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魔由心生,是誰拯救,浴血承歡,五度言情
“你害怕嗎?”蕭澈轉眼低頭看向戚默,反問道。
戚默搖了搖頭,“不怕,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期待。”
蕭澈看着戚默的笑顏,那麼多年過去了,他變了,她也變了,正因爲他們都變了,如今纔可以安然的坐在這裡,說上幾句平淡的話。
心裡有些感懷,但是蕭澈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輕聲道:“你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
戚默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畢竟是蕭澈自己決定要去的,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是他自己的決定。
坐了一會兒,戚默在心裡掙扎了許久,但是還是很想知道,於是小心的看着夜色裡蕭澈算得上平和的臉,問道:“你……後來,有過蕭冕的消息嗎?”
沒有想象中的憤怒,蕭澈還是那樣坐着,看着遠方,彷彿沒聽到一般,正當戚默以爲他不會回答時,道聽到他幽幽的說,“他出家了,在很遠的一個地方。”
就是那樣幽幽的,沒有任何情緒的,平淡的幾個字,卻是叫戚默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出家了?
“許是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他牽掛的東西了吧,也好……無仇無恨,無情無愛,清清淡淡的再無凡世紛擾,能這樣過一輩子,也算是幸福的吧。”蕭澈說着,轉過了頭來看着戚默。
他的眼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那樣的黯沉了,彷彿就像是這黑空一般,深不見底。
他看着戚默,叫戚默不得不尷尬的低下了頭,卻聽到他輕笑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是你牽掛着的?所以你竟這般的放不開,明明可以遠走高飛,遠離一切……去又非要深陷其中。”
“說不清楚。”戚默沒有擡頭,因爲無法和蕭澈對視,所以她只能低着頭,回答道:“之前我也以爲這世界上該是沒有什麼好牽連的了,死了也好,活着也罷,該是都沒有意義了,可是……卻彷彿一直有一條無形的線牽引着,一步步的將我牽引到一個目的地上去,不到達那裡,也許我就無法真的放下。”
“目的地……便是白帝城嗎?”蕭澈幽幽的嘆了一聲,很多事情他不清楚,有的也只是道聽途說,戚默究竟經歷了什麼叫她變成了這樣他不清楚……但是卻聽聞,她失去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個足以,叫她世界天塌地陷的人。
如蕭冕,在失去了自己生存下去的意義,失去了重要的信念時,都選擇了逃避,選擇了遠離紅塵……而她,卻偏偏不放棄。
難道……失去的東西還可以再回來?死去的人,還可以再活?
蕭澈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可笑得很,確實他也勾着脣角笑了起來,看着戚默低着腦袋,許是夜色太過朦朧,他竟是不知不覺的伸手擡起了她的下顎,讓她仰起臉來。
戚默有些錯愕,還沒有反映過來,已經對上了蕭澈的雙眸,帶着深沉的甚至有些揶揄的眼,明明像是當初捉弄她一般,可是如今的他,穩重了……看起來竟是有些認真的。
他久久的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臉,彷彿以前印刻在腦海裡的她已經不是如今的模樣了,但是蕭澈知道……如今的她,還是一樣會牽引着她。
就如同第一次見時一樣,有一種……命中註定的感覺。
叫人逃不開的宿命感,哪怕曾經他那樣的恨過她,卻還是在看着她時,不管她的眼睛是明亮還是黯然,他竟都有些微微的失神。
“戚默,我們不去白帝城了可以嗎?”他突然開口,嚇了戚默一跳,因爲他開口時,聲音驚到了戚默,將戚默那不知道爲何呆愣的思緒拉了回來,這才發現蕭澈的臉離她的距離竟然這樣的近。
她微微的掙扎,卻沒有掙脫,蕭澈看起來是溫和的,但是……卻一樣還是危險的,那種從始至終的惡魔氣息,一直都在……只是如今他長大了,會掩藏了。
“別說笑了,你剛纔還說要去的。”戚默裝作開玩笑一般,就如當初一樣,裝作看不懂他的表情,沒意識到他的危險,然後一切都以一種玩笑的姿態掩蓋過去了。
可是天家的小惡魔,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她隨便就能忽悠過去的了。
他輕輕勾着脣角笑了起來,那飽滿的脣瓣一點點的湊近了,手上的力道卻叫戚默動彈不得,他湊近了戚默的耳邊,那樣曖昧的氣息就噴打了出來,“留在南陵,我們一起留在這裡……沒有別人了,只剩下我們了,不好嗎?”
