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

楊鯤鵬走了,周青青心裡空落落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竟對一個陌生男人有着如此奇怪的感覺。昨晚的自己,是狐狸精附體嗎?怎麼竟會留一個陌生男人在自己房裡過夜,而且還是酒店的大牀房!

想着想着,她來到了酒店門口。這時候回去看那些枯燥無味的書,一待就是一天,豈不是無趣?乾脆去經七路吧!

她獨自乘車來到經七路,一眼看見了戴着紅色帽子的楊鯤鵬。她剛想上前,就看見遠處一個人朝他招手。

“真是怕啥來啥!”周青青心裡嘀咕了一句,但還是整理好情緒迎接來人。“王晨,怎麼哪兒都能見到你啊?”

王晨是周青青的高中同學,現在已經是連鎖酒店的老闆。兩人從高中關係就很好,雖說一個學霸和一個學渣本無必要交集,但兩人就因爲英語課上老師的一句玩笑話結下了這師徒緣分。

“師父,你怎麼就突然空降在這繁華的大馬路口。我就說今兒這經七路蓬蓽生輝,必有仙人出現,沒想到竟看見一位白衣飄飄的長髮美女站在路邊……”還沒說完,王晨就被周青青用一瓶水堵住了嘴巴。

“你這毛病啥時候能改!都是當爹的人了,還這麼愛白話,真是對得起你'話嘮'的名號。”

“這你就不對了,咱有言在先,不能有當爹歧視啊!當爹了我就不是我了!就算當媽我也該說得說,更何況是誇我師父,那必須是畢生絕學!哦耶!”說完還不忘做了個勝利的手勢。周青青竟有些感動,學習路上披荊斬棘,到頭來還有人這麼不離不棄,的確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話說回來,師父你在這兒幹嘛呢?等你們家那位寵妻狂魔?”王晨往四下看了看,“也沒看見人啊!馬旭生向來是不出你四步遠嘛!”

“我自己來的,生哥沒來。”

“這不是便宜我了嗎?走吧美女,帶你吃大餐去!”

周青青跟王晨來到了他的“青雲閣”飯店。地方不大,位置卻很好;在市中心老城區的窄巷內,有着濃郁的古色古香。正門是古木色,楹聯是鍍金的“青雲閣”三個大字,一副對聯分別是“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沒想到,你真的用了這句詞!”周青青似是驚喜,似是嘆息。想當初王晨打電話讓她寫一幅對聯用於招牌,她正在慨嘆於亂世間本無立錐之地卻偏偏能站穩腳跟的薛寶釵,隨口說了這句詞,沒想到王晨竟奉爲圭臬。

“那必須滴!師父風華絕代,金口玉言,一字千金……”

“又沒完了是吧?”周青青半喜半嗔地說道。王晨趕緊閉了嘴,將她讓進正廳。門臉不大,內裡卻別有洞天,走過小而精緻的小院,來到一個室內走廊,左右都是包間,門上都寫着房間名“沁園春”“浣溪沙”“念奴嬌”“水龍吟”“聲聲慢”……都取自詞牌名。他們來到最裡的“賀新郎”包間。進入包間,正對一個屏風,上面是青山綠水,並題寫了辛棄疾的《賀新郎》:

“甚矣吾衰矣。悵平生、交遊零落,只今餘幾!白髮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間萬事。問何物、能令公喜?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情與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東窗裡。想淵明、停雲詩就,此時風味。江左沉酣求名者,豈識濁醪妙理。回首叫、雲飛風起。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

滿屋的古色古香,竟還有一個書櫥立在牆角。周青青隨手拿起了一本《稼軒長短句》,吟起了“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竟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高三的誓師大會,卻不想已經十二年過去了。

“就知道你喜歡辛棄疾,特意讓他們預留了這一間。”王晨得意地說道,“怎麼樣?還可以吧?”

“真不錯啊!小瞧你了,這文學素養什麼時候突飛猛進了?”周青青笑着說道。

“我哪有這種格調啊!這是我舅舅找人給我弄的,說是一些有錢的人都喜歡這種調調。我只要能掙錢,我什麼都無所謂!”

席間,周青青跟王晨講了自己在跟一位老師學習公務員面試的事情。王晨倒也支持周青青,只是覺得爲了這麼一份費力不討好的工作如此大費周章,實在是有些不值當。

“只要是師父認準的事情,我就一定支持。放心,你的伙食我包了,肯定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哦不,珠圓玉潤的,讓馬旭生知道什麼纔是養媳婦。”

“就知道你會這樣,所以纔不告訴你我來金安了,從城東送餐到城西,你還是饒了外賣小哥吧!”周青青一臉嗔怪,堅決拒絕。但怎麼能扭得過王晨的死皮賴臉呢?一頓較量,周青青敗下陣來,最終還是答應了王晨送飯的請求。

回到酒店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今天因爲楊鯤鵬單位有任務,所以一天都沒有學習,基本上浪費了。想到這裡,周青青心裡有些負罪感,馬旭生在家裡一邊看顧生意一邊照顧孩子,就是爲了讓她實現自己的夢想,但是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呢?

“涼涼夜色爲你思念成河……”手機突然想起來,打斷了她的思緒,一看是那個熟悉的號碼,她腦子裡所有的負罪感都一掃而光。

楊鯤鵬竟然約自己吃晚餐,這驚喜來得太突然。

這種興奮的感覺讓周青青自己都覺得害怕。爲什麼會如此情不自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