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晴萱看着王太醫道:“你這一次染上疫症的時候,身體有沒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王太醫搖了搖頭,蘭晴萱之前同樣的問題也問過其他的病人,他們也說沒有,只是王太醫是大夫,對於自己身體的感覺比起一般百姓來要強得多,所以她纔會有些一問,只是沒有料到王太醫也沒有任何感覺,她心裡微有些失望。
王太醫看到她的臉色細想了一番後道:“若要細說的話,我只覺得腳心有點癢。”
另一個太醫道:“你腳癢怕是因爲很多天沒有洗澡了吧”
王太醫不好意思地道:“也有可能。”
蘭晴萱知道因爲她和簡鈺對王太醫的態度,所以這一行人也沒有幾人給過王太醫好臉色,他這幾天呆在這裡的時候基本上沒有人理他。
她淡淡地道:“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也算是你身體上的感覺,除了這個之外,還有沒有其他的感覺”
王太醫搖了搖頭。
蘭晴萱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來了,當下伸手撫了一下眉心。
王太醫問道:“我聽說王妃救活了一個染上疫症的患者,王妃是不是有法子救我”
“救活那一個只是巧合。”蘭晴萱輕聲道:“我現在還沒有十全的治好疫症的法子。”
王太醫的眼裡難掩失望。
蘭晴萱知他現在不過是剛開始發燒罷了,所以神志還清醒,等他再燒上一段時間,人怕是就得變糊塗了,她對王太醫並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是他也是一條命。
到傍晚時分,簡鈺和簡單一起回來了,兩人臉上的疲色是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住。
蘭晴萱看到簡鈺的樣子有些心疼,輕聲道:“我打盆水來給你洗腳吧,洗完了應該能舒服一些。”
簡鈺笑着點了點頭,廚房裡有燒着的熱水,錦娘聽到吩咐後就讓暗衛提了一桶過來。
簡鈺脫襪子的時候看到蘭晴萱站在那裡出神,他淡聲道:“我剛回來的時候聽到了你給那些百姓治病的事情了,人有生老病死,這事怨不得你,也許就是他們的命。”
依着原本的規矩,簡鈺和簡單南下是要住在驛站的,然後由地方的官員帶着他們去處理相應事情,只是簡鈺對南方這幾個城的府尹並沒有好感,所以也沒打算住在官方的驛站裡,而是帶着蘭晴萱住在這空出來的民房裡,且簡鈺有嚴令,任何人不得到這裡來打擾他們,否則直接砍了。
也因爲他的這個命令,所以蘭晴萱等人住在這裡一直沒有任何官員來打擾。
只是如此一來,他們身邊少了伺侯的人,自比不得在京中一切有人伺候。
蘭晴萱輕聲道:“我從不信命。”
她扭頭看了簡鈺一眼,他此時腳掌露在外面,她清楚的看到了他腳掌上的紅斑,她頓時面色蒼白,驚慌失措地奔到了他的身邊。
簡鈺問道:“怎麼呢”
蘭晴萱直接抱住他的腳,瞪大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些紅斑。
簡鈺看到她的異常後也看了一下自己的腳底板,他看到那些紅斑之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道:“看來真的是躲都躲不過了。”
蘭晴萱手忙腳亂的搭在他的脈搏上,片刻之後,她的眼淚就流了下來,她輕泣道:“怎麼會這樣簡鈺,我還沒有找到治疫病的藥你怎麼就染上呢”
簡鈺的面色倒從容淡定,他想伸手把她摟進懷裡,卻又想起他此時已經染上了疫症,此時抱她很可能會傳染給她,於是淡聲道:“你先繫上藥帕,我們再來說話。”
蘭晴萱的眼睛此時已經紅成一片,卻還是依言把藥帕繫了起來,他伸手輕輕拉過她的手道:“晴萱,我相信你一定能想辦法治好疫病。但是如果真的治不好的話,你也不要難過,我這一生命途坎坷,有很多事情原本就不敢奢望,也不敢多想,能與你一起度過這幾個月的快樂時光,我這一生已經足夠。”
蘭晴萱的眼淚又要流了下來,她倔強地把頭擡起來道:“簡鈺,但是這樣的幸福日子我還沒有過夠,我不想和你從今往後天人永隔,所以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疫病。”
簡鈺笑了笑道:“我相信你,你已經治好一個可可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說句心裡話啊,我也覺得這一輩子還沒有過夠,所以我也不想和你分開。”
蘭晴萱看到他那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心裡反倒更加難過,卻不願讓他爲她擔心,她把頭微微揚了起來,對他淺淺一笑。
只是她自認爲極爲明麗的些笑容,看在簡鈺的眼裡卻是那麼的勉強。
當天晚上,簡鈺正打算搬進學堂的時候,簡單的臉上蒙了一塊藥帕過來道:“三哥,我是來向你辭行的,我已經染上了疫症,我打算住進學堂。”
