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看着一溜小跑進去通傳的小廝,心裡那股子邪火褪盡,倒沒什麼怒氣了,他想見老五,見就見吧,他這會兒卻不想見老五,四皇子目無表情的看了蔣鴻一眼,轉身就走。
院子裡,五皇子和姜正源、劉書敏等人已經迎出來,蔣鴻急忙拱手上前笑道:“不敢擾了五爺和幾位爺,四爺要在這裡請人,命在下陪過來,挨個看看哪一處院子清雅,正巧走到這裡,四爺怕擾了五爺,已經走了。”五皇子看看四皇子已經要轉過彎去的背影,再看看蔣鴻,這純粹是糊弄人的鬼話。
蔣鴻臉上的笑容更盛,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五皇子的手,態度親熱的出奇:“有一陣子沒見五爺,五爺象是清減了,今天真是不巧,四爺那邊還有要緊的事,要不然一定得好好和五爺喝幾杯……”姜正源眼裡閃過絲困惑,這蔣鴻的隨和不過是面子上的隨和,什麼時候學的這麼一幅諂媚相?劉書敏眼睛睜的溜圓,哈腰探頭,瞪着五皇子那隻被蔣鴻握在雙手間,又揉又搓的手,又直起身子,半張着嘴瞪蔣鴻叫道:“蔣狀元好這口?這可是五爺!”
姜正源一聲暴咳,一巴掌把劉書敏拍到了一邊,劉書敏捂着嘴,也知道自己造次了,這種事,心知肚明萬萬說不得啊!
蔣鴻已經鬆開了五皇子,彷彿沒聽到劉書敏的話,笑容依舊的和兩人拱拱手,告辭而去。劉書敏感慨不已,這狀元就是狀元,如此淡定!
五皇子握着一隻拳頭,心裡驚訝之極,蔣鴻在他手心裡寫了穀雨兩個字,什麼意思?老四要請誰能勞他親自看地方?挨個看院子……這不是要請人,這是查抄樊樓呢,穀雨?是了,樊樓後院的雅間,一共二十四間,用的二十四節氣,老四要查抄的,在穀雨院,可蔣鴻怎麼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掃興!”五皇子想的心驚,面上卻顯的極無聊的打了個呵欠,轉身衝姜正源和劉書敏拱了拱手道:“都回吧,我身上還有差使呢,別回頭又有小人挑爺午時飲酒的錯,說好了,這回不算,訥言非趕着中午請我就是沒誠心,回頭再好好請我一回。”
“那行,今天先這樣。”姜正源一把捂住劉書敏的嘴,扭頭答着五皇子的話:“你趕緊回衙門吧,訥言這裡有我呢。”五皇子‘嗯’了一聲,帶着小廝轉身就走。
“別捂了,快把我悶死了,今天這事古怪。”跟五皇子和姜正源他們比,劉書敏心地太單純了,姜正源橫着他,嘆了口氣道:“知道古怪就閉嘴,你家老爺子沒教你什麼叫禍從口出麼?還有,蔣狀元不是你想的那種人,那是個不好惹的,改天尋個合適的機會,好好跟他陪個禮。”
“這是應該。”劉書敏從善如流,他就這一點最討人喜歡:“就算他是,我剛纔也不該一句話捅破,撞破都不應該,我家老爺子也說他不簡單,回頭我好好給他陪個罪。”
五皇子直奔穀雨院,一眼看到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迎出來的青枝,怔呆了,李恬也迎出來道:“來的這麼快?”
“來的快?你讓人去尋我了?”五皇子聽出李恬的言外之意,李恬也怔住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蔣鴻告訴我的。”五皇子知道事出有因,將剛纔的事三言兩語說了,李恬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先將徐潔的事說了,接着苦笑道:“這事,從頭到腳,三姐姐罪不可恕,若再流言四起,這罪就更大了,這事不能不告訴蔣九爺一聲,可這樣的事多說一個人就是極不應該的事,我只好讓人把蔣九爺請到這裡,親自跟他說了這件事,若不是出了這樣的意外,這事我也沒打算告訴你。”李恬實話實說,五皇子差點聽呆了:“竟有這樣的事!這位六娘子也是個烈性子,真是可惜了!”
李恬沒想到五皇子先感嘆起徐潔來,看着他心情就只有古怪二字可形容,是了,他並不知道蔣鴻曾經有過的心思。
“照這麼說,四哥是來捉……怪不得!真是茁茁怪事!就算捉也輪不到他!他算什麼東西?”五皇子感慨聲剛停,就想到了實質性問題,只氣的紅頭漲臉,他秦老四這是什麼意思?
“這件事是我思量不周,差點惹下大禍事。”李恬被五皇子一個‘捉姦’說的渾身不自在,垂下眼簾,曲膝先陪罪,五皇子一把拉起她道:“這不怪你,這樣的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老四這是!”五皇子這會兒的心思都在四皇子是什麼心思上,老四這是賊心不死,他果然是賊心不死!