“默默……”許久許久沒有聽到的稱呼,那樣有些撒嬌的低喃,滿足又充滿了惡趣味的叫聲。
蕭澈輕輕的喚了她一聲,就在她的耳邊,然後放開了她的下顎,雙臂一展便將她輕輕的抱在了懷裡,“默默,一直以來,因爲我的固執,一定叫你受了很多的委屈。”
戚默呆愣着,身子突然被抱了個滿懷,滿身心都是那強壯溫暖的氣息,說實話……她和蕭澈的關係僵了那麼久,確實留下了很多的痛苦,也曾叫戚默傷心了很久……如今猛然聽到他這樣說,竟是忍不住的,就覺得久違了的溫暖。
“我知道的,其實我比誰都知道……怪誰,也不能怪你。”蕭澈繼續說着,聲音就幽幽的蕩在戚默的耳邊,他抱得越發的緊了,緊緊的閉着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受的本就夠多了,一個人堅強的支撐着,而我……在你痛苦時沒有在你的身邊,沒有幫你,沒有安慰你……甚至,還怪你,還傷害你……默默,我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
他是醒悟得太晚了,從赤練之域出來後,當明白戚默真實的身份後,他就覺得自己被一種無法言喻,不能控制的憤怒包圍着,似乎全世界都變得虛假了,似乎一切……都變得不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樣了。
所以他恐懼,他害怕,他開始抗拒,開始將一切都扭曲成一個他認爲合理的解釋,從而傷害了別人。
那次與蕭冕在海邊一戰,蕭冕的劍朝他刺來時,他真的以爲自己是要死了,被自己的親哥哥一劍殺死,因爲自己犯下的錯,可是在那一刻……他猛然的醒悟。
也是在那一刻,戚默猛然擋在了他的身前,那一刻……他彷彿纔將戚默那一層外表去掉,看到了戚默的心,她總是那樣的義無反顧,哪怕以前兩個人總是鬥來鬥去。
可是當在赤練之域時,遇到危險時她從未丟下過他,那並不是他認爲的,只當他是一個笑話,當他是猴一樣的戲耍。
而當他以爲要死了,卻有她擋在了身前時,他才猛然明白,戚默是什麼人並不重要,她長得美還是不美,她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哪怕她曾經的謊言,不論是不是存心欺騙,但是她的心是真的,她一直一直,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他的心。
是真的。
所以那天蕭冕走後,他就像獲得了新生一般,那天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因爲感覺到了自己曾經犯下的錯,曾經帶給別人的傷害……所以哪怕是一句道歉的話,他都無法說出來。
他能做的,只是緊緊的抱着她,如同現在一樣的抱着她。
“蕭澈,其實你沒錯……”戚默終於幽幽的開口了,她笑着,連笑容似乎都溫暖了許多,也沒有反抗他的擁抱,只是笑道:“你說的是對的,哪怕我以前有難言之隱不能告訴你實情,可後來在赤練之域時,我不應該第二次隱瞞你,若是要說錯,也許一開始便是我的錯。”
“這樣說來,我們是不是都太傻了。”蕭澈也笑了起來,閉上眼睛,關住了眼睛裡涌動的霧氣。
也許他們真的都太傻了,戚默輕嘆了一聲,卻是滿足的道:“因爲執着,所以才傻。”
是啊,他們都傻,只是因爲他們都太執着了,一心一意的向着自己以爲的正確道路上去走,單純的認爲……世界本該很簡單,可是往往簡單的事情,卻因爲他們傻氣的執着而變得複雜。
“默默……”蕭澈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放開了懷抱,然後目不轉睛的看着戚默。
戚默一愣,卻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一臉鄭重其事的模樣,按着戚默肩膀的手掌微微的顫抖,他異常認真的看着戚默,一字一句的道:“默默,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不會再傷害你了。”
機會?
