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 三天十萬。”大灰略有保留地說着。
“出價這麼高?”他覺得奇怪,這比市面的價格要高出很多。
“對方是有錢人,這點小錢還不夠人家一頓飯錢的呢!總之我接了這單買賣。”大灰拍板定釘。
他沒多說什麼, 有錢人的世界他們平民不懂。“什麼時候開始?”
大灰有意避開重點。“再聯絡, 我來負責接洽, 你管人就行。”
他沒有起疑, 完全出於對發小的信任, 也不否認對這單天降生意抱着憧憬。
兩天後的一個夜裡,他被大灰叫醒。
“阿言,來活了。”
他看了眼牀頭的時間, 凌晨2點。
大灰交待着。“人來了,在我們經常去的小屋。”
他摸黑穿好衣服。“怎麼把人放那?”
大灰拿下自己的帽子, 在上面剪了兩個洞。“那裡隱蔽又安全。把這個戴上, 不要跟她說話。”
這是搞什麼名堂。“爲什麼?”
“安保守則, 不問原因,只按客戶要求。行了, 快去吧。這是我們第一單大生意,千萬別把人弄丟了,三天後來接人。”大灰催促着,把他推出門。
他和大灰在平民區長大,哪裡有空房空地值得玩耍藏身, 他們最清楚不過。一處靠着河堤的小屋, 做起了他們的秘密基地, 那裡很少有人去, 因爲前面有一個巨大的報廢汽車墳場。
儘管他覺得起疑, 仍事先戴好大灰塞給他的帽子,遮住大半張臉。門吱扭的響聲, 讓裡面戴着黑布套的頭動了一下。
他摘下黑布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嘴裡還堵着棉布。唔唔地說着什麼,聽不清。
他感知事情的不妙,起碼不是像大灰說的那樣簡單。他轉身出去,撥通大灰的電話,想要問個清楚。電話通了卻沒人接,像是故意躲着他。
他只好返回小屋,等到天亮再說。
他拿掉她堵住嘴巴的布條,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又讓他快速重新堵上這噪音來源。
“唔,唔...”
他堅起食指做出不準叫的手勢,她拼命點頭。他拿掉布條,還好沒再聽到尖叫聲。
女孩大口喘着粗氣,“我是被綁架了嗎?”
他沒有回答也不需要解答,他遮住的大半張臉就曉得確定的答案。女孩又是一聲尖叫,不過比剛纔的那聲要有所收斂,聽上去不那麼的刺耳。
女孩興奮地大叫。“太棒了,謝天謝地,還謝謝你。”
他有理由相信面前的少女,被嚇的語無倫次。
“你知道嗎?我的成績有那麼點麻煩,特別是遇到魔女老師的課,沒及格。我正發愁呢,結果就被綁架啦!這絕對是老天的奇妙安排。”她被捆着雙腳不停地拍打着地面,難掩那份超常思維的激動人心。
“喂,你能不能給我鬆綁,我的手都麻了。你的同夥太野蠻,還有...”女孩嫌棄地看了眼地上的布條。“還有你們太不講究了,塞在我嘴裡不是手帕,起碼是紙巾也可以嘛。”
他無語,並非是臨時的特殊身份要噤聲,而是她連珠炮式的話語,讓他除驚訝以外說不出半個字來。
雖然他從來沒綁架過人,但他肯定,她絕對是被綁架中的另類。不但不害怕,還帶着久旱逢甘霖的開心。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啊?”女孩不住地喊着,這個人怎麼像個木樁一樣傻站在那。
他遲疑不決,最終還是給她鬆綁。
女孩站起身,活動了下發麻的雙手雙腳。環顧四周,廢舊的集裝箱改成的鐵皮小屋,散落着桌子、椅子、還有牀,甚至在桌子上還有個骨灰盒大小的電視機,不錯!真不錯!比她想像的要好的多。
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折騰了一夜累了。“我困了。”她倒在小牀上很快就睡着了。
女孩均勻的呼吸,讓他相信她真的是睡了,不是裝出來讓他放鬆警惕而逃跑。
他希望快些天亮,問清楚大灰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終於在電話裡聽到了好友的聲音,質問道。“大灰你沒告訴我實情?”
