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之中,留給北乾軍隊的,只有嚴寒與飢餓。
但在響徹天地都戰鼓聲中,他們還是奮勇地踏上了登雲梯,繼續瘋狂地進攻鎮遠府的各個大城池。
因爲就連小兵都知道,軍中糧食不足。如果無法突圍,都得餓死在大盛境內。
而大盛守軍的守城武器已經幾乎全部用光了,石頭扔完了,利箭射完了,火油澆完了,金汁也撒完了。
現在他們只能在城頭上,仰仗高度優勢,揮舞長刀砍向從登雲梯上爬到城牆上的北乾士兵。
一個個北乾士兵還沒等爬到城頭上,就被迎頭一刀砍翻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但更多的北乾士兵還是成功地爬到了城頭上,與大盛士兵展開了肉搏戰。
刀槍寒芒不斷閃現,刀劍砍入肉體的聲音不斷傳來,一個個士兵慘叫着從城頭上摔下去,砸到地上。
場面極其混亂,你給我一刀,我捅你一槍。背後偷襲,拳打腳踢。甚至牙齒都用上了,狠狠地咬向敵人的喉嚨。
還有用身體撞敵人,把敵人從城頭上撞下去。
戰場上沒有規則,打倒敵人,存活下來,就是目的。
只要能贏,無論用什麼方式,都在所不惜。
戰場就是大型鬥毆,一切有攻擊性的東西都用上了。
城牆上的戰場如同絞肉機一般不斷絞殺雙方士兵的生命,一個個屍體栽倒在城頭上,一個個士兵摔下城頭去。
鮮血流滿了城頭,比十幾日前雙方對射時場面慘烈得多。
一聲聲慘叫聲,嘶吼聲,刀槍碰撞聲,武器砍入身體聲,士兵栽倒的碰撞聲,在城牆上交雜響起。
濃烈至極的血腥撲鼻而來,屬於戰場的味道在城頭上滿溢開來。
雙方的士兵源源不斷地加入戰場,城頭上的屍體堆越積越多,雙方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勢頭。
北乾和大盛都知道:現在他們面臨的是絕境,如果不打敗敵人,死的一定是自己。
沒有退路,唯有勝者方可存活!
就是這般城頭上的廝殺,雙方持續了三天。
每一天戰鬥結束時都是傍晚,北乾軍隊被大盛軍隊打退,狼狽退去。經過一晚的休息,第二天接着打。
雙方每天的傷亡量都是驚人的,但沒辦法,戰場是殘酷的,能否活下來全憑本事。
大盛守軍,快撐不住了。
體能和精力達到了極限,精神緊繃得快崩潰了。呆在戰場上這樣一個隨時可能死亡的地方,所需要承受的精神壓力是巨大的。
身邊熟悉的面孔不斷消失,有的變成了城頭上殘缺不全的屍體刺激着他們的眼睛,有的變成慘叫不斷的傷員刺激着他們的耳朵。
每一個精疲力盡,輾轉反側的夜晚,都要爲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晚上而提心吊膽。
這其中的煎熬與壓力,不是一般人能體會的。
這幾天北乾軍隊的攻勢越來越猛烈了,士兵個個悍不畏死,拿命在搏殺。
大盛守軍擋住了一次又一次的進攻,死傷無比慘重,幾乎人人帶傷,士卒僅剩下四萬多人。
手中的刀都砍捲刃了,身上的鎧甲都被砍爛了。
這一晚,大部分大盛守軍已經昏昏沉沉地睡下,養精蓄銳,準備迎接第二天的戰鬥。
而北乾方,正在制定最後決戰的計劃。
這幾天的時間,大盛上京防線不斷派出軍隊攻打萬里平原內的城池,收回失地。
而北乾軍隊正在集中兵力瘋狂進攻鎮遠府,根本分不出精力來防備後方。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糧食所剩無幾,嚴寒凍傷讓軍中近半數的士兵失去了戰鬥力。
局勢,危在旦夕啊!
時間要是再拖,恐怕就再也沒有和大盛守軍決戰的機會了。
最後,耶律一堂下達了命令,所以士兵明天全部參與戰鬥,進攻鎮遠府。
無論是否有傷,無論身體情況,只要還有一口氣,就給我去打!
這是最後的決戰。贏了,活着回去;輸了,全死在這!
軍令很快就傳遍了整片軍營,讓每個人都知道。
士兵們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一部分人走出軍營,看着外面的漫天飛雪與遠處那猶如天關一般難以逾越的城牆,一時看得出神,愣在原地。
大風攜帶雪花刮在他們的臉龐上,在這一片嚴寒中,讓他們更加清醒,給他們帶來了無限傷感之意。
爲了鎮遠府,他們死了多少戰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他們到現在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個個臨死前掙扎的身影 ,一雙雙充滿絕望的眼睛。
他們的心此時似乎顫抖了,他們也想遠在家鄉的妻兒老小,想喝一碗老母親做的湯,吃一口妻子做的牛羊肉。
可惜,他們可能回不去了。
他們的眼角流出滾燙的熱淚,順着臉頰滴落在地上。
他們死在這裡,愧對生養他們的父母,對不住妻子兒女那臨行前期盼的眼神。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在最後決戰之前,所以士兵都升起了思鄉之情,懷念起了家鄉的一草一木。
在一聲聲嘆息中,士兵們重新走入了軍營,躺在了自己的牀上,用衣物蒙着頭想要睡去,不去想這些事情。
可是現在疲憊不堪的自己本該昏沉睡去,此時去輾轉反側,思慮萬千,怎麼也睡不着。
越是不想去想這些事情,家鄉的一草一木,父母蒼老的面孔,妻子甜美的微笑,兒女天真爛漫的笑容就愈發清晰。
蓋在臉上的衣物逐漸溼透,一滴滴眼淚從中流出,滴落在地上。
他們在牀上來回翻身,腦海中故鄉的一切,此時覺得無比親切。很快就到了後半夜。
意識終於逐漸模糊起來,記憶中故鄉的樣子逐漸朦朧,越來越遙遠、空靈,最終似乎化作了傳說中的天國,正招手迎接他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