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婆婆皺眉,只當是紅塵故意爲難她,抿了抿脣沒說話,卻是使眼色讓人去請大夫,紅塵無所謂,懶洋洋地上了車,讓鐵牛走人。
卻說,邢婆婆請了自家的大夫來,這大夫的病人,以江湖人居多,動刀的活兒也沒少做,不過看了下宋以琴的臉,就忍不住嘆氣——“便是動手割了,也要留下疤,可惜了。”
宋以琴也不知怎麼回事兒,腦子裡忽然想起紅塵的話,居然一咬牙,自己接過刀,微微顫抖着手,愣是瞪大眼睛就是一刀!
黑血噴流。
她翻了個白眼就昏死過去。
邢婆婆和那大夫都嚇壞了,連忙撲過去,擦乾淨污血,大夫拿了藥過來,就發現宋以琴的臉上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紅點兒,形狀有點兒像梅花花瓣,彷彿胭脂痣一般。
大夫吐出口氣:“還不算糟糕!”
在紅塵那邊,王半仙嘿嘿直樂:“咱們郡主也夠狠的,那麼個小姑娘,你還嚇唬她,讓她自己動刀?”
紅塵一個白眼:“我有你那麼無聊?她要別人動刀也無妨,只是臉上以後留下個黑痦子,便是小,也顯得不妥當,她自己動刀嘛,陰氣厭她,到容易外泄,說不定還能是個很妥當的小美人。”
王半仙眨了眨眼:“那麼說,你還是好心?爲何不說清楚。”
紅塵吸了口氣:“我也不很確定……有些話說出口,或許就不靈驗。”
萬一那位鬼仙沒玩夠呢!
這兩日山上風大。
過了正午。不光沒有太陽,反而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下雨又有風,山林裡樹木搖曳,河水轟隆奔流,紅塵他們也不敢亂走,連忙找了個地勢比較高,不至於出什麼危險的平地停住。
鐵牛手腳麻利。先收拾出擋雨布。勉強弄出一塊兒可讓人休息的地處,又拿大刀削出一地乾柴點燃,看着紅塵開始生火造飯。這才轉頭去提水過來,喂那頭瘦巴巴的驢。
王半仙就真跟個神仙似的,坐地上烤着火,一邊吞口水一邊哼哼唧唧地讓他的小弟子給他捏肩膀。
紅塵懶得搭理他。
離清泉村越近。她心中的疑惑就越深。
最近,林師兄的一字半句都沒有得到。她來到清泉村,究竟有沒有用,林師兄又想讓她看到什麼東西,他話不明說。想必是身邊不太平,說出去的話會讓人聽到,可是按理說。他該給留下些線索,讓自己去調查。沒有方向怎麼行!
幾條剛剛釣起來的魚被穿起來,塗上作料醃製了一會兒,穿上樹枝慢慢烤。
香氣四溢。
烤了沒一會兒,旁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鐵牛也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出現在紅塵身邊,衣服*的,面無表情,肌肉卻緊繃起來,十分警覺。
紅塵也側過頭看去。
隔着雨霧,不遠處走過來幾個人,有男有女,都很狼狽,衣服溼漉漉的,但個個面容嚴肅,步伐更是很快,顯然都很是着急的模樣。
他們一見紅塵這一行人,也楞了一下。
爲首的是個妙齡女子,皮膚略黑,有些粗糙,穿着粗麻布的衣服……即便如此,居然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女兒。
主要是這女子的氣度不凡,眼角眉梢間有一股氣勢,身上略帶了幾分墨香。
略停了一停,這一行人就繞過紅塵她們,繼續上路。
紅塵看着他們的背影略一皺眉,不過也沒說什麼,只道:“雨差不多該停了,大家吃些東西,準備出發。”
不遠處,前面走着的那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趕路,氣喘吁吁,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二姨娘,老爺子會不會……真被砍頭啊!”
後面一小夥子低聲訥訥,鼻腔裡帶了哭音,走在前面那女子橫眉怒對:“胡說什麼!”
小夥子頓時不敢在出聲。
一行人匆匆而行,很快就消失在雨霧中。
紅塵他們吃飽喝足,也收拾了東西,向着前面趕路,山路對別人來說很難走,但有紅塵在,山也彷彿活了過來,主動給他們便利,不多時,前方就看到炊煙裊裊。
只是……
“這裡是清泉村?”
王半仙也愣了愣。
清泉村以泉水聞名,有好泉水的地方,必然山明水秀好風光,這是常識,不是靈師都知道,王半仙這個大騙子自然也清楚的很。
可是他們遠遠看過去,山光禿禿的,草木枯黃,河水流過去,到是很壯觀,水流湍急,卻帶着一股子惡臭,裡面還有翻白的魚漂到岸邊。
“嘔!”
王半仙噁心得要命。
“咱們剛纔還吃烤魚來着……鐵牛,你不會是隨手撿回來死魚了吧!”
