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 下藥

沈棠面色微凝,低聲問道,“二爺被擡到了何處,到底出了何事,這消息又是何人告知你的?”

麝香急急地答道,“是芳菲院一個叫滿兒的姐姐來傳的話,想來二爺這會應在芳菲院吧,至於二爺到底如何了,奴婢卻不知曉。那位滿兒姐姐只說是郡主的吩咐,讓您快些過去。”

沈棠聽了,眉頭便皺了起來。

從前沈灝不曾續娶時,平素大多都是歇在宜香堂,宜香堂的偏廂便收拾出來全當作書房,偶爾纔去霜華院兩位姨娘處,但如今既然娶了續絃,自然便當以芳菲院爲主了。

但榮福心中是有人的,新婚之夜便敢給沈灝吃鞭子,這會巴巴地將自己叫了過去,卻是何道理?

她在碧痕耳邊低聲交待了幾句,才帶着碧笙去了芳菲院。

芳菲院內,甚是平靜,一絲出事了的氣氛也無,院中的丫頭婆子井然有序地伺立一旁,該端茶的端茶,該送水的送水,一點也不含糊。

榮福似笑非笑地請了沈棠坐下,卻並不說話,只是拿着一雙別有意味的眼盯視着她,直到看到沈棠好整以暇地輕抿着茶水,悠閒十足地品着茶香,姿態優雅,神情自若,一絲訕然也無,這才終於沉不住氣。

她挑眉說道,“同樣是沈灝所出,大小姐那般沉靜聰慧,但沈紫嫣卻蠢笨如牛,倒真是讓人看着覺得稀罕。”

沈棠心想,榮福既那般篤定泰然,想來沈灝並無大礙,她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倒不是她對沈灝還有幾分父女之情,沈灝對她母親的所作所爲,是她永遠都無法原諒的,但如今卻還未到清算的時候。

她的睫毛輕輕閃動着,笑語嫣然,“世人常說,景陽王世子與榮福郡主乃是一母所出,脾性卻是南轅北轍,一個溫潤謙和,一個率性爽直。同父同母的如此,更何況我和沈紫嫣這樣隔了一層的呢”

榮福見沈棠回答地滴水不漏,不由咯咯笑了起來,“果然有趣。”

她指着頤壽園的方向,頗有些譏誚地道,“沈紫嫣竟然想用這樣的手段來污了我的名節,也真算得上是異想天開了。不過,那幾個山匪頗是難纏,若不是事先有了你的提醒,我還特意將父王身邊的一等侍衛借了出來,倉促之下,說不定還真的會着了她的道。”

說到最後,榮福的語氣裡分明帶着幾分感激。

沈棠微微一笑,“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榮福郡主果然與自己想得一樣,是個爽直可交的好女子。世家貴女的名聲雖然值錢,但大多卻都是含着水分的,得人交口稱讚的未必真的才貌雙全,被人詬病的卻多半是真性情的女子。

須知,以景陽王在朝中的勢力與威望,若是想替榮福郡主正名,替她營造個好名聲,並不是難事,跋扈狠辣又蠢笨如沈紫嫣,不照樣是京城中交口稱讚的名媛?

但榮福不曾,景陽王也不曾。並不是他們不能,而是不屑。

沈棠心中對榮福很是讚賞,自從榕兒處推測出她心中的秘密之後,她也曾想過,若是真能與榮福合作,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說不定自己還能助她一把。

她手中有一顆稀世珍貴的藥丸,叫做長生,服下後七日以肺癆之症停止呼吸,但十四日後,卻又能起死回生,乃是當世唯一的假死之藥。

由於長生需要的材料幾乎都是當世絕少的罕見之物,因此藥聖傾其一生的心力,費盡心思,也不過只得了這麼一顆。

她正想着,榮福忽然說道,“我的月事昨夜忽然來了,與往日大不相同,頗有淋漓之勢,你當日所言盡都應了,想來是因桑血之毒所致。我答應與你合作,你爲我解毒,我替你牽制秦氏母女,至於其他的,還需你自己親自動手。”

