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哥以前就在周老闆這裡做事呢。他剛回家去了,說落了件衣服在這裡,我順路來幫他找找。”葉琢笑道。
“哦。”葉予期看向周老闆,正要再說話,門口忽然踱進一個四十多年的男人來,一米八的魁梧身材,滿臉的絡腮鬍子,樣子極爲兇狠。他把手裡的包袱一揚,對周老闆道:“我這有一塊玉料,你們給加工一下。”
葉琢看着這個人,心裡“咯噔”一下。這人她見過。有一次她從角門到大房去,遠遠地看到龔氏房裡的吳嬤嬤站在巷口跟這男人說話。
“對不住了,兄臺。我這作坊要轉賣了,現在不接活。”周老闆禮貌地拱手笑道。
“轉賣?”那人一挑眉,“我正打算買個作坊呢。”他的眼睛在作坊裡掃了一圈,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我給你二百五十兩銀子,你看如何?”說完,眼睛定定地盯在了周老闆臉上。
周老闆臉上的笑容沉了沉,拱手道:“不好意思,這個價錢我不賣。”又轉過頭來,對葉予期作了個手勢,“葉老哥,來,裡面請。咱們坐下來談。”
葉予期點點頭,擡足便要往裡走,卻不想那男子站了起來,一把攔在他面前,對周老闆道:“周老闆,我看我們還是先談談的好,否則,你可要後悔的。”又轉過頭來對葉予期道,“老頭兒,這沒你什麼事。你可以走了!”
葉予期勃然大怒,將手中的拐扙用力往地上一頓,喝道:“你想幹什麼?”
“我自然是要跟周老闆談談買賣上的事。你別在這兒礙手礙腳,否則……”他上下打量了葉予期一眼,又將目光放到了葉琢身上,臉上頓時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你……你想幹什麼?”葉予期一驚,趕緊將身體移了一步,擋在葉琢前面,將那男人的目光隔開。
那男人將手中的包袱往後一扔,冷哼一聲:“你要再不走。就知道我想幹什麼了。”
周老闆早在葉琢提起那個話題時,心裡便犯了嘀咕。此時見這人的樣子,哪裡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將身體往前一擠,就站到了那男人的面前,大聲道:“我說了不賣給你,莫非你還想打人?我也沒話跟你談,趕緊的出去。否則。我不介意讓聶家坊的人來幫着評評理。”
那人一聽“聶家坊”三個字,臉色就變了一變。他們做了那麼多的手腳,花了無數的心思,不敢強迫這周老闆把作坊賣給他們,就是因爲那該死的聶家的作坊就開在對面。這條街一旦發生什麼大事,聶家就會有人出來管。聶家家大業大,地位尊貴。伸出一隻手指就能把人給捏死。可不是他們能招惹得起的。
不過這條街,是南山鎮上最有名的玉雕街,那些外地客商,都喜歡跑到這裡來進貨;而私人有好玉料的,也都願意跑到這兒來找人雕刻。所以要開玉雕作坊,只有開在這條街上生意纔會好。周家這作坊既花了這麼多心思才逼得他出賣,他們自然不會就此把它讓出去。不但志在必得,而且還想花最低的價錢買下來。那周家的兒子可不是他們逼着他去賭的。這作坊也不是他們逼着周老闆賣的。這事就算聶家人知道,他們也不好插手。
所以他很快就鎮定下來,道:“你要賣作坊,我要買作坊,這是正常交易。就算是聶家的人來了,我也不怕。”說完又看看葉予期,“不過我要奉勸某些人,有多大的碗,吃多大的飯。就算周老闆答應把作坊賣給你,你到衙門,也過不了戶。還是趁早閃開的好。”
這話一說,周老闆要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他就白在商場混幾十年了。龔書辦,就是轉管店鋪、田地的過戶登記的。這人這麼說,就意味着他是龔家或陶家的人。那邊給他下套,迫使他賣店鋪、作坊;這邊就想用最低的價錢把作坊買到手裡。這些人,還真是把壞事做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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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賣還能怎麼辦?他們有權有勢有手段,要是不賣,還不知有什麼手段在等着他呢。再說,就算他把這作坊賣給葉老頭,也是害了他。既然家也敗了,也不在乎這一百兩銀子了。就當給兒子買了藥吃,散財消災吧!
他心灰意冷地對葉予期拱了拱手,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葉老哥,今兒是我對不住您了。你先回去吧。有空,咱哥倆一起喝兩盅。”
“老周,你這是怎麼了?二百五十兩銀子,你就把這作坊賣掉了?”葉予期叫了起來。他不明白了,這人說了幾句硬話,再表明他跟龔書辦有關係,周老闆就妥協了?龔書辦,很了不起嗎?那龔氏還是他侄兒媳婦呢!
