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媽心中的養子與親子

每日人物

提起郭威,杜**說,因爲最近掀起的網絡紛爭,她與和自己生活28年的郭威也着急起來,母子之間第一次大聲嚷嚷。郭威總是勸杜**不要看網友的留言了,但她嘴上答應,還是忍不住看。

對於剛剛開完的家庭會議,聽到姚策說的那些話,杜**說,她有一種“崩塌感”。這段日子裡,這種感覺一直都在,“突然間,家都沒了。28年的生活,一夜之間坍塌了,崩潰了,沒有了,各種各樣的聲音都向你發來,28年來所有的,你的一切,都不屬於你了。”但現在更急迫的是,她必須要面對眼前的這件事——姚策的生命正在逐漸走向終點。某報

對於郭威,關心與愛是杜**28年來的習慣。陪伴姚策在北海療養時,她到海邊散步,會想到第一次看見大海是和郭威一起去三亞旅行;在早餐店吃飯,她想到郭威愛喝胡辣湯,在駐馬店時每天早上都要給他捎帶一碗;北海盛產海鮮,郭威嘴饞,她和丈夫挑了一筐給兒子空運過去,光運費就花了119元……

在北海的某一天,杜**哄着姚策的兒子楷楷睡覺,唱起當年哄郭威時學的搖籃曲,曲調悠揚。“風兒輕,月兒明,樹葉遮窗櫺……”沒唱幾句,杜**已經淚眼婆娑,“就覺得人生的變故怎麼那麼難以琢磨?”

楷楷睡着後,杜**給郭威發去一段話:

“……這是我有你以後天天唱給你聽的,後來又唱給萱萱和琛琛(指郭威的一雙兒女),現在唱給楷楷的時候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我的人生就是這樣,一個個長大,一個個離開。今生不易,不知道怎麼好難割捨。”

她不想讓姚策看見這段話,怕他不開心,她知道他也希望得到更多的愛。“他大了,也還是個孩子,人都有脆弱的一面。”

在夜深人靜時,“這邊的兒子抓不住,那邊的兒子也抓不住”的想法,不時涌進她的頭腦。她現在睡前要吃一粒半或兩粒安眠藥,夜半時分仍會突然驚醒,“就覺得自己沒家了。”

採訪姚策

姚策:不管錯不錯換,其實童年我的童年最真摯的感情或者說她(許媽)對童年的我最真摯的感情,在這一點上面是誰都無法替代的。

記者:我印象挺深的是你說第一次跟這個河南媽媽打電話的時候哈,她說你叫我媽媽也行叫阿姨也行,然後你一直叫的都是您哈。

姚策:第一次見我的生父母感覺呃雖然是血濃於水的親情但是感覺又沒有那麼的親近,啊包括生活方式的不相容,所以說呃就是很難去講很多微妙的小故事吧,那麼一直到今天,時至今日倒是通過日常的接觸啊包括這個在一起的交流啊,變得慢慢的就越來越自然了。

記者:我們老說這個有一個詞叫至暗時刻,就是過去的這個大半年的時間,如果有一個至暗時刻是哪一刻。

姚策:我剛知道疾病的那天晚上

記者:那天晚上。

姚策:對,對於我來講,可能來說,目前來講我28年最大的人生考驗就是那天剛知道自己疾病的那天晚上,我覺得沒有什麼,就是對我來講更痛苦或者說傷害更大的了。

記者:當時是怎麼走出那個所謂至暗的那個時刻?

姚策:其實真正幫助我走出那個至暗時刻的是我的家人,我的媽媽(許敏),我的愛人,我的爸爸(姚爸),我的孩子,就是他們的言行或者他們的態度讓我覺得,我必須要堅強下去。

姚策:在3月15日的時候,那個時候進滬條件纔開放,我們驅車開往上海,在16號就是能夠找到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的樊院士,他看了我所有的病歷,他當時第一句話就說,這個情況還可以做肝移植手術,當時我媽聽完這句話以後就給樊院士跪下,她就拉着他的手,因爲我們一路走來都是碰壁,我活不了多久,她拉着他的手說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因爲我媽她不是學臨牀的,她可能第一反應就像所有的母親一樣,你就用我的肝,我是健康的,把我的肝割下來給他。當時出現這一刻的心情其實我真的很難過,在這個時候我內心還是存在牴觸,牴觸我媽這種行爲,因爲這個手術是一個雙向風險的手術,就是她捐肝給我,對她來講是有很大風險的,最重要的是我覺得我媽不應該爲我承受這樣的傷害。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反覆的自責,反覆的內疚,我覺的真的欠的太多太多,她這個是拿着自己的生命去冒險,她爲什麼要捐肝,因爲親子之間的排斥相對會小一點,對你後期癒合上會好些。父母對子女的付出真的是那種不計回報而且無畏的,就我可以爲他去死,這個也是在我爲人父母以後能夠深切的體會到,我爸爸對我的愛,我媽媽對我的愛,跟我以前沒有爲人父母時候感受到的父愛與母愛是完全不同的一個理解。他(父母)對你的就是那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我是付出我百分百的生命,在這一點上,可能就是像所有網友看到這個標題:真的是母愛無邊,真的是從這點上,我也跟很多朋友說無論如何,當然不管有沒有這個事情發生,我的父母永遠是我的,無論我們之間是否存在着生物學上的所謂的這個血緣,30年的感情,對我而言可能是我人生中最珍貴也可能是僅有的故事。

