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的傷勢雖然不重,但受傷的部位比較尷尬,騎馬趕路肯定是不行的了。
慕容復心疼他,便打發包不同和風波惡兩人帶着王語嫣先行,自己留下來陪段譽養幾天傷,然後再去追趕他們。
其實慕容復私心裡是更想讓包,風二人把表妹直接送回燕子塢去的,這麼一個段譽曾經傾心過,現在也未必不動心的美人表妹一直跟在身邊,他總是不能放心。
可是王語嫣一心眷戀着他,嬌滴滴的姑娘家一路跟着他風餐露宿,從來沒有過怨言,只要自己每天能對她好生說兩句話,笑上一下表妹就會滿臉喜色,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這實在讓慕容復不忍提及送她走的話,只能先這麼耗着。
段譽聽了這個安排也是竊喜,他這兩天都不敢出客房門,就怕碰到包不同和風波惡兩人。
風波惡是見到他就瞪眼,將他從頭到腳,從腳到頭,上上下下地細看,還要問,“姓段的,你哪裡碰傷了,我怎看不出來,別是看我們公子對你寬和就假裝受傷吧?竟然還騙去了我一大盒上好的傷藥。”
段譽當然是打死也不能告訴他自己哪裡受傷了,再加上還有一個包不同在旁不停地冷言冷語,段譽被這二人擾得不勝其煩,直想找個地縫鑽下去。總算聽到這兩人要被慕容復打發先走了,心裡自然十分慶幸。
王語嫣卻很不願離開表哥身邊,只是她從來都沒有違拗過慕容復的決定,向來都是表哥說什麼便是什麼,這次也說不出不願意的話,無奈之下,只得不情不願地跟着包,風二人先行了。
第二日一早,目送着包不同等人漸行漸遠的身影,慕容復和段譽相視一笑,都覺得能偷來這幾天獨處的時光實在是不錯。
慕容復轉頭對段譽道,“不知最近段兄的棋力是否又有進境,可有興趣和在下對弈一局啊?”
段譽大搖其頭,“難得今天風和日麗沒人打擾,我們出去轉轉啊,此處的風土人情定然別有一番趣味。”
慕容復擡頭看看,只見一輪灰濛濛的太陽懸在空中,被幾片烏雲遮得時隱時現,雖然還不至於下雨,可也實在稱不上風和日麗,“今天天氣一般,不適合出去走,還是下棋吧。”
段譽也覺得自己說風和日麗誇張了點,“那我們不要走遠,就在附近看看啊,我聽說今天城鎮西邊有個集市,熱鬧得很。”
慕容復很不贊同,“這種小地方的集市有什麼好看,段兄你是想買雞鴨還是想買籮筐草鞋啊?”
段譽搔搔頭,“不至於這麼差吧,那怎麼辦,這裡可比不得太湖邊上,景色秀美,人傑地靈,小正你別太挑剔了,還是去看看吧,我們好不容易能單獨在一起待幾天,不能總是悶在客店裡啊。”
慕容復還是不肯,“我今天不想四處亂走,就是想下棋。”
段譽怒了,“小正,你故意的,明知道我現在不能坐着,還偏偏要下棋!”