簡鈺笑道:“這麼巧啊,那我們就一起過去吧”
簡單當即驚得目瞪口呆:“你也染上了”
“是啊。”簡鈺微笑道:“是不是很巧”
簡單素知他越是遇到大事的時候越是這麼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一時間倒不知道說什麼好,兄弟二人南下的時候雖然做了很多的心理準備,也想過可能這一次會染上疫症,然後再也不可能回京,但是此時同時染上疫症的時候,他們心裡的感覺卻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簡單輕輕摸了一下鼻子,眼睛泛紅,卻也笑道:“是啊真是太巧了”
簡鈺看到他的樣子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簡單輕聲道:“三嫂知道了嗎”
“是她發現的。”簡鈺簡短的答道:“你現在算是如願以償了,來這裡求死如今死神都已經爲你把門打開了,你以後也就不用再爲蔣湘婷和田問秋的事情發愁了。”
簡單苦着一張臉道:“我倒寧願繼續爲她們的事情發愁,這種等死的感覺其實非常不好。”
他之前南下的時候的確是想死的,但是這一段時間他見蔣湘婷和田問秋相處的不錯,而他心裡的結也已經打開,總覺得事情不會按照他想的那種不太好的方向發展。
只是他才生出生的念想,老天爺又讓他染上了疫症,他覺得老天爺向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簡鈺問道:“眼下若讓你選,你打算娶誰”
簡單愣了一下,一時間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微微斂了斂眉道:“我此時誰也不想娶,只盼着她們能躲過這劫,以後都能幸福。”
簡鈺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問道:“她們知道你染上疫病的事情了嗎”
“暫時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肯定瞞不了她們多久。”簡單無奈地道。
簡鈺點頭道:“那你想不想她們活下來”
簡單點了點頭,簡鈺站在那裡看向漆黑的天空,今夜無月,無風,四周透着一副森冷的氣息,沒有蟲鳴,沒有飛鳥的叫聲,一切猶如死水一般,到處透着死亡的氣息。
簡鈺輕聲道:“這疫病極爲厲害,你三嫂花了很多的功夫但是到現在爲止還沒有找到治病的法子,我擔心在她找到治病的法子之前她也會染上疫症,所以此時最好的法子是把她們從這裡送走。”
簡單贊同他的想法,簡鈺輕聲道:“若這一次我們真的在劫難逃的話,那麼也得把其他的事情安排妥當,否則的話,這一次就算是白死了。”
他的語調平緩,聲音更是沒有一絲波瀾,但是簡單卻知道,他每次做重大決定的時候,就會是這副表情,也是這種極爲平緩的說話的音調。
簡單心裡微驚,卻道:“我聽三哥的安排。”
簡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見他的臉上滿是堅定,簡鈺的心裡頓時有所觸動,知道如今的簡單不再是以前那個扛不起事來的簡單,他在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之後也漸漸成長了起來。
簡鈺笑了笑,沒有再說話,轉身就離開了。
蘭晴萱對於簡鈺住進學堂的事情沒有反對,只是她此時面對的壓力卻比一天前要大得多,她的心緒繁雜,原本有些複雜的心裡終是透出了一分絕望。
她知道如果她這一次再不想辦法配出治病的藥來,那麼她很有可能就要失去她這一生最的人。
這種結果她可以很平靜的想像,但是卻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絕望,那樣的結果她每想一次,就覺得自己要死一回,冷靜的心也變得不再冷靜。
但是她心裡又很清楚地知道,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需要冷靜,只是在這種時候,她的心又沒有辦法冷靜的下來。
她伏在案上無比痛苦的抓着自己的頭髮,額頭重重地磕在桌上,震得桌子“咚咚”直響,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痛。
她對自己的醫術一直都是極有信心的,但是在這一刻,她卻已經失去了信心,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無助,也太過絕望,一時間,她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錦娘和傾詩在偏房的門口看到她這副樣子輕輕嘆了一口氣,傾詩問錦娘:“我們現在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