大灰心虛地乾笑了兩聲。“阿言,我知道你會反對,所以才瞞着你。”
“你知不知道這是綁架?”他蹙眉帶着被騙的慍色。
“沒你說的那麼嚴重,只是替人看管幾天而已,頂多算是限制人身自由。”
“別跟我咬文嚼字,馬上聯繫客戶推了這單,違法的事我們不做。”
“推了?你當是在超市買東西還能退貨?阿言,你別這麼死心眼兒,公司的狀況你比我清楚,你真想關門大吉?”
“大灰你不明白嗎?你這是在自斷後路。”
“什麼後路前路的,我只知道沒錢可賺,就得喝西北風。行了,出了事我來頂,不會連累你。”大灰不耐煩地掛斷電話。
他的行事做風一向中規中矩,卻在好友眼裡是死板不懂轉還。大灰經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哪個發家的商人,沒做過幾件黑心的事!有了名利,誰還會在意你曾經做過什麼?”
他想回撥過去再跟大灰談談,這時鐵皮屋發出聲響。糟糕!讓他來不及多想,急忙趕過去。
事情並未像他所想的那樣,睡醒的女孩沒有藉機逃跑,而是站在凳子上,翻找着所有能裝東西的盒子、罐子。
他無力地看着凌亂的小屋,她是入室搶劫,還是天生破壞狂!
女孩完全不怕他這個突然闖入的綁匪,從容地從凳子上蹦下來,並一臉的指責。“你去哪了?我快餓死了,肉票也是要吃飯的!”
“我要吃蛋撻,紅豆味的,還要一大杯奶茶。記住哦,我要一盒蛋撻,不是一個。”
她倒是很自覺知道自己是肉票,但他從沒聽說過,肉票還能點餐!
她看他好像沒打算動身的意思。“你幹嘛還不去,是要我自己去買嗎?”
他微微嘆息,把一條鐵鏈系在她的雙腳上。
“我又不是你養的小狗,幹嘛要拴着我?”女孩不滿地抗議着,爾後聰明地瞭然。“噢!你是怕我趁你不在逃跑,是不是?”她拍了拍他蹲着的肩膀,“放心,我不會逃跑的,我現在還不能回家,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呢。”
他之所以買食物給她,是出於填補內心的不安。這明明是件壞事,但他不能背棄朋友,也不想放棄公司。在錢與道德之間,他帶着良心的譴責,自私地選擇了前者。
蛋撻的香甜和奶茶的濃郁,讓女孩深深迷戀並陶醉其中。她蕩着腳丫,就連腳踝處鐵鏈發出的聲音,也顯得尤爲的和諧悅耳。
她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太過癮了!我在家的時候,爸爸只讓我隔天才能吃一個蛋撻,都沒怎麼吃就沒了。從現在起,我要每天...不對,是每餐都要吃一大盒蛋撻!”
女孩看向一言不發的他。“你不會反對吧,我可沒白吃你的東西,我有幫你整理房間。”
他看了四下,她所說的整理,只是把東西雜亂地從一邊堆放到另一邊!
“我叫藍馨,我們做個朋友吧。”她友好地伸出手。“你叫什麼名字?你幹嘛不說話?”藍馨歪着頭,眨着大眼睛問他。
做朋友?有跟綁匪做朋友的嗎?他疑惑她的腦袋裡,是否搭錯線?
“哦,對哦!你不方便報名字,怕日後留下線索。也不能說話,擔心我記住你的聲音,是嗎?”她倍感失落地漸漸收回手,他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的手,又緩緩放開。
他不知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是對上那雙純真明亮的眼睛,還是對自我行爲的歉疚?
藍馨擡起頭,露出明媚的燦笑,沒心機地放話。“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告密的,更不會出賣朋友。”
她的笑如同夏日裡火紅的天竺葵,奪目絢爛,一路燒到他眼底,啃噬着令他自己都不恥的內心。
“爲什麼希望被綁架?只因爲考試沒考好?”他在紙上寫下疑問。
“也不全是,還有我爸爸超忙,整天滿世界飛來飛去的,只會一個勁地給我買禮物。其實,我更希望他有時間陪我。如果我失蹤,被綁架了,他一定會很着急,放下所有的事情來找我。最後我和爸爸伴着夕陽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是不是很美?”她雙手合十憧憬着,無數次只能在夢中重現的畫面。
她僅僅是想跟家人多在一起,這麼簡單又樸實的願望,卻不惜自己被綁架來實現!他內心像翻沙一樣攪動着,最後只能輕輕地點頭來回應她。
“那個是古董嗎?”藍馨指着,早就引起她注意放在桌上的東西,一臉的好奇地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