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不會,哪能呢。”門房笑道,好奇地打量了葉琢幾眼。
“走吧。”聶雲也懶得多理他,招呼了葉琢一聲,便往角門裡去。
葉琢瞥了大門一眼,跟着聶雲往角門裡走去。
聶家雖然沒有封爵,但在南雲城的地位卻比知府還高。府坻佔地頗廣,葉琢跟着聶雲足足走了一盞茶功夫,這纔在一處院門前停了下來。
聶雲一路走來都被人巴結恭維,樣子頗有些倨傲,可走到這裡見了站在門口的三個婆子,態度卻變得恭敬起來,對其中一個穿青緞比甲的婆子道:“朱嬤嬤,這是葉姑娘,老爺新收的弟子,公子叫小的帶她來見夫人。”
聶雲來之前,便先打發了人跟聶夫人通稟了葉琢的情況,因此也不用費什麼口舌,朱嬤嬤將手一揮,道:“行了,你下去歇着吧,老奴是得了夫人的吩咐,特意到二門處來接葉姑娘的。”說着對葉琢福了一福,臉上堆起笑容,“老奴給葉姑娘請安,葉姑娘一路辛苦了。姑娘裡邊請吧,夫人已在廳堂裡等你了。”
“有勞朱嬤嬤。”葉琢笑道,又對聶雲點了點頭,跟着朱嬤嬤往裡邊走去。
葉琢前世就在這深宅大院長大的,最知道這些下人們捧高踩低的個性。如果此時拿出些銀兩打點一番,或許會獲得這些下人的好感,在聶夫人面前幫她多說兩句好話。但她此番前來,另有打算,所以只裝着什麼都不懂。只管跟着朱嬤嬤進了內院,並無半點要表心意的意思。
她們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進了一個院子,在一處臺階前停下了腳步。
“綠萍姑娘。葉姑娘來了,麻煩您幫着通傳一聲。”朱嬤嬤對站在門口的位穿蔥綠色綢鍛褙子的丫鬟諂媚地笑道。
“稍等。”綠萍看了葉琢一眼,轉身進了屋子。不一會兒便出來道:“葉姑娘,夫人有請。”說着掀起了簾子。
葉琢對她微一頷首,帶着秋月緩緩走了進去。
迎面是一架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轉過屏風,便見一張黃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上,坐着一位三十五、六歲的婦人。這婦人極爲美貌,上着暗紅縷金提花緞面交領長襖。下着繡梔子花蜀錦裙,端着一杯茶正靜靜地坐在那裡。她身後伺立着兩個丫鬟打扮的年輕女子,旁邊則立着一位穿菸灰紫色團花褙子的中年婦人。
“葉琢拜見聶夫人。”葉琢上前幾步,對坐着的那位婦人福了一福。
聶夫人放下茶杯,打量了葉琢幾眼。只見葉琢穿了一身淺綠色錦緞繡花長裙。外面披了一件銀白色刻絲灰鼠披風,頭上只戴了兩根用滿綠的玉料雕刻而成的簪子,耳上垂着用同一塊玉料製成的耳鐺。雖打扮極爲簡單,而且穿着也不華麗,但眉眼如畫,整個人娉婷超凡,氣質不俗。
“你就是葉琢?”聶夫人面上露出驚訝之色。
在跟聶博易比賽之前,葉琢在聶博文眼裡,不過是一個在玉雕上有些天賦的女子。特別的地方只在於。從未對女子產生過興趣的杜浩然,三番五次地試圖幫助葉琢而已。所以在此之前他並未對母親提過葉琢的事。今天派人來稟報,也只是說葉琢的玉雕水平極高,顧塵想要收她爲弟子,所以他便代父親收她爲徒,以免丟了南山派的面子。
做玉雕是個力氣活。因此在聶夫人的印象中,葉琢必然長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圓,沒想到卻是一個如蘭似荷一般清雅脫俗的女子,而且還長得極爲窈窕美麗。
“小女子正是葉琢。”葉琢垂眸應道。
“像你這樣的女孩兒,應該在家裡學學繡花,再找一門好親事,怎麼會想着去學玉雕?”聶夫人笑問道。
葉琢淺淺一笑:“我祖父無子無孫,我是從二房過繼給祖父的,要撐門立戶,所以便當男兒養了。”
“唉,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你祖父倒也捨得。”聶夫人嘆道。
“祖父其實並不指望葉琢做這些活兒養家,拗不過葉琢從心眼裡喜歡玉雕,所以才勉爲其難答應的。”
“原來是這樣。”聶夫人點點頭,不再問這個話題,笑道,“你來得不巧,老爺他正好到外地去了,要過十來天才能回來。你先在這兒住着,熟悉熟悉環境,跟師兄們先認識認識。”
