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琢看了鄭曼文一眼,笑道:“走吧,咱們先進廳裡坐下再說。”
“是啊,到廳裡再說。”關氏也道,走過來扶住鄭曼文的另一邊手,便要往廳裡去。
這時候卻聽到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似有一羣人往這裡來了。葉家人早已成了驚弓之鳥,聽到這聲音臉色俱都一變,停住了腳步。
“娘娘,您慢點走,別急。”門外傳來了一個女聲,葉琢頓時放鬆下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阿嬡。
不用說,來者自然是顧塵了。
“是玉妃娘娘。”她趕緊道,轉身迎了上去。
“玉妃娘娘來了?”關氏一陣驚喜。以她的見識,自然不知道顧塵與大皇子之間究竟誰更有權勢一點,只知道顧塵是皇妃,跟聶貴妃是同等地位的人,而大皇子是聶貴妃的兒子,照着她的理解,自然是顧塵的地位高過大皇子,因爲她是他的長輩。
所以聽到顧塵親自到他們家來,她的心頓時安定下來——有玉妃娘娘爲他們做主,還有什麼過不去的檻?
此時顧塵已轉過牆角,站到了院門前。
“南山縣縣令楊建修,叩見玉妃娘娘。”楊建修作爲朝庭命官,見了顧塵自然得行叩拜禮。
“草民葉予期,叩見玉妃娘娘。”葉予期剛纔已拜見過一次大皇子了。此時面對對他們家沒有絲毫惡意的顧塵,這個禮行個格外從容。
而其他人見了,忙也跟着跪了下去。
顧塵忙道:“快平身。”說着,還上前去親自把關氏扶了起來。
她心裡着急,此時也顧不得寒喧,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一眼葉琢,問道:“我聽人說大皇子帶人來了?怎麼着。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眼見得顧塵一知道消息就馬上親自趕來,又這麼擔心自己,可見她說要認自己爲義女,有什麼事定然會幫她的話不是說說而已,葉琢心裡感動,笑道:“娘娘別急,我好好站在這兒呢。咱們進屋裡坐着說話吧。”
“也好。”顧塵掃了院子裡一衆人等,笑道。
“娘娘請。”葉琢見關氏這個地位最長的女主人沒開口說話相請,鄭曼文也不好越廚代庖,便主動將顧塵往客廳裡引。
顧塵見大家都愣在後面沒動。笑着回頭道:“大家都進來坐吧。”
“是。”楊建修應了,示意大家跟着進了廳堂。
進了廳堂,分賓主坐下。顧塵又讓葉琢給她引見了衆人一番,這才問她:“大皇子想要幹什麼?”
鄭曼文見葉琢看了她一眼,躊躇着沒有馬上說話,心裡一暖:都到這個時候了,葉琢還顧着她的身體。怕她受驚,這樣的孩子,怎不叫人愛煞?
她一擺手道:“琢兒,大皇子都來了,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這事不必避着我。如果我什麼都不知道胡亂瞎猜,只有更擔心難受。”
“是啊。來的路上,你母親一直胡思亂想的,自己嚇自己。有什麼事,你儘管說。大夫說她身體好得很,不會有事的。”楊建修道。
葉琢這才向顧塵歉意地笑道:“娘娘莫怪,我娘剛懷了孩子,我怕她受驚。本還想避開她說的呢。”
“楊夫人,恭喜啊!”顧塵笑着道。又從腕上取下一串佛珠,讓櫻嬤嬤拿給鄭曼文,“這串沉香木佛珠,是聖光寺的高僧開過光的,甚是靈驗,你帶在身上,可保你身體康健,平安無事。”
“這怎麼行?娘娘的貴重東西,民婦可不能收。嬤嬤快給娘娘拿回去。”鄭曼文慌得連連擺手。
“娘,您就收下吧,這是娘娘的一片好意。”葉琢道。
鄭曼文見女兒這樣說了,顧塵又堅持,這才讓櫻嬤嬤給她帶上了。站起來想要叩頭道歉,卻被櫻嬤嬤攔住了,只得福了一福,坐了下來。
關氏是個潑辣大膽的,見顧塵如此親切和氣,便又恢復了往日的爽利。待鄭曼文坐下,也不等葉琢說話,她站起來利索地跪下了下去,抹着眼淚,哽咽難語:“娘娘啊,您要爲我家琢兒作主啊!您不知道,那位大皇子帶着一羣人闖進我家來,還將我家團團圍住,不許人進出。然後逼着我這孫女去給他做妾,說如果不答應,他就說我家老頭子偷了靖安王爺的玉佩,要將他拿了,關到牢裡去。我家琢兒與靖安王兩情相悅,說好了要等他來娶,哪裡肯依?她拿着刻刀頂着脖子,當衆便想自刎。要不是大皇子怕鬧出人命,擔個逼死民女的名聲,您這時來,只怕看到的就是我們一家子的屍體了呀?娘娘呀,您可要爲我們作主啊……”
