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兒。”察覺到葉琢的異樣,杜浩然不顧四周有人,一把將她摟到了懷裡。他還以爲,葉琢是看到了秦若彤的墳地,所以傷心了。
而這時,那邊有下人看到了他們,湊到秦景明面前低語兩句,秦景明轉過身來朝這邊望了一下,便大步朝這邊走了過來。
“靖安王爺,王妃。”隔着老遠,秦景明就笑着拱了拱手,打了聲招呼,“二位怎麼到這兒來了?”
杜浩然拱手回禮:“國公爺不知,秦姑娘於我有恩,跟內人也相交莫逆。今天是秦姑娘的忌日,我們夫婦倆便過來上一炷香。”
“若彤對您有恩?怎麼會?”秦景明訝然地看着杜浩然。
旋即他又轉過頭來,望向葉琢,眼裡的疑惑更盛。顯然是更不明白這位來自邊陲小鎮的靖安王妃怎麼會跟自己那個妹妹有交集。而且,這位陌生的靖安王妃,怎麼見到他時眼裡含着淚水,神情那麼激動?
“那還是五年前的事了……”杜浩然此時只顧着跟秦景明說話,並沒有注意到葉琢的異樣神情。
他把當年的事說了一遍,又解釋道:“我去年回到京城,並不知秦姑娘已香消玉殞,後來就一直在南方,未能及時來拜祭,甚是慚愧。”
“王爺說的哪裡話?若彤當年也不過是舉手之勞,靖安王能放在心上,我們已是感激不盡,怎敢勞煩您跟王妃紆尊降貴,跑這麼遠的路到這個地方來?”秦景明客氣着,眼睛卻仍時不時地看向葉琢。
靜靜站立在那裡的葉琢,總讓他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可回想起來,他又想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個女子。
葉琢萬般不願意對哥哥撒謊,可這時候,不由得她不遮掩自己的身份。她不知道。當哥哥和嫂嫂知道她是秦若彤的靈魂轉世,會不會把她當成妖怪,驚恐萬分,避之不及。如果是那樣,那她還不如像現在這般,遠遠地看着,適當的時候,助他們一把。
見杜浩然將自己的經歷介紹完,她也輕聲解釋道:“當年姐姐路過南邊,我曾與她有過一段時間的交往。情同姐妹。我如今到了京城,自然要來拜祭一番。”
“唉唉,二位真是太客氣了。景明替妹妹謝謝王爺和王妃。”秦景明記不起什麼時候見過葉琢,便以爲是自己的錯覺,對他們深揖了一禮,便將那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
葉琢讓過一邊,沒有受哥哥這一禮。看到何雅靜帶着孩子朝這邊過來。對杜浩然道:“何夫人過來了,走吧,我們過去。”說着迎向了何雅靜,招了招呼,又跟兩個孩子見了禮。
這兩個孩子,她出嫁時一個才蹣跚學步。一個嗷嗷待哺,轉眼就這麼大了。
人說恍如隔世,而她卻真是隔了一世。再看到這兩個孩子。感慨良多。
何雅靜見葉琢拿出兩塊極爲精美的琉璃種玉佩送給孩子,慌得連忙推辭。這禮物太貴重。
“何夫人。”葉琢卻不容她推辭,“當年秦姐姐對我恩重如山,如今卻是陰陽相隔。我能在這裡見到哥哥、嫂嫂和侄兒、侄女,是我的福份。這玉佩雖然值幾個錢。但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除了這個,我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這僅僅只是一份心意。”
何雅靜見葉琢說得情真意切。便也不再推辭,示意讓孩子收下道謝,心裡對葉琢又親近了幾分。
說話間,幾人已來到了墳墓前。葉琢看見那墓碑上寫着自己的名字,百感交集。
雖然知道那裡面不過是一具沒有任何感覺的軀體,她的靈魂,早已脫離了那具身體附到了她現在的身體之上。可站在這墳前,她的感覺仍十分怪異。
“來,給秦姑娘上一炷香吧。”杜浩然遞過幾根點燃地香,看向葉琢的目光全是關切。
他不知道爲什麼葉琢今天一再失神,當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多問。只能默默地關心她。
杜浩然的目光讓葉琢心頭一暖,想着自己還能站在這陽光下,重生開始新生,能以感激的心去面對前世的親人,有幾十年的時間來彌補自己的過失,她是多少的幸運。
所以,忘掉過去,活在當下,珍惜所擁有的東西,纔是她最應該做的事。
她舉起香,朝着墳墓三躹躬,然後將它插到香爐裡,算是向自己的過去做了一個了斷。
看到杜浩然也上了香,秦景明便道:“靖安王和王妃要沒有別的事,不如到舍下坐坐?此時也差不多到午時了。我們衛國公府上廚子雖手藝不高,卻也有幾樣拿手菜。讓他們整治一桌菜,我們小酌幾杯,說說話聊聊天,如何?”
