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灼一路繃着臉回到房間。
送她的烏子涵見她臉色蒼白,雖然極力維持平靜,但從微亂的氣息中,能感覺到她心中的波動,不禁有些奇怪,等聯繫她出現在時間海的事情,突然覺得自己悟了。
楚灼果然是被人陷害到時間海的,可能陷害她的人和白璃山有關。
得到這個結論,烏子涵也嚇了一跳,直覺不可能吧,如果楚灼和白璃域之主關係匪淺,白璃山肯定沒有人敢對她出手。可她現在這種反應……
烏子涵被弄得十分糊塗。
他有心想問,但見楚灼現在這反應,又擔心他們做了件對不起她的事。
楚灼卻沒心思搭理其他,此時她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將事情捋清捋順,還有關於白璃域的事情,以及先前在烏主那兒所見的兩人的身份,他們來此的目的。
還有,他們爲何指明要帶她去白璃山?難道……
想到上輩子的事情,楚灼眼中流露出幾分陰冷。
烏子涵見到她臉上一閃而逝的陰冷,心中一個咯噔,正欲開口詢問,突然轉頭望去,看到朱厭朝這兒走來,不由挑了下眉。
朱厭一副斯文和氣的模樣,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好脾氣的人,渾身透着股子難言的溫柔。不過但凡見過他戰鬥的人,都知道這溫柔不過是種假象,要是真發起怒來,也是個狠人。
朱厭含笑和烏子涵見禮,目光落到楚灼身上。
楚灼垂首斂目,像所有低階修煉者面對高階修煉者時的模樣,恭順安靜,努力削減自己的存在感。
“楚姑娘,我是白璃山的朱厭。”朱厭自我介紹,“先前那位是長乘。”
楚灼恭敬地喚了一聲“朱厭前輩”。
朱厭輕咳一聲,他很少接觸這等修爲的女修,放在平時,自是不會特地關注,只是這位卻是不同的,光是她身上殘留的氣息,就讓他們忍不住避遠一些。
烏子涵注意到,朱厭和楚灼保持在一個恰當的距離,不僅是他,還有烏主也一樣。這應該和烏主所說的,楚灼身上有白璃域那位的氣息有關,讓他們輕易不與她靠太近,這不僅讓人對她尊重,也是一種屬於強者的震懾。
縱使楚灼的修爲極低,但在這些強者面前,光憑殘留在她身上的氣息,已經能得到他們應有的尊重和忌憚。
彷彿在告訴旁人,這人不是他們能動的。
然而,這現象卻又是十分可笑,頂級強者能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所以出手護她,但尋常的修煉者沒那本事,感覺不到,自然不會將她一個人皇境修煉者放在眼裡。
或許這就是那位白璃域之主對她的一種保護?
烏子涵漫不經心地想着,一邊聽朱厭和楚灼搭話。
比起長乘喜歡以武力懾人,朱厭素來喜歡以理服人,是個能說會道的,不着痕跡地和楚灼探話。可惜楚灼雖然回答,但根本沒透露什麼。
“楚姑娘是哪裡人,從何處來的?怎麼來到時間海的?”
楚灼心知在這些頂級強者面前,撤謊沒有意義,同樣也容易被人拆穿,這是一種對他們的不尊重,容易激怒強者。
當下也沒有隱瞞,如實說道:“晚輩是靈世界之人,不久前剛來到大荒界。”
朱厭有些意外,難不成老大這一百年間,到靈世界去了?
突然,他想到得知老大回到白璃山的消息時,老大給他們下了一條命令,接着就直接閉關。能讓他如此急切,定是受極重的傷,實力大減,否則以他本身的實力,根本不可能親自去靈世界,甚至會給靈世界帶來震動,必定要弄個分-身前往。
難不成老大將自己的力量分離割裂,並壓制所有的實力,方纔去靈世界?
朱厭又詢問幾句,楚灼皆答了,聽完後,朱厭也有些糊塗。
老大到底是怎麼和這女修在一起的?
