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塵隨即一揮手:“那也沒關係。只要你成了我的義女,還怕找不到好婆家嗎?京城那些青年才俊,可着勁兒地挑。”
葉琢又苦笑一下。
這位顧塵,雖然到了這裡有十幾年了,但她要不就是幽居深宮,要不就是行走於荒山野嶺,四處找玉石,跟豪門勳貴們怕是接觸得不多,根本不瞭解他們締結姻緣的標準。那些人要結親,對對方的家世看得極重,目的就是靠着聯姻提高自己的朝堂中的影響力。她就算被顧塵認作了義女,那也僅僅是顧塵的義女,絕對成不了皇上的義女。而這兩者的地位,千差萬別。顧塵在明面是一個極不得寵的妃子,她認的工匠出身的義女,是絕對入不了那些豪門勳貴們的法眼的。
再說,等顧塵消失在這個世界時,她的義女,還有什麼人買帳呢?
所以,什麼“可着勁兒地挑”,那就是一句笑話。
不過,她也不會真去挑選那些人就是了。
京城的那些人,大多是紈絝子弟;就算有那麼一兩個品貌才華都不錯的,也都是皇家公主、郡主碗裡的肉;更何況,那些出身名門的未來的婆婆的嘴臉,可不是那麼好看的。
否則,她前世也不會放着這些人不嫁,非得挑一個毫無根基的探花郎了。
當然,這些話她是不會說出口的。
顧塵見葉琢不說話,以爲她是在害羞。古代這些女子,一提起婚事就這副樣子,她倒也見怪不怪。此時的她,心思也不在這上面。將手裡的龍石種玉料拿了起來,託在手掌上,她對着光看着,讚歎道:“這就是龍石種啊?真漂亮。”
“是很漂亮。”葉琢附和着。
顧塵忽然眼睛一亮,轉過頭來看着葉琢:“你想不想跟我到現代去?”
“啊?”葉琢的腦子還轉不過彎來。
顧塵仍興致勃勃,沉浸在她剛纔的設想裡:“這塊玉料夠大,足可以雕刻三塊青龍玉牌。你不如也跟我穿越回現代吧,咱們一起到開個鋪子。憑着你的賭石能力和咱倆的玉雕水平,一定能在現代混得風生水起。”
說到這裡,她眉飛色舞:“我跟你說,現代的生活,跟這裡大不一樣,有好多好玩的東西,比如……”
葉琢卻懵懵懂懂,根本不能理解顧塵所說的內容——這些東西,太過光怪陸離,光靠想象,實在是很難想象得出來。
你要她想象天上有神仙,神仙們都駕着五彩祥雲,一日千里;掐一個法訣,就能變出許多東西來,這倒是不難,畢竟書裡都是這麼寫的,從小就聽多了。可是,那什麼天上的飛機,地上的火車;這個國家放一顆原子彈,那個國家就徹底毀滅;打開一個東西,對着上面說話,在幾千裡以外的人就能聽到你說話,還能看到你在做什麼……這些,太不可思議了,葉琢根本沒辦法想象出來。
不過顧塵跟葉琢說這些,與其在勸服她,倒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這些東西,她想念了十幾年,已經變成了心底裡的一種執念。尤其是她還不能對人說,只是憋在心裡,更是折磨人。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可以說話的,即便聽不懂,說一說,她也覺得十分暢快。
這裡顧塵說得痛快,可櫻嬤嬤她們在外面受不了了。剛纔出來的時候,娘娘那麼激動,此時跟葉琢兩人在裡面呆那麼久,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現在如何了。如果她有個什麼好歹,不要說她們的性命,便是她們家人的性命,也都要被皇上殺掉。
可是在外面等啊等啊,就是不見娘娘出來,而且也沒有召喚她們進去的聲音。櫻嬤嬤在外面轉了十幾圈,把陳四的頭都快轉暈了,最後終於有了決斷:“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轉身進了院子,走到院子的甬道上,就聽到了顧塵說話的聲音,這聲音興高采烈,簡直讓她不敢相信這是顧塵的說話聲。她伺候顧塵已經有八、九年了,從來沒有聽到她這樣高興過。
櫻嬤嬤悄悄地退了出來,沒有打擾屋裡的人。
“娘娘。”等顧塵終於就這個話題告一段落,又將玉料拿荷包裝好,掛到了她的胸前,葉琢才道,“您剛纔說,這種龍石種是生長在巖洞裡的?”
