與之輩,誰知道他會突然整出什麼花樣來。”
“兄長儘管放心,魚兒已然在池中,難道還能游出去,變成過江龍不成。”一語雙關,衆人會意,鬨然而笑。
“不然,洪兄擔心的也有道理。”章東主笑了笑,輕聲說道:“不過確實不用擔憂,剛纔在下已經尋人打聽清楚,他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嗯,我也收到風聲,這幾日他時埋首於案卷之中,除了偶爾接見下職官員,過問賑災情況外,再無其他動作,還在等朝廷撥糧的批覆,顯然是無計可施了。”
這些人在杭州城中經營已久,官衙之中自然有內線,雖不敢說對范仲淹的私穩瞭如指掌,但要想知道他平日裡的一舉一動,卻也是件簡單的事情。
終究是老了,沒有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困守於城,想有所作爲,難。”有人斷然說道,語氣之中似乎有一絲愕悵、感嘆?
衆人暗暗點頭,深以爲然,按照范仲淹以前的性子,赴任這麼久,新官上任那三把火早就已經燒完了,而如今卻平平淡淡,一點動靜也沒有,想來是年邁氣衰,經不起貶謫之痛,就此消沉了吧。
或者有人會覺得奇怪,既然他們明白朝廷遲早會撥糧賑災,那爲什麼還表現得如此淡定從容,好像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而事實的確就是這樣,都說是撥糧賑災,那糧食當然是用在賑災上面,誰人敢買賣。
況且宋朝疆域那麼大,不僅是杭州,每個地方都有可能發生難以預料的天災**,根本不可能存在天下太平大治的時候,爲了應對這些發生或即將發生的災難,朝廷固然是建造不少太平倉、廣惠倉之類倉庫存儲糧食以備不時之需,但也不可能僅只爲一個州縣的災難而傾全國之力賑濟,就算是撥糧,肯定也是有限度的。
當災難發生時,地方上報請示,朝廷最常用的作法就是,根據地方受災情況,及人口多少,綜合考量,只撥給夠能基本維持百姓生命的數額,只會少不會多,所以就算朝廷的賑濟糧運到,也影響不了糧價。
想到當年范仲淹豪氣凌然、揮斥方道的風集,衆人固然對他的所作所爲恨得咬牙切齒,心底深處卻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敬佩,而如今。心中暗歎了下,突然沒了說話的興致,氣氛顯得有點兒沉靜。
就在這時,樓遞突然響起輕快而小心的腳步聲,過了片刻,只見一個青衣小斯走了進來,朝衆人行禮,輕步走到章東主跟前,從懷裡取出一個信封,微躬呈上。
接過信封,章東主揮手讓小斯退下,也沒有避諱,直接取出信件觀看起來,而其他人也很識趣,目光移到他處,饒有興趣的欣賞樓內的擺設裝飾。
“哼”
一目豐行,將信件看完,章東主輕哼了聲,表情變得有些不爽快。
“卻不知是何事惹得章兄如此動怒啊?”在這關鍵時亥,章東主接到來信,而且還表現出生氣的樣子,不得不讓衆人好奇、關心。
“還不是楊家那小子章東主毛來得快,去得也疾,轉瞬間換了張笑臉,搖頭嘆道:“本想看在他父親的份上,送場富貴予他,卻沒想到他如此不識趣,孺子不可教也。”
衆人一聽,有些瞭然,當日在酒樓共商大計時,姓楊的青年就表現興致缺缺,勉強留了下來,最後也沒有表態,沒有加入衆人之中,不過在場衆人加起來就佔了城中六七米糧生意,姓楊的固然家底豐厚,但與衆人相比,相差甚遠,多他不多,少他也少,也沒人特別的在意,卻不知而今又有何事與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