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千風突然又笑了,笑得非常詭異,同時搖了搖頭,看沒等面對着他這笑容的白向雲想清楚是怎麼回事時,他已經旋風般轉了起來,輕飄飄的拍出兩掌一拳。
白向雲攻出的雙掌被他後發先至的兩掌接下,只覺得發出的勁力不知如何不受控制的向兩邊傾瀉,一點也作用不到自己指向的目標身上,而腳下打算一旦和他擋格的手接實的時候踢出的無影腳也因爲目標旋轉速度過快而不知何從下腳。
鬱千風的一拳在經過一道玄妙的弧線飄渺後轟正李刀砸過來的大腳腳心,一沾即撤,一轉身又面對向白向雲。而李刀就在那一霎間只覺得腳板砸在了一個彈性強勁無比的東西上,在極短的時間內輕微震顫幾下後將自己幾乎用盡的力道消弭無形,還將自己往回推,但這時候的他由於用力過度,身體向前的慣性還沒有完全消除,兩股力道在大腿根撞在一起,讓他一時間難受無比,忍不住“呃”的吐出個怪異的音節。
看着鬱千風在面前靜止下來,剛剛調整好的白向雲進攻念頭才起,眼前已經飄起無數如虛似幻掌影,在意識到要閃避時,身體已經輕飄飄的飛了起來摔出去。
直到摔在地上,他還算不出鬱千風在那一瞬間拍出了多少掌,也記不得自己身體到底那幾個部位受到了攻擊,更不知道每一個部位都受了多少掌。不過最重要的是他並不覺得痛楚,只是知道自己身不由己,無可抗拒的讓一股怪異的力道掀起,飄飛……
十秒。不,從白向雲加入到現在摔倒地上或許連十秒都不到,兩個人的攻勢就這樣土崩瓦解。
看着半撐起身體一臉呆然不敢相信的白向雲,李刀也愕然好久後纔對已經轉向他的鬱千風擺了擺手:“不打了。”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着頭滿是沮喪,幾個月好不容易取得的一點成績就這樣被一片似是幻覺一般的掌影拍碎。
鬱千風突然笑容一斂,目光變得如刀鋒般冷厲,看着垂頭喪氣的李刀嘴角動了動,猛然間好像又想起了什麼般平靜下來,目光也跟着轉爲平淡,一個字也不說舉起了腳步,順着操場的邊線又邁起了他那完美的步伐,再也不看兩人一眼。
白向雲眼中一片茫然,根本不理搖着頭一臉可惜慢慢散開的圍觀犯人,嘴巴毫無意識的開合着。在自己以爲已經登堂入奧,美好前途就在眼前時,這美妙的夢想竟然在十秒不到的時間內就被殘酷的打碎。
他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這到底是實力的差距還是自己走錯了路?
如果是實力差距的話,十秒和十分鐘的懸殊太大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夠他們提高到這樣的水平;自己幾個月才悟出這麼點認爲已經登堂入室的東西,如果還是走錯路的話,剩下的一個月更是不夠他們從頭做起。
十分鐘。一個月後的大年初一,如果還是不能在鬱千風手下撐過十分鐘的話,他們武林高手的夢想就要破滅了——即使他們自己繼續努力,但這一次對於自信心的打擊是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
他們到底應該如何自處?
