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春意擡眼瞧見聞雪意眼裡打趣的神色,又見金氏臉上的笑意,她淡然一笑,這般含蓄打趣,實在激不起她的羞澀之情。鍾池春年紀尚小,他的品行容貌就如此的清俊吸引人,實在不是與她能拉扯到一塊的人。
一個少年人,偶然關注兒時注意過的人,實在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聞春意還記得前些年,聞雪意臉上曾經閃過的夢幻神情,那分明是撞見了什麼人的表示。誰都有年少時,那些花開花落,許多的時候,常在不經意中,如同微風輕吹過一般的很快消散而去。漸漸長大後,有幾人還能記起那些一掠而過的情緒起伏。如今,聞雪意的臉上越來越瞧不出真正的情緒波動,反而讓聞春意說不出心裡莫名感受。
聞雪意瞧一眼神情平淡的聞春意,心裡暗鬆一口氣,鍾池春那樣的人才品貌,很容易惹動小女孩的心絃。鍾吉芳提過他們家的男子,在親事上面,有一定的自主權利。可是自家的家世,自已心裡還是有數。四房縱使還在聞府居住,門第都不是太高的人家。聞雪意瞧一眼滿臉燦爛笑容的金氏,她覺得自已的母親總算是苦盡甘來。外面許多的人,提起金氏總有各種感嘆,覺得她是如此的好運氣。
聞雪意卻知道金氏如何的不容易,慶幸她是一個極其堅韌的人,爲了兒女,她能默默的付出所有。因聞朝青未再有妾室通房,院子裡用的大多數是僕婦,四房院子裡少有那些爭執陰私事。聞秀玉的年紀漸長。連愛管閒事的聞二夫人,都如同未曾注意到,忘記提醒家裡的長輩們,要把聞秀玉挪到外院去居住。反而由着他繼續在四房住下去。金氏已經在後院,爲聞秀峻清理出一處小院子,等到他稍大之後,直接從前院挪過去入住。
聞朝青父子很快的回來。只是父子三人的模樣,瞧着顯得有些狼狽。金氏詫異的望着他們三人,問:“有誰在後面追你們嗎?”聞朝青坐下來喘一口氣,說:“父親派了兩個小廝在後面一路趕着我們小跑,我們進了院子門,那兩小廝才轉回去。”聞老太爺年紀漸老,有時處置兒孫時,還會做一些返老還童的舉止。金氏瞪大眼睛望着他問:“父親爲何會這樣對你們?你們說錯了什麼話?”
聞朝青的目光落在聞秀玉和聞秀峻身上,轉而笑起來一臉驕傲神情對金氏說:“夫人教導兒女有心了。我們的兒女都不錯。品行讓人挑不出毛病。”金氏的臉微微紅起來。當着兒女的面,聽聞朝青說這樣的話,她實在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都不敢擡起來去瞧兒女們臉上的神情。聞秀峻從懷裡掏出兩本書,笑着往聞雪意和聞春意手裡塞。說:“這時我們府裡要出書的樣書,說的就是我們四房兄弟姐妹種菜的事情。”
聞春意接過書,翻了一番,書裡內容添置了一些,不過沒有太大增刪。她瞧一眼書皮作者著名,她擡眼驚訝的望着聞秀峻說:“峻弟,祖父怎麼會許你們共用這麼一個名字?”那名字實在讓聞春意說不出口,‘聞子’聽上去就是蚊子,想想夏日裡那般張揚吸血的小東西,聞春意立時覺得身上有些癢癢起來。聞秀峻同樣一臉委屈的瞧着聞秀玉,抱怨的說:“哥哥不肯要那虛名,說這書上應該有你的名字,絕對不能落他的名號。”
聞春意立時瞪眼瞧着聞秀玉說:“哥哥,我同你說了,那出名的事情,你幫我擋着,那接銀子的活,我願意自已做。”聞雪意好笑的瞧着聞春意,只要有關銀子的事情,聞春意和聞秀峻一樣是分毫不讓。聞秀玉瞧一眼不知事的聞春意,搖頭說:“雪朵,我做你哥哥,也不能來搶奪你的功勞。這種虛名,我要是要了,只怕一輩子在你面前都擡不起頭。你安心,別的兄弟,也沒有一人肯要這種白來的虛名。
我瞧着祖父雖說面上生氣,實際上心裡一定會覺得高興。”聞秀玉說中了聞老太爺的心思,他面對聞朝青父子砸了幾個茶杯後,又叫兩個小廝趕跑他們後,他對聞朝鴻的臉色就恢復原樣出來。他笑着說:“老大,這個家你當得好,孫兒們都不錯,都是品行端方的君子之才。我們聞家有這樣的兒孫,兄弟相親相近,到他們這一代絕對不會敗家。書香門第,什麼都不重要,骨氣和尊嚴最重要。”
