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和段譽不一樣, 段譽在他面前要是丟了面子往往就會惱羞成怒,想方設法地要把場子找回來,以維護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慕容復正好相反, 他高高在上的慕容公子做得太久了, 在人前總是爲了姑蘇慕容的名譽要擺出卓然不凡的形象, 着實辛苦, 只有在段譽面前可以放鬆一下。反正他們最初相識時, 他就是個病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的,段譽還處處的想要護着他呢, 現在這樣可是已經比那時要厲害無數倍了。
這次被鳩摩智打敗,如果來救他的是虛竹或是蕭峰, 他肯定是要羞愧一下的, 可是段譽來他就完全的無所謂了, 反而因爲書呆子爲自己擔心了一夜又巴巴地來找尋而心裡甜甜的。
摟了段譽泡在爛泥裡也不着急,除了周圍的味道不太好, 其它還是很溫馨的,只是覺得段譽的情緒好像不太高,以爲他是累了,就道,“你靠着我歇歇就好, 可堅持住別睡着了, 泡在這又溼又陰冷的地方睡覺只怕要生病的。等我待會兒有力氣了就上去找繩子把你拉出去。”
段譽聽了他如此溫柔體貼的話心中百味陳雜, 緊緊抱住慕容復的腰身, 把臉埋在對方肩上, 悶悶地嗯了一聲。
慕容覆被他抱得動彈不得,只覺段譽這熱情來得古怪, 忍不住低笑道,“寶貝,你抱這麼緊做什麼,這裡都是爛泥,什麼都幹不成啊!”
段譽不去理他的調笑,擡頭問道,“小正,後天就是中秋了,是那西夏公主選駙馬的日子,你,你還要去嗎?”
慕容複道,“自然是要去的,做戲總要做足全套纔好,都已經把這麼大一堆人折騰來了,我要是這時說不去,可怎麼向大家交代。”
頓了一頓又道,“你放心,不論是文比還是武比都有辦法能搪塞過去,反正我是練武之人,要是在做文章上輸給別人那也說得過去。若是要比武…若是要比武…“微微沉吟,”比武輸了倒是要墜了我姑蘇慕容的威名…”
段譽道,“那怎麼辦?”
慕容復側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道,“那就派你上場,施展六脈神劍去幫我把場子找回來。”
段譽聞言輕輕笑了一下,過了一會又道,“萬一那公主不取文武狀元,就專是看上你英俊瀟灑了,定要招你做駙馬可怎麼辦?”
慕容復見他對此事不依不饒,就逗他道,“那可就沒辦法了,如果那公主能如此慧眼識英雄,我就只好卻之不恭,娶了她了。”
他這本是玩笑之言,可是聽到段譽的耳裡就變得另有深意,心中大痛,你果然是做了如此打算的。先裝作不想做駙馬,到時再變成無可奈何不得不受。
想想從相識到現在,不管慕容復的動機是什麼,他可是一直沒有什麼對不起自己的地方,不但沒有對不起,反而有大大的恩惠。這次被埋深井,如此兇險也都沒有多說一句,反而要安慰自己,若說他對自己都是虛情假意,所有的作爲全都是裝出來的,那打死段譽也不願相信。
暗道,罷了罷了,既然你要以你的大業爲重,我便助你去娶了那公主再離開吧。日後,日後要是還有能幫得上你的地方,我也盡力便是,只盼你得償心願後,偶爾還能念起我這個人。
眼淚在眼眶中越積越多,一滴滴沿着臉頰流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鎮定了心神,輕輕推開慕容複道,“你現在有力氣了麼?我們也該回去了。”
慕容復見他忽然變臉不禁一愣,說道,“我是開玩笑的,你不會當真了吧?”
段譽強笑道,“沒有,我是怕咱們再不回去大哥,二哥還有朱大哥,婉清妹子他們要擔心了。”
慕容復將信將疑,覺得段譽有點怪怪的,不過也怕再不回去鄧百川幾人也要着急,於是提氣躍起,沿着井壁又再慢慢攀了上去。
兩個人千辛萬苦地爬出枯井,又找了處水源稍稍清洗了一下才回去借宿的寺廟,好在蕭峰和虛竹以爲他們兩個晚上悄悄出去幽會了,雖然認爲王語嫣剛爲表哥自盡,救上來還沒有幾個時辰這兩人就去私會太也不厚道,但還是幫他們遮掩住,說道慕容公子和段譽有些事情離開了,過半天就回,讓大家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不必操心。
這日是八月十三,離中秋尚有兩日。巴天石一早便到靈州城投遞文書辦事。等到巳牌時分,他匆匆趕回廟中,向段譽道:“公子,王爺給西夏的書信,小人已投入了禮部。蒙禮部尚書親自延見,十分客氣,說公子親自陪伴友人前來求親,西夏國大感光寵,都道久仰慕容公子大名,相信必能如咱們所願。”
過不多時,廟門外人馬雜沓,跟着有吹打之聲。巴天石和朱丹臣迎了出去,原來是西夏禮部的陶侍郎率領人員,前來迎接段譽,遷往賓館款待。
蕭峰是遼國的南院大王,遼國國勢之盛,遠過大理,西夏若知他來,接待更當隆重,只是他囑咐了衆人不可泄漏他的身份,和虛竹等一干人都認作是段譽的隨從,遷入了賓館。
衆人相安無事,只待再過一日就去宮中赴宴,看看公主選婿的熱鬧。
慕容復雖是主角,但是因爲根本就不想娶公主,所以也沒怎麼當回事,只是把功夫都用在勸慰表妹上,他只怕自己沒有娶到公主後,表妹又要復燃起希望,因此全力勸她和公冶乾和風波惡先回燕子塢去。
他自己最近情路順暢因此就很覺得對不住表妹,耐下心來好生勸解了一番,王語嫣失望灰心之餘也不願留下來看着表哥娶別人,第二日便隨着公冶乾和風波惡離去了。
段譽現在和王語嫣同病相憐,送了一程又一程,也不體諒一下王姑娘現在誰都不願理會的心情,恨不得和她抱頭痛哭一場纔好。
最後慕容復實在看不過了,又對他這明顯無比留戀表妹的行徑不滿之極,本來對錶妹的那點歉疚之情也隨之煙消雲散,只盼那三人走得越快越好。硬是抓住了段譽不許他再送下去。
段譽怒,說道你怎地如此薄情寡義,王姑娘神仙般的人物,被你這樣對待,實在讓人扼腕之極,我跟着安慰一下還不行。
慕容復也怒,說道我這麼做不是沒有辦法嗎,我已經安慰過了,你們非親非故的,不許再去安慰。
段譽更怒,加之心裡的苦楚無處發泄,乾脆誰也不理,自己生起了悶氣。慕容復也氣,心道這人自從表妹跳井被救後就怪怪的,該不會是看到有機可乘,舊情復燃,起了別的心思吧。竟然還敢擺起臉色來了,惱怒之下頗想把人抓過來教訓一頓,竹板都找好了。可是此時明顯段譽的後臺很硬,光是他那大哥,二哥就惹不起,只得忍着,不過這對着段譽的臉色就難看得很。
蕭峰和虛竹對這兩人隔三岔五的就要鬧彆扭已經懶得多管,估計不去理他們,過幾天自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