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云怒道:“想不到李照海真是這樣的人!”
歐陽醉柳搖頭道:“李照海不是這樣的人,這一點我可以保證,他這樣做是當年與秦九刀共同商量後決定的,目的就是引邪惡者現身。
“可惜劉莊主沒有說出背後的隱情,不然,秦李兩家二十年前結仇的真相一公開,嫁禍者的陰謀就不能得逞了。”
豐子悅忽然道:“歐陽大俠,你說秦李兩家結仇的隱情是關鍵,爲何不讓李照海說出來?”
歐陽醉柳道:“事到如今,就算李照海說出來,又有幾個人會相信他的話!”
豐子云道:“難道你也不相信?”
“我當然相信,他不說我也相信。”歐陽醉柳口氣十分堅決,道:“在劉莊主告訴我秦李兩家結仇的背後有隱情之前,我也從未懷疑過他。”
“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李照海的幸運。”豐子云道:“可是,你要幫他,就應該知道一切真相。”
歐陽醉柳道:“對我來說,知不知道真相都是一樣的。”
豐子悅道:“對你一樣,可是對別人呢?就像你絕對相信李照海的話一樣,難道天下就沒有人像你相信李照海那樣相信你的話?”
歐陽醉柳怔住。
豐子悅接道:“就算天下真的沒有人相信你的話,豐城雙劍也是例外!”
歐陽醉柳不信道:“你們……”
豐子云笑道:“我們雖是初次見面,而且,豐城雙劍一定要跟柳葉刀決一勝負,但是這並不影響我們相信一個人。”
歐陽醉柳注視他們良久,終於也笑了。
他現在才發現,他並不是孤單的。他的笑,比透過雲層的陽光還要燦爛。
他沒有跟豐城雙劍說更多的話,拉住梅萼的手,離開了廢墟,出了棗林。
兩日後,歐陽醉柳的馬車已過了贛江,前面是靖安城。
馬跑得很快,馬車捲起漫天的灰塵。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穿過江西地界,再橫穿湖北進入陝西,他一定要李照海說出真相,然後將它公之於世,他知道除他之外,肯定還有別的人會相信李照海的話……
他絕不能讓邪惡者的陰謀得逞!
然而,李照海會說出真相嗎?
一場江湖浩劫會迎風消散嗎?
奪命魔簫是誰?
聖姑又是誰?
這一切的一切,都還只是一個謎。
白馬跑得很快,可是有一柄刀,比馬更快。
刀從馬車後面追上來,眼看就要扎進白馬的臀部,白馬突然站住。
就像是一個練武之人,功力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白馬突然站住,那柄流星般追上來的短刀並沒有扎進白馬的臀部,而是被一隻手輕輕夾住——
夾住短刀的其實是歐陽醉柳的拇指和食指。
歐陽醉柳夾住短刀,馬上朝馬車後面的一塊岩石擲了過去。
岩石在路邊。離馬車只有五米遠。
歐陽醉柳知道,這柄短刀來自岩石背後,儘管岩石背後的人在馬車馳過岩石之後纔出刀,可歐陽醉柳就知道出刀的人肯定躲在岩石背後。
因爲,只有岩石背後纔可以躲藏殺手而不讓他發現。
不過,殺手一出刀,他就發現了他。所以,他將短刀擲向岩石,“叮”的一聲,短刀居然連刀柄也沒入岩石!
天地間一陣寂靜。
馬車靜止,連風聲也沒有。
歐陽醉柳冷冷道:“出來吧。”
果然,岩石後面先探出一個頭,然後走出一個人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臨川城中指點他到丐幫分舵的酒店夥計!
夥計依然藍衫藍褲,依然腳穿白底黑幫
布鞋,只是帽子,圍裙和毛巾不見了。
夥計從岩石後面走出來,臉上居然還露着微笑!
歐陽醉柳道:“爲什麼要這樣做?”
夥計笑道:“因爲只有這樣,歐陽大俠的馬車纔會停下來,不然,白馬也許會一直以這種速度跑下去,直到陝西馬嵬坡。”
歐陽醉柳道:“你一直跟蹤我,而且,我跟豐城雙劍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夥計點點頭,道:“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但我不是跟蹤你,而是在你之前就到了棗林。”
歐陽醉柳並不下馬,冷聲道:“你的刀很快。”
夥計道:“你的手比我的刀更快。”
歐陽醉柳道:“看來你並不想殺白馬,只是想讓它跑得慢一點,爲什麼?”
夥計道:“如果白馬跑得這麼快,後面的人永遠也別想追上你。”
歐陽醉柳遲疑了一下,道:“誰在追我?”
夥計道:“當然是想追你的人。”
歐陽醉柳嘆道:“不僅有人追我,前面還有人堵我呢。”
夥計道:“可是這個人不同,她已經等了你半年,你應該見她一面,讓她死了心不再追你,也不再等你纔對。”
歐陽醉柳微微道:“你用這種方法攔住我,就是告訴我這些?”
“你以爲我這樣做不值得?”
“爲了自己,當然值得。”
“你知道我是爲了自己?”
“當然,不爲自己,你根本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歐陽醉柳淡淡道:
“你應該知道,就算你躲在那塊岩石的後面,剛纔我也可以用你的短刀穿透岩石殺了你。”
夥計默默道:“如果我早知道,就不敢在這裡冒險了。”
歐陽醉柳道:“看在你對她一片癡心的分上,我就把一切跟她說清楚。”
夥計大喜過望,笑得極是開心,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歐陽醉柳道:“不過,你得把你知道的十八天魔的情況告訴我。”
夥計臉色煞白,顫道:“你……你知道我……”
“我知道你是十八天魔之一,而且,你曾在玉山客棧裡當過夥計,還殺了秦化宇,對不對?”歐陽醉柳說話時已沉下臉。夥計不可思議地望着他,說道:“是白玉蟾告訴你的?”