顧塵點點頭:“聽說是這樣,不過因爲它太稀少了,幾十、上百年纔出現一塊。我也是因爲前世是一個不錯的玉雕師,纔有機會在一個收藏家那裡,看到過這種龍石種。所以它究竟產自哪裡,至今尚無定論。”
“不管怎麼說,這塊石頭,絕不會是附近的人從遠處拿來的,應該就在當地撿的。也就是說,這塊石頭,也許是在附近的山上滾落下來的,也許是從上游沖刷下來的。不管怎麼樣,咱們今天先不走,就在這附近走走看看,實在不行,再到另一條路找找。您覺得如何?”
顧塵拿到那塊玉料,就已經是喜出望外了。她恨不得立刻回京城去,把認義女這件事給敲定,然後馬上回現代去。所以對於尋找玉礦這件事,她完全忘在了腦後。
經葉琢這麼一說,她便點點頭:“好吧,咱們就在這裡住兩天。”
葉琢有些歉意地衝她笑了笑。她能理解顧塵的心情,她想回家,歸心似箭。但能不能賭出玉礦,對現在的顧塵來說無所謂,對她自己,卻很重要。畢竟以後是否能立足,靠的應該還是她的真本事。做一個對二皇子來說有用的人,比玉妃義女這種虛名要強很多。
“你不必道歉,其實你不提醒,我也會留下把玉礦找到再說的。剛纔只不過是忘了。”顧塵不好意思地笑道。
說完她站了起來:“走吧,咱們出去,吃了早餐就去找礦。”
兩人相攜着走了出去,招呼櫻嬤嬤等人進來做事。秋月見葉琢平安出來,大大鬆了一口氣。顧塵的情緒不對,她還怕她傷着葉琢。
早餐早就做好了,是陳四打了四隻雉雞,阿媛拿它們做了一大鍋香噴噴的雉雞粥。顧塵是注重生活品味的人,即使在野外,也絲毫不肯虧待自己的胃。
大家吃了粥,便將東西收拾好,裝上了車。而昨天解石出來的石料,葉琢讓秋月掃起來,再讓阮七在野外刨了個坑,將它們埋了起來,移了一株樹栽在了上面。如果不仔細看,看不出這裡被人刨過一個坑。
顧塵並沒有出言詢問葉琢爲什麼這麼做,只是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
將石頭埋好,大家便朝前面出發。馬車向前駛了一陣,便看見了一個村落,村子不大,只有二十幾戶人家。她們的馬車駛進村時,村裡的婦女都在一條小河邊洗衣服,唧唧喳喳地說笑着,看到馬車來,她們都極驚詫。而那些小孩子,則飛快地跑了過來,圍在了馬車旁。
“阮七,停車。”葉琢叫道。
阮七停下車來,看到葉琢和秋月下了馬車,朝那羣村婦走去,他也趕緊下了車,跟在葉琢的後面。
那羣女人見馬車停了下來,車上下來兩個俊俏的後生,朝她們走來,立刻停住了說笑,好奇地打量着葉琢和秋月,又互相咬着耳朵說話,吃吃地笑着。
“大娘、大嫂們請了。”葉琢上前福了一福。爲好溝涌,她並沒有用假嗓音,行的也是女子的福禮。
“你是女的?”聽到葉琢清脆的聲音,大家都停止了議論。
“出門在外,爲了行走方便,不得已穿了身男衫。”葉琢笑道。
“妹子這是要去哪兒呀?”見得葉琢是女的,那些婦人們都大膽起來。
“我本想去源頭村看一位親戚,結果迷路了。請問大嫂這是什麼地方?”
“我們這是大雄村。”婦人答道。
另有一年輕媳婦疑惑地問:“源頭村?沒聽說過。在哪裡?”
“這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個村口有一條大河。”葉琢指着那條河道,“這條河是從哪裡流下來的?”
“那邊。”一個老婦站了起來,指了指方向,想了想又道,“我倒是聽人說過有一個源頭村。”
“在哪裡?”葉琢大喜。
“好像……離這裡很遠。”老婦皺着眉回憶着,過了一會兒擺擺手,“記不得了,老囉。”
“多謝大娘,我那找找看吧。”葉琢道,向那些女子行了個禮,便告辭了。
“看看,這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吧?
網不少字長得又俊又懂禮。”
“那是。你沒看見這有兩輛馬車嗎?還有那些騎馬的漢子,應該就是家丁了。王財主家的馬車,就沒這麼漂亮,家丁也沒穿得這麼好的。”
後面傳來婦人們的紛紛議論。
葉琢微微一笑,復又上了馬車,對阮七吩咐道:“往前走,沿着河邊走走看看。”
“是。”阮七重又駕了馬,朝前面走去。而顧塵她們爲了安全起見,一直沒有從車上下來。
“姑娘,您剛纔跟她們說的那些話,是個什麼意思?”秋月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