鐵牛一臉莫名其妙。
紅塵搖頭失笑:“放心,你吃的魚新鮮的很。”
只是水脈相連,互相影響,這邊的風水如此之差勁,他們剛纔吃吃喝喝的地方,風水怎麼就能轉好?
“別管了,先進了村子再說,一路上累得很,歇歇腳討杯熱水喝。”王半仙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三二一,這地方又不是他家,他對這裡山水的在意程度也有限的很,只是心裡不大樂意在清泉村常呆了,一開始還琢磨着多住幾日。
“聽說村子裡出產清泉酒,前陣子還有人報上去,或許會成爲貢酒,現在看了這地方的風水,恐怕那清泉酒萬歲爺是喝不成了。”紅塵苦笑道,點點頭,衆人就進了村子。
才一進村口。紅塵他們就見這村子似乎很是繁華。
村口道邊,有茶棚,酒肆,還有人挑着扁擔賣些豆腐之類的小食,蹦蹦跳跳四處跑動的孩子們,一個個都面色紅潤,臉上也有肉。雖然穿的破爛了點兒。家裡不像是沒油水的樣子。
王半仙掃了一眼,拔腿就鑽進一家茶棚,叫了一壺茶。招呼紅塵她們過去喝。
對面的桌子旁邊也有幾個村民,聚在一塊兒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臉色都不大好看。
紅塵眨了眨眼。聞了聞茶水,擱下沒動。王半仙痛痛快快地灌了一碗,吐出口氣。
“這村子不錯啊,挺富裕的,看來老百姓日子過得很好。”
如今的世道。天災*不斷,每逢好年景,老百姓們也只能吃個半飽。碰上壞年景,那就不只是捱餓的問題。那是還能不能活的問題。
王半仙歷經世事,幾十年來算得上見多識廣,一看村子的模樣,便知道本地應該民風淳樸,父母官並不嚴苛,鄉紳和氣,且土地肥沃,這裡面有一點兒不好,老百姓們也不會是這種精神氣。
正吃茶,紅塵一眯眼。
鐵牛忽然一手拎住個小孩子,提溜起來。
王半仙嚇了一跳:“哪來的小孩兒!”
那是個差不多六七歲的男孩兒,面紅齒白,皮膚細嫩,被鐵牛抓住也不哭,拼命踢踏踹人,各種鬧騰。
旁邊坐着的幾個鄉民一眼看到這邊的情況,呼啦一下全站了起來,還有那茶棚的夥計,也都站起身,臉上帶了一點兒怒意,氣道:“客官這是作甚,小宴少爺怎麼得罪了您?還請您看在他年紀小的份上,莫要與他計較!”
其他人卻沒這般客氣,那邊一個身量極高,面容黝黑,十分壯碩的農夫,猛地站起身就衝過來,衝着鐵牛怒道:“哪裡來的賊人,幹什麼要抓我們小宴少爺,快放了他,磕頭賠罪,否則我要你好看!”
一羣人橫眉怒目,一個個手裡抄起傢伙,有拿板凳的,有拿碗的,還有人把那邊煮茶用的大茶壺抄起來。
紅塵:“……”
王半仙出溜一下就縮到後面去,露出一副和鐵牛不認識的模樣。
鐵牛到不怕這個,別說這麼點兒村民,再加一倍,他也不在乎,只是滿頭霧水,臉上露出點兒憨厚氣:“偷東西不好,他偷東西,該打!”
那邊的村民登時更惱:“你是說我們村子裡都是賊不成?我看你們這幫外來人才像賊,哼,最近村子裡出的事兒那麼多,恐怕就是有外鄉人過來鬧的,老少爺們兒,抄傢伙,先把小宴少爺給我搶回來再說!”
一羣人鼓譟不休。
紅塵按了按眉心:呵呵!
這事兒要是傳入京城去,那可熱鬧了,天底下人都知道,她榮安郡主被老百姓當成欺負小孩兒的混蛋打出了村子!
雖然是鐵牛做的,但鐵牛是她的人,人家可不會說這是鐵牛自己的主意。
眼看着越鬧越兇,紅塵都想,是不是先撤走,再想辦法過來,遠處就傳來一聲喊叫:“怎麼回事兒?小宴,你幹什麼呢!”
隨着聲音,一幫村民自動自發地分開讓路,外頭就走進來一個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女子。
紅塵看了眼,居然就是那會兒在外面雨中相遇的那一個。
對方顯然也認出紅塵,愣了愣,隨即歉意一笑:“諸位,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說着一板臉,怒道,“小宴,你又搗亂了?”
那男孩兒耷拉着腦袋,一言不發。
女子便嘆氣,衝着周圍的村民道:“鄉親們別這般,太失禮了,我家這小子最近不知道犯哪門子毛病,淘氣的很,剛纔一個沒看住就跑出來,肯定是他惹禍,不能怪人家。”
她這麼一說,村民們面面相覷,不過都收了手裡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