長安侯祝府,祝老侯爺正凝神聽老管家祝明稟報:“……那是晉安郡王妃身邊的二等丫頭,叫銀樺,戶部門口的差役說,那丫頭說是蔣狀元府上的丫頭,央他叫蔣狀元出來說幾句話,蔣狀元回戶部後沒再見他出來,四爺綴着那丫頭到了樊樓,那丫頭到樊樓側門外晉安郡王府車子處等住了,四爺從正門進了樊樓,一盅茶後,四爺和蔣狀元一起從樊樓出來,半個時辰後,五爺和王妃一起出側門上車回府了。”
祝老侯爺聽完,一動不動的坐了好半天才長長嘆了口氣:“秦家淨出這樣的種!”祝明下意識的往左右看了看,祝老侯爺又是一聲長嘆:“她身邊的一個丫頭,就讓他亂了方寸,現在不能也就罷了,若是能……”祝老侯爺越嘆越傷感,這些孫子裡,他最疼二妮子,一看就是他們祝家的人,只會衝殺不會後退,可過剛易折啊!
“從前再怎麼樣,如今男婚女嫁,四爺還能怎麼樣?那可是大丑聞!”祝明勸道,祝老侯爺一臉鄙夷的笑:“醜?他們秦家這樣的醜事多了,跟弒父殺兄比,這算什麼醜事?什麼也算不上!歷朝歷代,這都不算什麼事!”祝明聽的皺起了一臉皺紋,祝老侯爺臉上的憂慮更重:“你想想,要真是有那麼一天,得流多少血?李家那妮子,就是顆如假包換的災星,她生下來,勇國公府一門慘禍,後來的寧遠侯府連根都沒了,真要是……四哥兒真要是能下手又下了手,五哥兒哪有活路?她真到了四哥兒身邊,頭一塊要搬走的攔路石,就得是祝家,到那時候,京城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家破族滅家!”
祝明聽的打了個寒噤,祝老侯爺扶着椅子扶手站起來,揹着手來來回回踱個不停,踱了十幾個來回,彷彿拿定了主意,停下吩咐祝明道:“你親自跑一趟工部,跟五爺說,我聽說他正試打陌刀,我打了一輩子仗,最心念嚮往之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重新看到太祖皇帝陌刀殺敵的凌利霸氣,問他打的怎麼樣了,能不能讓我過去看看。”
“是。”祝明答應一聲,腳下卻沒動,看着祝老侯爺道:“您不是已經請了孫老夫人明天再過府說話?”
“我老了,孫老夫人也老了,就算我沒覺得老,孫老夫人也沒覺得自己老,可小輩們都覺得我們這一輩該老了,我們也就老了。”祝老侯爺的話象在繞口令,祝明卻聽的明白之極,祝老爺子令遠在北地邊城的祝侯爺嚴守臣子之道,可侯爺還是上了那樣的摺子,薦東陽郡王府世子葉樹盛統帥北征軍,孫老夫人在東陽郡王府,只怕還不如祝老侯爺。祝明的背彎下去不少,老侯爺老了,他也老了。
萊國公府陳二奶奶從法雲庵急匆匆趕進城,也顧不上回家,催着車子趕往東陽郡王府求見劉郡王妃。
劉郡王妃聽說是萊國公府的陳二奶奶請見,厭惡的皺起眉頭擺手道:“我哪有空?去跟老大媳婦說一聲,讓她見一見。”話剛出口,劉郡王妃又想起剛把大兒媳婦姚夫人打發到定國公府幫襯孫九娘擡進建安郡王府的事,忙又叫回改口道:“等一等,老大媳婦也沒空見她,讓……”劉郡王妃躊躇了下, 媳婦林雯倒是正空着,不過她打心眼裡膩歪如今深得老夫人寵愛的 媳婦,連看也不願意看她。
“讓老三媳婦見見她。”劉郡王妃總算斟酌出了合適人選。老三媳婦雖是二房媳婦,可一向懂事明白,比 媳婦好得多了。
東陽郡王府二房嫡長子、林家三爺葉樹玉娶的是劉大學士嫡長孫女劉書英,也就是劉書敏嫡親的姐姐。劉三奶奶領了吩咐,笑容滿面的進了小花廳,陳二奶奶見是劉三奶奶,急忙曲膝陪笑道:“不瞞三奶奶,實在是有極要緊的事得當面跟王妃稟報,要不然也不敢這麼冒失上門打擾王妃。”
“噢?是嗎!”劉三奶奶滿肚子不自在,瞄着陳二奶奶,皮笑肉不笑的笑道:“那真是不巧的很,王妃今兒一天都抽不開身,要不您明兒再來試試看吧。”
“那姚夫人?”陳二奶奶只好退而求其次,劉三奶奶心裡的不自在更濃,連皮也不笑了:“大嫂子掌着府裡中饋,比王妃還忙幾分呢,今天真是不巧的很呢,讓陳二奶奶空跑一趟,實在抱謙得很,我就不遠送了。”劉三奶奶哪把萊國公這樣的破落人家放眼裡,直接下了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