說着,她用手帕捂着臉,“嗚嗚嗚”地悽然哭泣起來。
在以往,有什麼大事她是不出面的,因爲怕自己沒見識誤了大事。可今天的事實在是讓她如哽在喉,難以下嚥。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個可以申冤,能給葉琢做主的顧塵,那這個冤屈便得好好訴一訴啊!但這番話由葉琢自己來說,和她這老婦人來說,差別大得很。葉琢自己說,只能往小裡講,不好這樣哭天抹淚的大叫冤屈,以免引起顧塵的反感,畢竟那大皇子跟她是一家人麼?而她這老人家就沒這樣的顧忌了,反正大家都知道她這種市井老婦沒什麼見識,便是說誇張點,說錯了,也不好跟她計較。有什麼容易引起玉妃娘娘反感的,葉琢在旁邊還可以幫着描補描補,進退自如。
而有些細節,自然是剛纔去迎鄭曼文時,葉予期抽空跟她講的。
所以說,市井老婦也自有她的狡黠,有時候也能撐得起大場面,勞動人民的智慧那是絕不容小窺的。
關氏的這點小心思,葉琢哪裡不懂?她心裡又是感動,又是好笑,只得裝着抹眼淚,轉過頭去用手帕捂住了口鼻,生怕笑場。
“琢兒,琢兒你沒事吧?”這一番話不知道顧塵聽了如何,反正聽到了鄭曼文耳裡,可把她嚇得不輕,站起來就想去抱住女兒。
葉琢見了,忙上前去,一把將她摟住,安慰道:“娘,我沒事,您看我現在這不是好好的嗎?”
“我可憐的女兒,你怎麼這麼多災多難啊!前一陣被聶家接了去,關在那聶府裡,又是泄藥,又是**,差點被把你身體搞垮,名聲毀掉;後來好不容易回到家裡,又被人擄了去,拿去威逼杜公子,還被人射殺,掉到河裡差點被淹死;現在又被人逼婚,去做什麼小妾,差點自刎身亡。我的女兒啊,你到底有什麼地方礙了他們的事啊?爲什麼處處要跟你爲難,想要你的性命啊?”鄭曼文一把抱住她,失聲痛哭。
要不是知道鄭曼文一向厚道,心裡沒關氏那麼多彎彎繞,葉琢都懷疑她是不是存着跟關氏一樣的心思,就是要在顧塵面前訴苦,隱晦地又告聶家一狀呢。此時擔心她身體,忙拍着她的背,小聲地哄着,好不容易纔讓鄭曼文的情緒平息下來。
鄭曼文雖不哭了,卻一把將葉琢推開,跪到了地上,跟着關氏一起叩頭:“求娘娘爲我女兒作主。”
“求娘娘爲我孫女做主。”葉予期也跪到了關氏身邊。
楊建修則站了起來,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滿臉的爲難。
“祖父、祖母,娘,你們快起來。”看到這情況,葉琢不得不說話了,“你們這樣,讓娘娘多爲難啊,趕緊地起來吧。”
跪在地上的幾人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這大皇子是皇上的兒子,聶貴妃的兒子,卻不是玉妃的兒子。玉妃又不是皇后,份位比聶貴妃還低一等呢,便是想教訓大皇子都沒資格,哪裡能幫他們做主,懲罰於大皇子?
葉琢將他們一一扶了起來,又對顧塵歉意地笑道:“娘娘莫怪,我祖父、祖母和孃親剛纔被嚇着了,所以才這樣思慮不周。”
顧塵卻是滿臉的傷感,感慨道:“葉琢,你雖受了些苦難,但有這麼一些親人在你身邊,關心你愛護你,與你同進退,你也算是幸福的了。”
“是啊,所以我想一直守護在他們身邊。”葉琢知道,剛纔那一幕刺痛了顧塵的心,讓她想起了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的親人。
顧塵點了點頭。葉琢這是告訴她,她不會跟自己去現代的,因爲她的親人就在這裡。
她望着葉琢:“接下來,你想要怎麼辦?”論心計,她感覺自己根本比不過像葉琢這樣在大宅子里長大的女子,所以她乾脆就不想了,直接問葉琢要什麼。
葉琢走到她面前,緩緩地跪了下去,擡起頭來:“娘娘,我想拜您爲師,向南派發起挑戰。”
“哦?”顧塵眉毛一皺,思索着葉琢這句話的用意。她說過要收葉琢爲義女了,葉琢爲何還要多此一舉?
“我們只有玉礦是遠遠不夠的。這麼多年以來,皇室和豪門大戶所用的玉雕,幾乎出自南派之手。娘娘,恕我直言,你雖把北派的名頭打響了,但那也只是您一個人,您完全沒有把手下的弟子培養出來,形成一個巨大的流派,與南派抗衡。而我,想要扛起您的旗幟,發展壯大北派,將南派徹底打倒在地,永不能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