李刀軟弱無力的爬過來,攬上白向雲的肩膀緊緊的用力捏着……捏着……
鬱千風繼續行走,犯人們繼續做事,沒人走近操場中間的兩人一步。
直到晨操鈴響。
早餐時三人還是坐在一起,臉上也都恢復了平靜,但誰也沒說一句話,氣氛怪異之極。附近的犯人受他們影響,說話聲音也低了許多。
直到整隊出勤,白向雲和李刀還是沒說一句話,連一直和他們關係密切的江源問了幾句只得到點頭或搖頭的迴應後也遠遠的閃了開去,沒再有人敢撩撥他們。勞動工具的領取和任務的分配一直都是阿建和飛機場做的,也根本用不着他們出聲。
出勤路上看着寬闊的田野,青翠的遠山,兩人的心情終於開朗了點,長長的吞吐着清新的空氣左顧右盼。
原來甘蔗林地點再遠的就是高壓電網,在沒什麼霧水的時候隱約可見,電網外再遠些就是不高的連綿羣山了,山那邊是什麼地方白向雲沒什麼概念,不過總不是茂林的方向。
“大哥,你說爲什麼會這樣?”李刀長長的吁了口氣,語氣中有點不服。
“這纔是他的真正實力。”白向雲苦笑了一下:“看來他想告訴我們,武林高手不是那麼好當的。”
“看來我們沒什麼希望了。”李刀重重的嘆息了聲。
白向雲默然,很久後才點了點頭。
“可是他爲什麼就是不肯教我們呢?”李刀苦惱而又沮喪的再次重提這個他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要是能知道就好了。”白向雲又接上一根菸:“也好讓我們甘心。”
一路再也無話。到了地頭後,兩人就跟幾個武警東悠西晃的尋找蛇鼠野味,連平日躺在乾枯的草地上愜意的抽菸曬太陽也不做了,儘量的不讓自己靜下來,以免困擾來折磨自己。老丁們見老大心情不好,也不敢象以往那樣放肆大吼大叫大笑,以免觸怒兩人自討苦吃,而江源則時不時的接聽着電話處理“生意”上的事情。
一天就這樣過去。
當晚兩人沒有再去無遮大會放縱。完全的失望,他們連憑此麻木自己的興趣都沒有了,叫阿建他們扛了幾箱子啤酒和小食到電視室,把電視機的聲音開得大大的,胡亂的叫上裡面認識不認識的老丁們狂灌猛灌起來。
電視機只能收到有限的幾個官方電視臺,每日裡播放的不是掩人耳目的新聞就是垃圾廣告,其中的一個法制頻道更是時刻都有幾個老夫子樣的所謂學者翻動着蓮花巧舌,說着些可能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明白,或者弄明白了內心也不敢苟同的條條款款輪番轟炸,讓只進過幾次這裡的白向雲也慢慢覺得他們說的似乎就是真理了。
不過有一點他還是很清醒的,那就是什麼狗屁真理都不及利益來得重要來得誘人。
整天蹲在這裡看電視打發無聊的老丁們基本都是比較窮的,做夢也想不到老天爺的眼睛今晚會抽筋睜開來眷顧他們,讓白向雲和李刀找他們同飲同吃同吹,在愕然一陣之後都與有榮焉的興奮起來,紛紛大呼小叫着爭相向兩人敬酒爭寵——他們自己抽的煙是不敢向兩人敬出手的——望以此攀下交情日後能得些好處,當然也有人抱着反正是不用錢的東西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的心思趁機佔便宜。
幾瓶啤酒下肚後,情緒升至頂點的衆人忘卻了一切身份地位的差距臉紅脖子粗的吼起來,歌不成歌調不成調的蓋過了電視機的聲音,讓偶爾會來巡視的值班幹警探頭看一眼後就忙不迭的閃了出去,只要不出人命,就算白向雲將這些老丁打得頭破血流他們都不會理會,至於損壞公物……嗯,白向雲有的是錢,馬上換新的更高級的就是了。
何況現在白向雲正拿自己的錢“促進監區安定團結”呢,對他們也大大的有好處是不?!
熄燈鈴還未響起,白向雲和李刀已經醉了八成,摔着酒瓶子向老丁們扯開喉嚨嘶吼着以前的“光榮”事蹟,就差點沒說天下他們第一了;而情況和他們差不多或者不醉也在裝醉者當然字字附和,翹起大拇指對兩人一個勁的吹捧,直到幹警來趕人說電視室開放時間到了。
朦朧着雙眼拍拍幹警的胸膛,兩人狂歌着走出電視室,晃悠過操場走上南樓,連澡也不洗就摔在牀上,呢喃了一會誰也聽不清楚的抱怨後擁抱着呼呼的睡了過去。
連續三天,整整的連續三天,白向雲和李刀早上都沒有再起來和鬱千風比鬥,但情緒自從那晚醉了一次之後也沒有再波動,一如往日般笑吟吟面對衆人;吃飯的時候還是和鬱千風坐在一起,不過只是海闊天空的胡吹亂侃東拉西扯,沒有再涉及到武學方面的問題話語。
鬱千風對此也沒表示出什麼訝異甚至奇怪,照例每天早起散步正常勞作,好像沒受兩人突然轉變的一絲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