聞朝鴻暗自舒一口氣,聞老太爺越老,行事越讓人捉摸不定。聞老太爺先前主動提議讓家裡孫兒們取巧出名,他同樣是動了小心思,隨後還是暗自羞愧不已。那種虛名來得容易,卻無法理直氣壯麪對世人的眼光。聞朝鴻不敢否定聞老太爺的人品,只能暗自猜疑,他是不是人老了之後,爲了孫兒們變得糊塗起來,纔會輕易放棄堅守多年端方行事準則。然而後來的發生的事情,他才明白聞老太爺的良苦用心,原來是用此來考驗一衆孫兒的品行。
聞朝鴻心裡也慶幸着聞大夫人會教導孩子,一個個都不是眼皮淺的人。聞老太爺心情大好,笑着對聞朝鴻說:“你別裝作不知情,你說你四弟做的是什麼事情,隨便取一個名字,都比用‘聞子’這個號好聽。他說是代表聞府一衆的人,可給別人聽上去,象什麼事情。這名字是一定要改,你們兄弟好好商量去取一個名字。那兩個孩子不願意獨佔這個名聲,這一次一府的孩子,就領了他們的好意。”
風聲大了,雨點小,這件事情裡面,只有出力出人的聞朝青父子,受了聞老太爺一會的冷落。聞秀峻背後跟聞春意抱怨兩句,害得她撫正他拔亂的頭束,低聲說:“峻弟,你將來不要生庶子庶女,你瞧瞧爹和孃的日子,過得這般的卑微,連同我們在府裡兄弟姐妹面前,都不自覺的覺得低了一些。你瞧瞧大哥和大嫂的行事,可曾如我們這般的小心翼翼?”聞春意覺得這樣的人生大事教育,應該從年少時抓起纔有用。
聞春意是打心眼裡接受不了男人三妻四妾的事,哪怕明知這時代稍有銀子的男人,通常都會如此行事,她都願意做那個睜眼瞎。聞府裡眼前除卻四房外,別的房,都是妻妾全了。如果聞朝青那兩個通房還在,只怕她待這個父親,也只能做到面子情。男人爲了女人,通常是不會注意到自已的孩子。而這時代的女人,卻註定只能依靠兒女,她們待兒女,反而比現代做母親的女子,更加能傾心相待。
聞秀峻翻着白眼對着聞春意,兩人好端端的說着正事,結果聞春意把話茬兒一扯,就離題了八萬裡。聞秀峻冷着臉說:“雪朵,我年紀還小,至少要你嫁了後,才輪得到我。”聞春意被一個小屁孩子欺負了,她跟着冷了臉,聞秀峻越大臉上越沒了那份胖乎乎的感覺,人瞧着變冰冷了許多。通常什麼話不順他的心,他立時冷若冰霜沖人過去。聞春意頗有些惋惜的瞧着他,深覺得有閒時,還是趁着聞秀節年紀尚小,人生得可愛,好好的帶着他玩耍。
聞秀峻纔不會去管聞春意的臉色,他有些打算跟別人說不出口,只能跟聞春意兩人商量謀劃一番。聞秀峻把聞春意扯正對着他,開口說:“雪朵,祖父說給我們兩人這個數的銀子?我們可以想想用它來做些大事。”聞春意已經是不屑瞧着他了,她還不曾滿九歲,聞秀峻也不過是一個剛過五歲的娃,那家的大人,會由着兩個孩子去搗正事。這一次的事,也不過是歪打正着,正好碰到聞府書香門第的癢處,纔會成了事。
聞秀峻見聞春意不搭理他,有些着急起來,扯着聞春意的手說:“姐姐,你想想大姐姐的嫁妝,哥哥娶嫂子的禮,可都要我們去掙銀子用。”聞春意聽他的話,有些頭痛起來,她是提了這麼一個話茬兒,那也是當年忽悠聞秀峻記錄種菜過程的藉口,她沒有想過他把這話記得這麼的牢固。聞春意警戒起來,日後可不能再跟聞秀峻照以前一樣,繼續這般不知深淺的胡說八道了。聞朝青夫妻都是盡心的父母,家裡暫時用不着兩個小兒女來爲兄姐的親事去盡力。
聞春意羞愧得臉紅起來,提醒聞秀峻說:“峻弟,以後哥哥和姐姐的親事銀子,府裡公中會給一些銀子。還有爹孃也有了安排,我們做弟妹的人,只能給姐姐添妝,給哥哥親事上面添彩。你要是那樣說,爹孃和哥哥姐姐都會傷心的。”聞秀峻指着聞春意說:“雪朵,你平日打結時,總愛說,這樣做出來的銀子,是給哥哥娶嫂子用,那樣做出來的銀子,是給姐姐做嫁妝用。爲什麼我不能掙銀子給兄姐成親用?”
聞秀峻這一時表現得如同一個真正的孩童一般,聞春意安心下來,總算不是一個妖孽的存在。聞春意笑眯了眼瞧着他說:“因爲啊、、、、、、、,這話等你大了,就能明白意思。我眼下跟你解釋不清楚。反正你要知道爹孃和哥哥姐姐都不會把我那話當真,他們不會說生氣。要是象剛剛那樣說,他們一個個都會傷心生氣,被你小瞧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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