歐陽醉柳搖頭道:“不,白玉蟾只說有一個人很喜歡她。”
夥計道:“你怎麼知道白玉蟾說的就是我?”
歐陽醉柳道:“因爲你就是穿紅襪子的人,不相信,你把褲管提上去讓我看看。”
夥計果然慢慢提起褲管,他的布鞋裡,果然是一雙鮮豔的紅襪!
“你知道白玉蟾爲什麼不喜歡你嗎?因爲她最討厭男人穿紅襪子。”歐陽醉柳冷聲道。
“她肯對你說,爲什麼就不肯對我講呢?”夥計喃喃道:“只要她願意,我可以爲她穿任何顏色的襪子。”
頓了頓,又道:“你怎麼知道我殺了秦化宇?”
歐陽醉柳道:“因爲你從秦居庸身前掠走的時候,他也看到了你的紅襪子。”
夥計嘆了口氣,道:“我一直以爲自己的行蹤江湖中人誰也不知道,豈料,唉,看來我早就不應該穿紅襪子了。”
歐陽醉柳冷冷道:“高仗死了,鐵笛翁死了,劉墉死了,柏谷仙侶死了,十八天魔還剩下十三個。
“添姒逃走了,你在這裡,還有公孫括,除了你們,別的天魔在哪裡?
“你們的魔頭又是誰?有沒有老巢?在什麼地方?快說!”
夥計卻道:“你這麼多問題,我一個也不能回答。”
“爲什麼?”
“因爲我
若回答了,你就會殺了我。”
“你怕死?”
夥計搖頭道:“我不怕死,不過,我曾發誓,在我走之前,一定要白玉蟾心甘情願地跟我。”
歐陽醉柳道:“你是說,只要白玉蟾跟了你,你就沒有遺憾,可以把一切都說出來,然後死去?”
夥計道:“是的,所以我才冒險來求你。”
歐陽醉柳道:“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話,上你的當?”
夥計一轉身,右掌朝岩石凌空一抓,“鏘”的一聲,剛纔被歐陽醉柳沒入岩石的短刀,居然被他用內力吸了出來。
這一招,顯然比短刀入石要難上許多。
歐陽醉柳也看呆了,如果他剛纔懷疑夥計別有用心的話,現在已不再懷疑,因爲,要是他真想殺自己,剛纔全力一擊,自己在全無防備的情況下根本無法躲避!
只聽夥計黯然道:“歐陽大俠,我的武功和名聲跟你都無法相比,但是對心愛的女人的一片癡心卻是不相上下。
“我知道男人最大的弱點在心愛的女人身上,只要控制了心愛的女人,那麼,這個男人只得乖乖聽命……”
歐陽醉柳道:“難道有人控制了白玉蟾?”
夥計道:“是的。”
歐陽醉柳道:“誰?”
夥計道:“聖姑。”
聽到“聖姑”兩字,歐陽醉柳微微一怔,還未開口,夥計接道:“你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聖姑是誰,連十八魔頭彷彿也聽聖姑的號令。”
歐陽醉柳道:“難道你真的不說你們的魔頭在哪裡?”
夥計道:“我只能回答你一個問題。”
歐陽醉柳道:“什麼問題?”
夥計道:“在玉山客棧的大街上,我並沒有殺秦化宇。”
頓了頓又道:“本來,按計劃秦化宇由我來殺,可是,我還沒有下手,有人已經殺了他。”
歐陽醉柳知道夥計不會說出計劃,可他還是問道:“什麼計劃?”
夥計搖頭道:“我們只是執行任務的殺手,我只知道我們所做的只是整個計劃中很小的一部分。”
歐陽醉柳明白夥計的話,他知道做殺手的規矩,於是問道:“你要我怎麼做?其實我跟白玉蟾只是逢場作戲。”
講到白玉蟾,夥計鐵青的臉上又泛起了溫柔和笑意,說道:“歐陽大俠,你不知道,從任何角度講,玉蟾都是我的。”
夥計見歐陽醉柳露出不解的神色,嘆道:“那是八年前,我受人僱傭去殺一個人,結果,那個人的女兒阻止了我殺人,這個女人就是白玉蟾。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再違抗她的話,於是,我饒了她父親。
“當然,這件事誰也不知道,連玉蟾的父親也不知道是女兒救了他的命。
“後來,那個曾經僱傭我的人又僱傭別的殺手去殺白家父女,是我在暗中保護他們,才使他們平安無事。
“後來,我加入了十八天魔,我一直在等,等玉蟾心甘情願答應跟我在一起。
“半年前,她遇到了你,從此她不再理我,我知道她嚮往的是你天下無敵的武功和人人稱羨的江湖名譽,於是她到處找你……”
歐陽醉柳淡淡道:“天下哪有什麼無敵的武功,至於名聲,那更是浪得虛名。”
接着,他又笑了笑道:“剛纔閣下的那一手隔空探物就令我望塵莫及。”
夥計苦笑道:“歐陽大俠不必過謙,在你的柳葉刀面前,任何武功都會變得毫無用處。”
歐陽醉柳並不分辯,而是道:“白玉蟾是你的,誰也奪不走她。”
夥計笑道:“有歐陽大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