杜浩然兩人今天來此,便是衝着這目的來的。秦景明的邀請,正中杜浩然的下懷。他看了葉琢一眼,見她沒有什麼異議,便向秦景明拱手道:“如此就叨擾了。”
於是一行幾輛馬車,朝城中駛去,直接去了衛國公府。
看到熟悉的院子,甚至還有一些面熟的下人,葉琢又是百感交集。
“不知秦姐姐的院子,還在否?”她低聲問何雅靜。
何雅靜一愣,看向葉琢,含笑道:“還在。”又試探着問,“靖安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嗯。”葉琢點了點頭,抑制住心中複雜的感情,她強笑道,“何夫人有事要張羅,就不必陪我去了。派個下人帶路即可。”
“那怎麼行?”何雅靜笑道。
雖然她要吩咐下人準備飯菜,但葉琢可是郡王妃,又是第一次到衛國公府來,何雅靜不可能丟下她去張羅家事。
再說,何雅靜對葉琢極爲好奇。
在汝南王府第一次見面,她就感覺葉琢對她有着異乎尋常的親近感。沒想到,在今天竟然在秦若彤的墳地裡遇見了她,她還對秦若彤的閨房感興趣。這實在讓人感覺奇怪。
儘管葉琢說她跟秦若彤情同姐妹,可依何雅靜知道,自己那個過世的小姑子表面上看似和氣,其實骨子裡十分的高傲,等閒之人根本入不得她的法眼。便是她這個做嫂嫂的,相處幾年,都沒能走進她的心,更何況萍水相逢的一個寒門女子!
而且,她可不記得自家小姑子去過南雲城那麼偏遠的地方。可眼前的葉琢,不過十六、七歲,就算是寒門出身,卻也有父母、親人束縛着,不可能四處亂跑的。她們兩人相隔千里,怎麼可能見過面,還有過深切的交往呢?
更何況,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正處新婚之期,甜甜蜜蜜,卻毫不避諱地去了秦家園陵,還有興趣去看一個死去的人的閨房。她這行爲,怎麼想都感覺怪異。
葉琢也知道,自己的謊言騙騙杜浩然還好,畢竟他跟秦若彤只是一面之緣,對她並不熟悉。但如果秦景明和何雅茹真如他們表現出來的那般,對她這個妹妹有足夠多的關心,瞭解她的一切狀況,那麼,她的這個謊言,在秦景明和何雅靜面前,是漏洞百出。
她沒辦法去填補這些漏洞,她內心裡也不想填補。她雖然覺得把重生的秘密說出來,是很不理智的。但她潛意識裡未免沒有讓哥哥、嫂嫂將她認出來的念頭。
兩人各自想着心事,默默地進了後院,再穿過兩道拱門,來到了一處環境及其幽靜,精巧不處這亞於汝南王府園林的一處園子。
看到眼前的處處美景,葉琢感慨萬千。
這處園子,還是父親過世之後,兄嫂特意叫人給她修建的。只是她作爲父親唯一的嫡女,自小嬌寵於一身,總覺得這是應該的;而且兄嫂這樣做,也不排除是做給別人看的意思,以表示並沒有虧待她,反正她出閣了,這園子她也帶不走。所以,她當時並沒有多少感激之心。
如今想來,她錯了,大錯特錯了。哥哥既然襲了爵,除了犯有大罪,誰也不能奪他的爵位。他有必要花那麼多的錢,做給別人看麼?他是真的疼惜她,纔給她建了這個園子。
“前面,就是妹妹的閨房了。”何雅靜指着前面的一處小院道。
不一會兒,兩人到了小院前。葉琢詫異地發現,院門竟然是敞開的,裡面似乎還有人活動。
難道這裡已拔給別人住了?
下一刻,她就釋然了。她出嫁了幾年,後來又去世,這院子總不可能一直留着,給別人住也是應該的。
跟在何雅茹後面,她進了院子。
“夫人。”一個梳着婦人髮髻的女子站在門邊,給何雅茹見禮。
葉琢差點驚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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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她前世的貼身大丫鬟?她怎麼還在這兒?
還沒等她吃驚完,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婦也走了過來,給她們見禮。
奶孃,奶孃!
葉琢在心裡狂叫。
眼前的這位,竟然是她前世的奶孃。她母親早逝,出嫁前幾年,全是奶孃陪着她過日子。後來,她們又跟着她一起進了雲家。沒想到,她死後,奶孃跟柳絮又回了衛國公府!
這一刻,葉琢對秦景明再一次充滿了感激。
這些下人,跟隨她多年,讓她們能有一個好歸屬,是她死之前唯一的願望。可惜她當時知道自己要離開人世時,已沒辦法給她們安排出路了。沒曾想,又是哥哥幫她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