慕容復逗弄了他一番,心情大好,笑着拉了段譽道,“走吧,我早就打聽過了,那集市再往西走幾裡有一座思賢寺,是前朝的一位名士捐資修建的,據說留有不少歷代文人雅士的墨寶,我們也去瞧瞧。”
段譽素來厭武喜文,慕容復此議正是投其所好,當下回嗔作喜,一起往思賢寺而去。
兩人在太湖邊同住時也經常攜手同遊,現在心境不同,竟是一起格外珍惜起這難得的獨處時光來。
先在集市上轉了一小圈,果然如慕容復所言,都是些賣雞鴨土貨的。他們兩個人的品貌出衆氣度不凡,一個英挺俊逸一個斯文秀雅,引得衆人頻頻側目,賣貨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更是眉目含情,出力地招呼,兩個人不一會兒就吃不消了,匆匆離開。
還是思賢寺有些趣味,環境清幽古樸,段譽看着滿牆前人留下的墨寶登時詩興大發,和慕容復高談闊論,一首一首仔細品評起來。何人的詩意境悠遠,何人的詩小巧瑰麗,哪一篇書法不錯,哪一首濫竽充數,說得頭頭是道,虧得慕容復從小文武兼修,文采也還不錯,才頂住了他那滔滔不絕的談興。
遊玩了一天,晚上回到客店,段譽卻有些吃不消了,他的傷說是不能坐着,其實站久了也是很吃力的。
慕容復有些自責自己不夠細心,沒有考慮周到,因此到了晚上就格外照顧的殷勤,命店小二送熱水到段譽房中,讓他先泡泡熱水澡活血,然後取出從風波惡那裡要來的傷藥,給他細細地又上了一遍。
段譽連着被他幫忙上了幾次藥,已經不再像第一次那樣不好意思,整個人十分放鬆,隨口閒聊一會兒,忽然有感而發,“可見這些事情都是欲遮還休的,要是大家都像上古之民一般只能用獸皮裹體,每個人都露出大半個身子來,估計看習慣了也就沒什麼的了。上次我衣衫不整,也沒處去找,就那麼被婉清妹子看了幾天,她後來不也沒當一回事了嗎……”
這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勁,想收回來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只覺傷處猛然一痛,卻是被慕容復重重拍了一掌,“你說什麼?”
慕容覆被段譽氣得夠嗆,心想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和表妹的糊塗事情還沒搞清爽呢,這又冒出來一個什麼婉清妹子,竟然還叫得這般親熱。
段譽回頭看看,慕容復的臉色黑得和那晚打自己的時候已經不相上下了,心裡大叫不好,自己的傷還沒好呢,要是連着又被打,這可是太冤枉了。
連忙叫道,“小正你別生氣啊!這次可不能沒搞清楚狀況就動手打人,一定要聽我把話說完!”
慕容復咬牙道,“你說吧,我聽着呢。”話是這麼說,手卻按在段譽的腰間,讓他保持着臉朝下趴在牀上的姿勢動彈不得,明擺着就是準備萬一覺得段譽的解釋不如意,打起來方便點。
段譽心裡直敲鼓,連忙把在無量山遇到木婉清,後來兩人又一起被南海鱷神捉去的事說了。
說到他看到了木婉清遮在面紗後的容貌,木婉清也看了他衣衫不整的樣子,爲形勢所迫,他就答應了娶木婉清爲妻時,明顯覺得腰上的手勁一緊。不敢怠慢,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地將後面的事說了一遍,直講到衆人發現木婉清是自己老爹鎮南王的私生女兒,兩人的婚約作廢時才鬆了口氣。
段譽雖然經常囉嗦,但一般都是搖頭晃腦的扯大道理,這輩子還沒有試過說話這麼快的,說完了累得呼哧呼哧直喘,忽見一杯熱茶遞到嘴邊,連忙喝了兩大口,心道這回應該算是過關了吧,回過頭苦着臉問道,“小正,這回可以放開我了麼?”
慕容復順手將茶杯放到一旁,問道,“你要幹嘛?”
段譽委委屈屈,“我要起來。”現在被按在這裡,擺出個隨時都能捱打的樣子實在是怕人。
慕容復,“不行。”
段譽驚訝,“啊?”忙又小心分辨道,“不都已經解釋清楚了嗎?你覺得還有哪裡不明白,我再說一遍。我和婉清妹子真的是親兄妹,這是真的,小正你要相信我啊。”
慕容復,“我信你。”
段譽不解,“那你還不讓我起來?”
慕容復彎下腰,湊到段譽臉側,十分溫柔地親了親他的耳朵,“起來了一會兒還得再躺回去,麻煩。”
段譽,“啊——?”
這會兒天色還早,他起來之後還能吃頓晚飯再去客棧門前溜達一圈,回來後再寫上兩篇字也還來得及,爲什麼說過一會兒還得再躺回去?
腦中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慕容復的意思,頓時有點急:他傷還每好利索呢。
…………
到第二天早上,小心翼翼的人換成了慕容復,段譽冷臉相對,慕容復端茶倒水,帶着和煦微笑哄了半天,段譽才氣哼哼開口,“小正,你太過分了,下次要是還這樣我就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