楚灼恭敬地回答完朱厭的話後,幾個問題在舌尖處繞了繞,最後仍是被她狠狠地咽回去。
白璃域實在太危險,她不敢在白璃域的修煉者面前露出什麼痕跡,以免露出馬腳,落下上輩子的下場。
朱厭又和楚灼說了幾句話,就聽到長乘隔空喚他的聲音。
朱厭朝楚灼溫和地說:“楚姑娘莫怕,我們此次前來,是奉白主之命,在時間海尋一個人,我們會將你平安帶離時間海。”
楚灼腮幫子微微一抽,銀牙暗咬,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看起來十分平靜,輕聲道:“多謝前輩。”
朱厭見她乖覺的模樣,心中滿意。
修爲低點沒什麼,若是個拎不清的,怎麼死都不知道。這姑娘容貌姝麗,看似柔弱,骨子裡卻極有韌性,縱使對他們的出現滿心疑惑,也能強忍着沒問,柔順地聽從他們的安排。
若是她嘰歪個不停,反而惹人生厭。
朱厭很快就離開。
他哪裡知道楚灼面上恭敬,心裡卻在謀劃着如何逃離被他們帶去白璃域。
***
沒人知道長乘和烏主在第五層說了什麼,當烏主親自送長乘下來時,烏主便讓人去探索時間海中的古遺蹟。
衆人若有似無地看向長乘。
長乘一副可有可無的模樣,也吩咐白璃域的修煉者過去,“就當打發時間。”
拿一個古遺蹟打發時間,白璃域的人到底有多無聊?聽了就想揍死他們。
可惜打不過。
長乘不管其他人怎麼想,帶着朱厭回到白璃域的船,拿出一塊新的空冥石。
“老大,我找到和你廝混過的女修了!”長乘十分激動地給空冥石傳訊。
一旁的朱厭:“…………”你這麼說,小心老大打死你。
等長乘將已經變灰的空冥石丟開,朱厭忍不住問,“長乘大人,爲何不將那位姑娘帶過來?”
長乘哼一聲,“烏主說得對,她的修爲確實太低,時間海過於危險,能將她藏到幾時就幾時。”然後問他,“對了,你剛纔問清楚了麼?”
朱厭忙道:“問過了,據說她是從靈世界來的……”
等朱厭將自己的猜測告訴他時,長乘臉色有些沉,抓着天神杖,思緒翻轉,輕聲道:“難不成百年前,老大出了什麼事?”突然想到老大突然間給他們消息,讓他們來時間海,悚然一驚,倏地站起來。
“不對,老大若真如此重視這楚灼,應該早就自己過來尋人,只怕老大先前也不知她在何處,且力量被壓制分割,所以他纔會趕回白璃山,拿回一部分力量,用以推測出楚灼所在之地,方纔會讓我們先過來……”
朱厭一臉欣慰地看着他,看來他也不是這般沒腦子的。
長乘見狀,冷笑一聲,“再看本大爺抽死你。”
朱厭見他惱羞成怒,不敢再說什麼,又道:“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等老大過來?”
“當然要等。”長乘大馬金刀地坐下,“除了等老大過來,也要保護好那楚灼,不管她和老大有什麼關係,從老大的反應來看,定是十分重視她。除此之外,還有時間海的遺蹟,既然來了,自然不能空手而歸,要不找點什麼看得上眼的東西,送給那楚灼當見面禮。”
朱厭聽罷,不禁好笑,這是要討好老大麼?
嗯,討好比被老大拍死好。
***
接下來的日子,一羣修煉者在探查古遺蹟的入口,朱厭有事沒事便去烏主的船逛,順便去看楚灼。
楚灼被他看得壓力山大。
她雖然不覺得自己上輩子的死和白璃域的域主有關,卻不願意同這羣白璃域的人接觸,後果不是她能接受的。
這段日子,她也想明白,以白璃域之主的實力,若是他想要殺她,又何必偷襲,騰出根手指頭就能碾死她。
但這不代表她願意接受去白璃域,更何況她沒心理準備面對那位。
楚灼還記得上輩子被白璃域的修煉者強行送到那位域主面前的事情。
後來被那人關起來,想想就糟心。
她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要被他如此對待,好不容易趁機逃離,還被白璃域的人捉回去……媽蛋,想想都心塞。
在那羣人面前,她就像個小丑。
難不成他也像那些人一樣,看她好欺負,也想將她弄去當小妾?