葉琢雖然不明白作坊開在這條街上有什麼好處,但想想陶家跟龔家費這麼大的勁兒,繞這麼大一個圈子,大概就是想得到這作坊,可見這作坊絕對是好東西。再說,她剛剛纔因爲龔氏的擠兌,被趕出了葉家二房,雖說這是她有意而爲之,但這個仇,還是要報的。把龔氏想要的東西搶過來,把她氣得吐血,那是最好的報復手段。
她將秋月拉到一邊,低低地道:“你到對面去,找剛纔那杜公子,就說我跟人競爭要買一個作坊,爲公平起見,想讓他來做個證人。他要是不願意,也不用求他,直接回來就是。”
“是。”秋月轉頭就往外走。
而這邊的周老闆,聽得葉予期的問話,苦笑一下,搖了搖頭:“老哥,你就別問了。你帶着侄孫女先回去吧,明兒我再登門給你道個歉。”
見秋月進了對面的聶家坊,葉琢這才轉過頭來,接着周老闆的話道:“周老闆,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您這樣行事就不對了。您做了一輩子的買賣,也應該知道這裡面的規矩。您要賣作坊,我們先來,就應該先談,對不對?好,就算不論先來後到,也應該價高者得吧?我們出三百五十兩銀子,這位老闆出二百五十兩銀子,您卻要賣給他而不賣給我們,這是什麼道理?”
周老闆被她這孩子氣的話說得苦笑不已,對葉予期道:“唉,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不把作坊賣給你們,也是爲你們好。這作坊,我還就得以二百五十兩銀子的價錢,賣給這位老闆。”
那人一聽周老闆這話,面上露出得意地神色來,斜睨了葉予期一眼:“老頭兒,你看人家周老闆是個多麼聰明的人。你要識相呢,就趕緊滾。否則,我不介意教教你怎麼變得聰明!”
葉琢上前一步,瞪着那人:“你幹什麼?比誰兇啊?我告訴你,你這叫強買強賣。我就還真不信這天下沒說理的地方。”又對周老闆道,“周老闆,您別怕他,有什麼,您就說出來,我們去衙門告他去。”
“哈哈哈……”那人聽了葉琢的話,不怒反笑,上前一步,站到葉琢面前,“你告啊呀?我還怕你不去呢。小姑娘,你還真是天真。你以爲這世上有公平二字可言呢?老子花二百五十兩銀子買下週老闆這作坊,還得叫他說個服字。”
“琢兒。”葉予期一把拉住葉琢,往後退了一步。
他也是個人老成精的,看周老闆這樣子,便知道這男人身份不簡單。如果照以前的脾氣,他自然也要跟這人掰扯掰扯。但自從經歷了葉璞的事之後,他這心裡,已有了畏懼。他害怕自己剛認的孫女再遭遇什麼不公,他害怕這人對他的親人使用手段。如果因爲自己逞強讓孫女有個好歹,那他就算是丟了這條老命,也彌補不了那份遺憾。只要有錢,還怕買不到作坊嗎?犯不着爲了爭一口氣,讓葉琢遭遇危險。
葉琢就是想要拖延時間,好看看那位杜公子能不能過來。她並不認爲萍水相逢就求別人來幫忙,是一件丟臉的事。人的力量不夠強,那就需要借勢。白放着助力不用,任由人欺負,那纔是傻瓜。
不過眼前的虧自然不能吃,她順勢跟着葉予期後退了一步,佯裝天真地仰着對道:“你以二百五十兩銀子買下週老闆這作坊,還得叫他說個服字,是何道理?你說來給本姑娘聽聽。你要是不說出點道理來,我就出去,叫各作坊的老闆來評評理。”
“二百五十兩的買價,還叫人心服。我也很想聽聽這是何道理。”門口忽然傳來一個極爲悅耳的男聲。葉琢轉頭一看,只見杜浩然穿着一身天青色雲紋錦袍,正擡足跨入門檻。而秋月則跟在他身後,衝着葉琢微微點頭示意。
“杜……杜公子。”周老闆看到杜浩然,表情極爲激動,結結巴巴地喚了一聲,連忙迎了上去。
葉琢見了,心裡更是大定。她還擔心杜浩然姓杜,這些人不清楚他是聶家的人呢。現在周老闆既然認識他,那就不用再多費口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