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一個箭步衝上了臺,他順手從刑具架上操起一個像斧頭一樣的東西一躍從臺上跳下來,朝他猛劈了過去。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笑聲愕然而止,上半身也掉在了地上,他的笑容還凝固在那裡,只留下大口喘着氣的宏翼。
“快走!”明說。
志強扶着宏翼,四個人匆匆往後走。
不覺得害怕,也不驚慌,只是大腦一片空白,匆匆的走,像腳不是自己的一樣。
他嘴角的弧度,和白卓死時的弧度,和老大死時的弧度,竟是這樣的相似,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疊加了起來,昏
黃的背景一晃一晃的。
牆壁上的燈發出“嘶嘶”的聲音,慢慢變弱,氣弱遊絲般。
“快走!”我們一陣小跑。
出了防空洞,城堡森然矗立在前面,在月色下似古時的戰場。
寒風襲來,有徹底的涼意,臉被風颳得生疼。
還是在人間呀。
“不行,不能讓你們兩個去!把我和志強留在這裡!”
“對呀,爲什麼不讓我們去?”
在聽到明決定白天還和我去一趟防空洞,而不讓他們去的時候,宏翼和志強這麼抗議。
“我們一直是有難同當的,對不對?”
“就是,雖然昨天晚上很危險,但是不是我們也克服了嗎?不行,我一定要去。”
他們倆的臉漲得通紅,明點點頭,他們即刻歡呼起來。我心中涌起一陣感動,我的兄弟們!
我們不是去玩,我們是在用生命做一個賭注,一邊的籌碼是7個生命,不是一個。
明悄悄對我說:“昨天在經過一個洞口的時候,我感覺羅盤轉得特別厲害,所以我想再去看看!”
即使明不提出來,我也會提出來的,因爲我相信和明說的是同一個洞口,在我跑過的時候,就是志強說有人向前跑
的時候,我分明感覺到洞裡的那雙眼睛。
出現在寢室的櫃子後,出現在風的家裡,出現在白卓的背後。
我那麼熟悉的眼睛。
中午11點,我們再次走進了防空洞,洞門沒有鎖,和我們昨天晚上離開時一樣,這裡根本沒人注意。
我們換了電池,帶了刀,還有其他一些東西。
在進門的時候,我看見宏翼猶豫了一下,也許昨天晚上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悸。
我拍拍他的肩膀。
四個人小心翼翼的沿着階梯走向黑暗裡。
當外面的門自動合上的時候,這裡其實跟黑夜沒有什麼區別。儘管我們已經來了2次了,但是這裡依舊這麼陌生,沒
有一點的生息。
四支手電筒被我們上足了電池,光線可以伸得老遠。
牆壁還是這麼冰冷,明走在了最前面,後面跟着的還是宏翼。
推上電閘,壁燈幽幽的亮了。
我們疾步向前,沒有任何的猶豫就走到了拐彎的地方。明回過頭來對我們說:“小心!”
他放慢了腳步。我不記得上次讓我感覺到那雙眼睛是在哪個洞裡,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它在我的右邊,而且沒有到
“地獄百惡圖”那裡。
我警惕的四處張望,惟恐放過任何一點的動靜。志強跟在後面,我聽得見他的呼吸。
今天似乎沒有多少風,是因爲白天的原因嗎?
明走得很慢,時時的回頭看宏翼,宏翼拿着手電筒左右的照着。
走到了中間的位置,洞口裡並不見什麼異樣,裡面是各式各樣鬼怪的造型。“硼”燈突然的滅了。
走道和洞口渾然一體,黑暗咄咄逼人。像是誰關了開關一樣。
四支手電筒的光線慌亂的散向四方,不一會就鎮定了下來。
明照向前方,像是深淵一樣,光線沒有觸到底,這表明我們還是在中間。
“走吧!大家都小心一點!”明低低的說。
沒有風,但是我覺得越來越冷,渾身打起了冷戰。
“嘻嘻呵呵”笑聲又出現了,似乎是從哪個洞口傳來,帶着聲波震盪的迴響,也像是從地底傳出來,腳邊幾乎可以
感覺到輕微的震動。
“噓”我們都停下了腳步,甚至都不做任何的動作,手電筒照向一處,安靜地聽着笑聲變得低鳴,變得嗚咽。
手電筒的光在慢慢變得微弱,像是隨時都要滅了一樣,燈絲掙扎着,“大家快關了手電筒!”明的聲音。
笑聲愕然而止,不帶任何的鋪墊,連回音也猛的撤回。
黑暗逼將過來。
四個人呆立不動,眼睛還不能適應黑暗,幾乎感覺不到明他們就在身邊。我想伸手去摸索宏翼。
手臂好象觸到了什麼東西,“宏翼是你嗎?”我問。
前方沒有回答,“清樹!”我感覺志強的手摸到了我的背。
“宏翼他們……”
我感覺志強握住了我的手,他在微微發抖,也許是我在抖。
前方的物體矗立在眼前,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他帶來了比黑暗更濃烈的黑。
我又伸手探了探,並沒有東西。