問題是,在來大荒界之前,她根本就不認識大荒界的人。
當然,也可以解釋是她無意見遇到,只是她沒有發現。那這輩子呢,她一來就在時間海,根本不可能接觸到白璃域的人,他們又爲何特地來找她?難道這和她出現在時間海有關?
楚灼心頭亂糟糟的,幾種猜測在腦子裡徘徊,一一羅列,又一一反駁,沒能下定結論。
蓋因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朱厭時常找她聊天,楚灼也小心地問過朱厭,可惜朱厭沒能給她個答案。
她又試着詢問白璃域之主的身份。
朱厭一臉高深莫測地道:“我們白主的身份不是尋常人能問的。”
楚灼想起上輩子,聽過的傳聞,白璃域之主行事張狂詭秘,在大荒界闖下赫赫兇名,尋常人連提都不敢提他,都以“白璃域的那位”隱晦形容,無人知道他的身份、來歷、容貌、修爲……只知他十分厲害,而且手段通天,死在他手中的強者不知繁幾。
楚灼有幸見過他的真容。
但她寧願自己沒見過。
楚灼糟心得不行,如果這裡不是時間海,她早就尋機離開,哪裡會像現在這般,像個困獸。
楚灼突然無比想念阿炤他們,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
這段日子,她一直避免去想他們,省得越想越擔心,亂了心緒。她只希望,他們不像她這般倒黴,流落到危險的域外之地,等她離開時間海後,她就去尋找他們。
只要大家都在一起,她什麼都不怕。
楚灼心頭亂糟糟的,聽說朱厭又過來,趕緊收斂心神。
等她出現在朱厭面前時,她已經恢復平靜,一副乖巧的模樣。
朱厭溫柔地和她聊了幾句,接着轉到外面的那古遺蹟,說道:“他們已經探查到古遺蹟的入口,很快就能打開入口,不知楚姑娘可有興趣進去瞧瞧?”
楚灼只猶豫了下,最後拒絕了,“我的修爲太低,還是算了。”
朱厭有些好笑地道:“楚姑娘不必擔心,有我們在,定會護你周全。”
就是因爲有你們在,她才擔心啊!
他們對她越好,越讓她心驚肉跳,覺得自己就像他們養的豬仔,養肥了好殺………雖然這比喻有點那啥,但楚灼確實感覺如此。
人情債易欠不易還,在沒有弄清楚白璃域的目的之前,楚灼不想和白璃域的人走太近,以免又落得上輩子的下場。
朱厭聽罷,並未強求,又和她聊了幾句,很快就離開。
烏子涵將朱厭送走後,見楚灼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眉頭一挑,問道:“楚姑娘不願意見他們?”
楚灼勉強道:“烏前輩誤會了,晚輩並非是不想見他們,他們的修爲太高,晚輩自慚形穢。”
烏子涵聽得好笑,也沒有點明,心裡卻暗暗有些奇怪。
烏子涵正欲再說什麼,突然船震動起來。
不,並非是船震動,而是世界在震動,想到他們進入時間洪流後的經歷,烏子涵不敢大意,趕緊拉着楚灼出去。
出去時,果然就見原本擺正的世界又開始翻倒。
平靜的水鏡泛起波瀾,倒映在水中的殘影開始變得清晰起來,站在小船上主持開啓古遺蹟通道的修煉者們紛紛後退,只見隨着波瀾起伏,殘影漸漸地形成一副清新的畫面,隨着翻倒的世界,如同起伏的山巒一般,彷彿要從水鏡中破水而出。
水面的起伏仍是沒有平息,反而有越演越烈之勢。
烏主出現在船上,讓船上所有人離開船,進入古遺蹟。
烏子涵帶着楚灼過來,忙問道:“烏主,爲何要離開船?”
烏主沉聲道:“古遺蹟的入口要被打開,我們破壞時間的規則,儘快進古遺蹟避難,以免被時間拋棄。”
時間是個難以碰觸的存在,所有人皆知此時兇險,不敢再滯留,紛紛跑出來。
這時整個世界已經快要翻倒到頭頂,古遺蹟就在頭頂之上,船上的修煉者感覺彷彿在用頭來走路,十分辛苦。
楚灼被烏子涵護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行,然後跟着所有人一起,從護船大陣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