戚默張了張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蕭澈所謂的機會……叫戚默不知道該如何定位,而且他突然這樣說,若是她想多了……豈不是……
看着戚默呆傻的樣子,蕭澈卻猛然道:“留下來吧!就像我們以前一樣,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開心的……有的東西雖然不一樣了,人也不一樣了,但是南陵還是南陵,我還是我……你也還是你,默默,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我……”戚默纔要開口,蕭澈卻猛然的搖頭,然後手也一下捧住了她的臉,不重卻也不輕,足以叫戚默覺得不舒服的力道,他捧着戚默的臉,看着她的眼睛,猛然搖頭道:“不不不……不要回答,我不要你回答,不要!”
戚默真的不知道該如何了,他不是問她嗎?爲何卻……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蕭澈似乎情緒有些激動了,有些倉惶的彷彿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的手指摩擦着她的臉,卻不肯放開,好像害怕她會突然消失一般。
“你會答應我的對嗎?你會答應的……”蕭澈猛然開口,看向戚默時,戚默彷彿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瘋狂!
曾經在她逃離西陵皇宮與他道別說出真相時的瘋狂,曾經他在那個雨夜將她按倒在地時……那雙眼睛裡透露出來的,如同一開始祁夜對待她時,那樣恐怖瘋狂的惡魔一般的眼睛。
“不……蕭澈!蕭澈,你冷靜一點……”戚默慌了,有的記憶,一輩子也抹不掉,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引線,就能叫戚默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驚恐得不由自主的掙扎了起來。
可是她越是掙扎,他的力道越是大,而人在慌亂時……常常會忘記,正常的反映該是如何,甚至忘記了,自己還有能保護自己的力量。
忘記了,都忘記了……當戚默那些因爲惡魔而帶來的夢靨醒來時,她永遠不會真正的強大,她永遠是那個卑微到了塵埃裡,被人任意欺凌的弱女子。
“默默,你會答應我的對不對?會的……”蕭澈死死的鉗制着戚默的雙手,甚至慌亂中大力的將她抱在了懷裡,他們坐在路邊花壇裡的青石板上,掙扎間,戚默卻已經被推倒在了石板上。
“你害怕我?你爲什麼害怕我?默默……爲什麼?你不願意答應我?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爲什麼,爲什麼?難道比起殘暴無情的祁夜來,你更願意和他呆在一起?”蕭澈喃喃自語着,說什麼彷彿都不需要戚默來回答了,因爲彷彿另一個自己已經回答了。
他說着,卻將戚默壓在了身下,有些冰涼的脣便那樣吻了下去,落在戚默的臉上,耳根上……胡亂的摸索着,尋找着戚默不住搖晃躲避的脣。
“放開我,蕭澈你瘋了,你瘋了!你們都瘋了!快放開我!不要,不要!”戚默拳打腳踢,可是彷彿這些對於蕭澈來說,一點用都沒有,他哪怕沒有用武力,可是那一身的蠻力,卻是叫人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默默……默默,你會和我在一起的,我們在一起吧!留下來,留下……你是我的。”蕭澈胡亂的一扯,卻正好扯中了戚默的衣領,本就是夏日,穿着比較寬鬆單薄,一扯便將整個外衫和內襯都扯開了……
“啊!”戚默驚叫一聲,伴隨而來的是一個巨大的力量,猛然一下將蕭澈彈出了老遠!
戚默還沒有反映過來,只覺得身上一輕,眼前晃過一個身影,在黑夜裡那樣高大的擋在了她的身前,像是一座山一般……
那背影比夜還黑,還要冷,帶着濃厚的殺氣,是一種熟悉的,叫人不能抵禦的,專屬於祁夜的壓迫。
“祁夜……”戚默喃喃的喚了一聲,竟不知道爲何,明明蕭澈的臉在記憶裡早已經和祁夜重合在了一起,他便是她噩夢的起源,也是他,才叫戚默一輩子都活在這痛苦的回憶裡不可自拔,哪怕再是若無其事,卻騙不了自己,她是多麼的自卑,多麼的痛苦和不堪。
而如今,可笑的是擋在她身前,救了她的人,還是祁夜!