顧塵到南山鎮,而聶仲昆卻一直沒有出現,葉琢便猜想到他不在家中,所以纔會那麼爽快地答應聶博文到聶家來。此時由聶夫人嘴裡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她心裡暗喜,福身應了一聲:“是。”
聶夫人轉頭對朱嬤嬤吩咐道:“叫章子青和趙鬆來,見見他們的師妹。”朱嬤嬤應聲去了,她又轉頭對葉琢笑道,“以前老爺收徒,從未收過女弟子,你那些師兄都住在前院。如今你來了,如何安排你的住處倒叫我甚費腦筋。你是個女子,住在前院跟他們那些男子也不是一回事,但住在後院,又不方便你去跟師兄們學習手藝。我細想了想,在後院靠近二門的地方有一個小院子,雖說小了一些,但勝在方便,不如你就住到那裡去吧。”
“有勞夫人費心了。”葉琢躬身行了個禮。
聶夫人擺擺手:“你雖帶了個丫鬟,卻是個不熟悉情況的。我這便另派一個丫鬟給你,有什麼活兒你便指使她幹就行了。有什麼缺的,也儘管打發她到我這兒來要。你以後要在這裡長住的,俗話說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你既是老爺的徒弟,也算是我的女兒,便把這裡當成家一樣,不要客氣,有什麼想要的儘管提。”
“是。”葉琢又行了個禮,“多謝夫人費心安排。”
聶夫人見葉琢甚是懂禮,對她倒大生好感。招了一個叫紫荷的丫鬟過來,介紹給葉琢,又問了她多大年紀,家裡有什麼人,爲何要過繼到大房去等等問題。
正閒聊間,外面走進來兩個人,後面丫鬟模樣的進來便立到了一旁,而前面穿紅色衣衫的不是別人,正是葉琢曾在聶家樓見過的聶微月。她一進來就道:“娘,聽說姑姑又從京城給我送了些衣料來,在哪裡?”
聶夫人見女兒進來,臉上客氣的微笑頓時化作真心的慈愛,寵溺地用手點了點聶微月腦袋:“總是那麼猴急。我要告訴你姑姑你總沒個穩重樣兒,她非得給你派個宮裡的教養嬤嬤不可。”
“娘,您還是饒了我吧。吃飯、走路、說話都跟帶個枷鎖似的,您還讓我怎麼活呀!”聶微月伸手搖了搖聶夫人的胳膊,嬌嗔道。
“行了行了,我這渾身正痠痛着呢,再搖搖就散架了。”聶夫人笑道。張嘴正要叫婆子把聶貴妃送的布料給聶微月看,轉眼看到葉琢,這纔想起還有外人在這裡,忙道:“來,月兒,這位葉姑娘是你爹要收的徒弟。她比你還小兩個月呢,以後可要好好相處,不許欺負人。”
聶微月這才轉過臉來,打量了葉琢兩眼,然後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應道:“哦,知道了。”便又轉過身去,央求聶夫人讓她看衣料。
“好好好,去看去看。”聶夫人被她鬧得沒奈何,轉頭喚那婆子道,“周繼家的,你帶姑娘進屋裡去看布料。”
“是。”那穿菸灰紫色團花褙子的中年婦人應了一聲,笑着帶着聶微月往屋裡去了。
這時,門口的綠萍來報:“夫人,章公子和趙公子來了。”
“讓他們進來吧。”聶夫人道。
綠萍應了一聲,不一會兒,便領進來兩個年輕的男子。前面那個瘦高個兒,穿了一件湖藍色錦袍,相貌還算清朗;後面那一個稍矮,藏青色衣衫,相貌極爲普通。兩人一進門就急走兩步,對聶夫人揖了一禮,齊聲道:“給師孃請安。”
“起來吧。”聶夫人微笑地指着葉琢道,“這位姑娘叫葉琢,博文代你們師父收她爲徒,以後就是你們的小師妹了。”說完指着湖藍色瘦高個兒對葉琢道:“這是章子青,你十一師兄。”又指着另一個道,“這是趙鬆,你十二師兄。”
“葉琢拜見十一、十二師兄。”葉琢對他們行了個禮。
章子青和趙鬆忙也回了個禮。
“我把你們小師妹安排在了西角門旁邊那個迎風院,你們這便送師妹過去吧。在你們師父沒回來這段時間,你們便多多關照她。”聶夫人說完擺擺手,“我還有事有忙,你們退下吧。”
“是。”章子青和趙鬆恭敬地應了一聲,帶着葉琢退了出去。
這麼多年以來,隨着聶家能收徒的出色玉雕師越來越多,聶仲昆收徒的條件也越來越嚴格。不是天賦絕佳和年紀不大者,根本不收。而且能被他收爲親傳弟子的,就算沒在大賽中名列前茅,也要經過層層考覈,歷時一個月到半年之久。而葉琢這一次來,章子青和趙鬆根本沒聽到風聲,她更是在聶仲昆不在家時由聶博文代收進來的,這讓他們極爲奇怪。剛纔在聶夫人面前不好問,此時章子青便忍不住了,問葉琢道:“葉師妹,你是怎麼被聶師兄代收爲徒的?師父他知道的吧?”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