“宏翼、明!”還是沒有迴音,難道他們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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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樹!”我聽見志強的聲音在發顫,我想向前邁一步,卻像是被石頭拖住了腳,雙腿沉甸甸的。
前方的物體依然存在,我打開手電筒,微弱的燈光時強時弱,我向前照過去,那裡還有宏翼他們的影子。
在光線的上方我好象照到了什麼東西。
綠熒熒的,我突然想起了在存儲室裡的那件戲服。綠色的戲服,可是它並沒有飄蕩起來。
我擡起手電筒,猛的向上照去。
我耳邊是志強一聲驚呼,他拉着就往後跑,黑暗中空氣的流動在耳邊呼呼做響。
我照到了一個人,他飄在半空中,穿着那件綠色的戲服。我剛剛伸手觸到的是他的腳。
大腦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映,就已經被志強拖着跑了還久。雙腿發麻,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兩個人的喘息聲在這黑
暗中來回的震盪,幾乎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我的膝蓋撞到了什麼硬物,生生的疼,我停下來,伸手去摸,腳邊是低低的木桌。前面的志強也不動了。
藉着志強手電的光,我看到了一個橋,一個高高拱起的紙橋。
難道是奈何橋,這麼說我們跑到洞裡了。
糟糕,我並不記得奈何橋是在第一個拐彎前,還是在第一個拐彎後,是在左邊還是在右邊。
每一個洞口如此的相像,在第一個拐彎前一邊大概有30多個洞口。昨天進來的時候我曾經瞥見過有一個洞裡有奈何
橋的。
但是究竟是哪一個呢?
“清樹!”志強走進我,“現在該怎麼辦?”
他的聲音裡帶着哭腔,我知道他擔心什麼。
我故作鎮定的說:“放心,我們出去看看!”
牽着他的手,我們試探着往剛剛進來的方向走,膝蓋很疼,但是比起現在的情況來說,這只是個不大的問題。
好不容易摸到了洞口,向外走,手電筒已經照不了多遠了。牆壁上有燈,這應該是走道了。
我試着向後走去,憑藉着方向感和直覺,我想走一段路就應該是存儲室了吧。
可是還沒有走到15步,就徹底絕望了。
因爲我又照到了奈何橋。
黑暗中,我拉着志強的手。
像兩個迷路的小孩。
手電已經徹底沒有電了,從安上電池到現在不過一個小時,它就沒有電了。黑暗俘獲了我們。
心慢慢往下沉,像那天伏在水管上看白卓被殺一樣無能爲力,手一鬆,身體下墜,心慢慢往下沉。
“清樹!”我聽見志強在呼喚我,“我們一定要找到出路的!”是決定的語調,手被他緊緊的握着,有力量傳來。
我怎麼能每到關鍵時刻就想到退縮呢!
黑暗中我握緊了拳頭。
我們還有打火機的嗎?我們每個人在進來的時候都準備了2個打火機。對呀,我掏出了打火機。
微弱的小火焰一簇一簇向上竄,比起這空洞的黑色來它實在是算不就什麼。不過此刻的我們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一樣。
志強也點燃了他的打火機。
小小的火光映着他的臉,他的眼睛也像是兩簇火苗在燃燒。
這裡確是我們剛剛進來的奈何橋。
紙做的橋高高的隆起,一邊還坐着一個老婆婆。
我們摸索着向外走去,火光遍及的地方都是烏黑而冰冷的牆壁,它將我們照在了一個圈內。
走了大概4、5米的距離吧,一陣風過,打火機的火苗掙扎了幾下,馬上就熄滅了。陰冷的感覺又上來了。
頭皮發麻,寒冷從鑽進了褲腳,透過肌膚,全身是徹底的寒意。心開始劇烈的跳動,哪怕是我看見那個只有上半身
的人撲向宏翼都沒有讓我如此的緊張。
目光透過我的肩膀,我猛的回頭,我甚至用手向空中一掃。
什麼也沒有,只有空氣被我攪動的聲響。
“清樹,你怎麼了?”志強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可是陰冷還是纏繞着我,讓我幾乎不能呼吸。我的腳大概在發抖
吧。
我顫顫嗦嗦的舉起手,試圖點燃打火機。
一下,沒有成功,再一下,還是沒有成功。第三下,點燃了。
一張臉猛的出現在火光裡。
心大概停止了跳動,空氣像是被抽走。
手一顫,火光消失了。我又融入了黑暗中。
我知道是他。
這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臉,很寬廣的額頭,眉毛向上挑,嘴巴隱忍的閉着,冰冷的目光大概就是從他那雙小而堅
毅的眼睛裡發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