“啊!”蕭澈猛然一聲尖利的叫喊,側過祁夜的身影,戚默便看到蕭澈猛然跪倒在地,嘴角還有血流了下來,祁夜下手不輕,而他又全然沒有防備,一定受了重傷。
可是他痛苦的根源,彷彿卻不是因爲受傷。他死死的捂着自己的腦袋,然後不停的掙扎着,彷彿那痛苦是來源於他的腦袋之中一般。
“啊!不是,不是!不是這樣的……”他的怒吼叫他額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臉色鐵青,看起來越發的嚇人了。
祁夜並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看戚默,只是默默的擡起了手來……那樣的冷靜,可怕,像是無情的索命使者。
“不要,不要殺他!”戚默顧不得自己衣衫破爛,顧不得暴露在月下的肌膚,一把上前死死的揪住了祁夜的手,幾乎整個人都撲了上去,驚恐的搖頭道:“不要殺他,不要!他不是有意的,他……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戚默知道,蕭澈一定不會這樣傷害她的!只是蕭澈不是以前的蕭澈了,如同齊容說講的,魔由心生,蕭澈還沒有克服,可是蕭澈大多數時候都是正常的,比如剛纔,他和她不是都還好好的?
突然……他就變了!
戚默驚恐的想着,難道,只是因爲對她的執念,才叫蕭澈的心魔又生?心魔可以說是無法驅除的,你不動它時,也許它一輩子都不會復生,但是若是動了……那麼只需要一刻,它便會成爲恐怖的惡魔。
祁夜幽幽的嘆了一聲,“魔由心生,每個人都有一個心魔潛伏在靈魂深處,執念太深……便會無法自拔。”
“那……怎麼辦?”戚默死死的抓着祁夜的手臂,彷彿是因爲太過恐懼和害怕,已然忘記了自己死死的抓着他,就像是抓着救命的浮木。
祁夜垂眼看了看戚默依在他身上的模樣,嘆道:“解鈴還需繫鈴人。”
戚默一愣,也是在這一秒,蕭澈猛然起身,痛苦的嚎叫像是被重傷了的野狼,然後風一般的奔馳而去……
“蕭澈!”戚默驚叫一聲,放開祁夜的手起身就要追,可是卻被祁夜猛然一把抓住了手腕,只是這一秒的停頓,蕭澈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你幹什麼?他受傷了,怎麼放任不管?”戚默焦急的回身,要甩開自己的手,祁夜卻不放,只是冷冷的道:“你想好怎麼救他了嗎?沒想好便跟去,危險的是你而不是他!”
“可……”戚默想說什麼,卻猛然膽寒了,魔由心生,她的心裡,何嘗沒有住着一個心魔?
“他不會有事的!”祁夜說完,順手一拉,將戚默的身子拉過,衣衫輕輕的披了下來,罩住了戚默狼狽的身子,然後戚默還沒來得及反映時,就已經被他一把抱了起來,冷聲道:“我送你回去吧,夜深了。”
戚默頓了頓,想反抗和掙扎,卻也沒有。她說過,也下過決心,會一點點的原諒祁夜,如今他們是合作伙伴,她不應該一直一直對他不公,雖然不代表她會接受他。
但是她現在真的沒有心思,也沒有精力,再和祁夜爭論一番了。
只是轉頭看了一眼蕭澈消失的方向,最終也只能將擔憂都放了下來,隨後只能對着沉默不語的祁夜輕輕的說了兩個字。
“謝謝。”
夜風裡這兩個字,彷彿是花兒輕輕開放的聲音一般,叫人格外的舒暢,連祁夜也忍不住揚起了笑容來,然後輕聲道:“不是自作多情便好。”
“啊?什麼?”戚默一頭霧水的擡頭,看到祁夜輕輕笑着搖頭道:“沒什麼。”
隨後,他們之間便什麼也沒說了,夜風輕輕蕩過,只是彷彿還回蕩着,戚默那一聲幽幽的,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