姚策對杜媽和許媽的感情,龔熙敏想到一對兒女對她和陳霆威的感情。

兒子初二,女兒大一時,龔熙敏問他們,在他們心目中爸爸是怎樣的一個形象。兒子說,爸爸是個工作狂。她說這樣就完了?兒子說對呀。她說你小時候好幾次被爸爸罵,你氣的渾身發抖,你沒印象?兒子說,爸爸對我做過什麼,我根本沒放心上。她問兒子對她的印象是怎樣的?兒子說,小時候我不會做作業,你打我罵我,有次你趕我出家門,有次你趕我到大陽臺……。女兒說,從小長大,爸爸對我們說的除了幹活還是幹活,講話又不靠譜開口就尬的慌,學校留家長電話我從來不敢留爸爸的電話,爸爸說什麼我根本不在乎;小時候我覺得媽媽說什麼都對,長大了很多事好像不是媽媽說的那樣,我就很討厭......。兒子和女兒控訴了她種種不好,她傻眼了!

龔熙敏從女兒和兒子對她的各種控訴中明白,女兒和兒子對她有期望和要求,她的一言一行都影響着他們,而爸爸在他們心目中是個只知道幹活的工作狂和提款機。她一直以爲她在孩子心目中是個好媽媽,爸爸在孩子心目中是個壞爸爸,她錯了,大錯特錯!她做夢都想不到,她是家庭暴力者,倆孩子討厭她甚至憎恨她。

爲什麼會這樣?龔熙敏陷入沉思,她很明白要想改善與女兒和兒子之間緊張的關係,關鍵是她自己怎麼做。慢慢她理出了頭緒,追根溯源,她的暴力80%來源於婚姻,夫妻關係決定親自關係,20%來源於原生家庭和傳統教育,原生家庭和傳統教育只要認知到了問題所在,很容易解決,關鍵是婚姻。

姚策說:“父母對子女的付出真的是那種不計回報而且無畏的,就我可以爲他去死。”“他(父母)對你的就是那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我是付出我百分百的生命。”

不是所有父母都能做到那樣,如果姚策是許媽的親兒子,許媽真的能做到那樣。杜媽認親後斷然拒絕割肝救子,沒養沒感情,就算是養了有感情,杜媽的利己主義,要割肝救子可能也很難做到。認親後姚策應該很快意識到,天下的父母,不是所有的父母爲子女付出不計回報而且無畏的,可以爲子女去死,那怕是萬分之一的機會,願意付出百分百的生命。

姚策對許媽的感情或許正如他說:“愛之越深,痛之越切!”因爲認親後姚策已不是許媽的親兒子,姚策在親媽那兒又得不到像養母一樣的愛。姚策可能最恨的就是,爲什麼許媽不是他的親媽,愛而不得時就變成了恨,正如他說:“如果這個故事發生在別人身上,我只會覺得這個故事真的很殘忍,真的很殘忍,不管發生在哪個人身上,我覺得真的很殘忍。你28年之間,你的命運完全被所謂的掉包互換。”

後面不管是家庭聊天記錄,還是姚策和許媽通電話的錄音,姚策對許媽和親兒子親近充滿了嫉妒和憤怒。

當杜媽斷然拒絕割肝救子後,許媽姚爸是更心疼姚策的不幸,竟然有如此冷血的親生父母。認親後杜媽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透着自私、冷漠、絕情,對錯失28年重病的兒子沒有半點彌補之心,對於健康的養子想牢牢抓在手裡,還不想與養子親媽分享。

在許媽姚爸心裡,杜媽郭大爺那樣的人是什麼人呢,從心底瞧不起甚至是厭惡,姚策面對如此狠心的親生父母肯定絕望痛心,那樣的親生父母應該是避之都來不及,在他所剩不多的日子裡他們更會好好愛他,愛了28年,那是心頭肉。

但是,認親後的杜媽最擔心和害怕的是健康的養子,這塊養老的蛋糕飛了,而姚策最接受不了的是許媽的愛分給了郭威。所以,許媽姚爸認爲的姚策應該對親生父母避之不及的局面並沒發生,反而是,杜媽、三石、姚策對許媽的態度上因各自的原因,達成了驚人的一致和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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