這桑血實在是太過毒辣了,就算是不曾打算要給沈灝生兒育女,但要榮福從此失去做母親的權利,或者一輩子都淋漓崩漏,她卻也是絕不肯的。

沈棠的嘴角慢慢翹起了一個美麗的弧度,她明亮而深邃的大眼直直地對上了榮福的,“郡主且放心,您受毒日淺,這桑血的毒甚是易解,不值當什麼。”

這時,西廂忽然傳來哼哼唧唧的呻吟聲,是沈灝。

她擡眼向榮福望去,“郡主方纔派滿兒姑娘來月桂園,是說父親他受了傷被人擡了進來?不知道父親是受了何傷?”

榮福的面色怪異,似乎在強忍着笑意,終於她忍不住咯咯地笑出聲來,等笑過了這一陣後,方纔湊到沈棠耳邊,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通。

她好不容易纔將話說完,便擡了擡手,“我已經派人去請你祖父祖母去了,想來過不多時他們就要到了。你一個未出閣的閨女,在這呆着不太好,還是快回去吧”

沈棠明媚一笑,行了禮便就退了下去。

碧笙見了她一副似笑非笑忍俊不禁的模樣,忍不住問道,“小姐,郡主叫您不是爲了二爺嗎?怎得咱們連二爺的面都不曾見到,就被趕着走了?”

沈棠心情愉悅,重重地捏了一下碧笙的臉頰,笑着說道,“郡主拿二爺做藉口,叫我過來不過是爲了與我達成合作。不過說起二爺來,那日的藥粉,你到底下了多少?”

碧笙摸不着頭腦,“什麼藥粉?”

沈棠瞥了她一眼,“那硃紅色的玉瓶中的藥粉,你到底給二爺下了多少?”

碧笙這才頓悟,她笑嘻嘻地說道,“小姐說了,不能鬧出人命來,只是開個玩笑就好,於是我就偷偷地在二爺的茶水裡下了一點,又在二爺的衣裳上灑了一些,通共也下了沒多少,約莫只有小半瓶吧。”

那硃紅色的玉瓶中,所盛着的藥是沈棠幾年前親自研發的半成品麻藥,直接敷在患處,能麻痹神經,讓痛苦消失,但當初找人試藥時卻發現,這藥不只有局部麻醉的作用,男人聞了此藥,還會直接引起不舉之症。

因這藥有些霸道離奇,這才擱置在鐵箱之中,不曾用過,前幾日碧笙一時興起,想要惡作劇一番,她因心中到底還是對沈灝有怨,因此也不曾攔他,不想這藥的效力竟這樣地強。

她的眼睛忽然睜大了,又是急切又是興奮地說道,“不會吧?這都過了這麼多天了,這藥還有效果哪?”

沈棠笑意盈盈地點了點頭,“郡主說,她昨日從景陽王府出來時,又嗆了沈灝幾句,沈灝一時忍不過,便帶着隨侍下了馬車,自己走了,直到方纔有小廝將他擡着進了芳菲院。她審問了沈灝的隨侍,那人一見了郡主的皮鞭,便嚇得什麼都招了。”

沈棠語氣微頓,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見了無人,方纔繼續說道,“原來沈灝這幾日,雖都歇在了芳菲院,但卻一根手指頭都不曾碰到過郡主。沈灝這素來風流的,在郡主那吃了閉門羹,便想到素日的相好那贏回面子。誰料到你那般促狹,竟在他身上下了那藥。”

大周約定俗成的規矩,新郎在新娘回門之前,必須要在新娘的房內過夜,等出了回門日後,方能歇在別處。

沈灝自第一夜吃了郡主幾鞭後就知道,郡主這房妻子他是消受不起的,但爲了自己的臉面,他又不得不繼續留在芳菲院,着實過了幾天提心吊膽的日子。

碧笙的臉色微紅,但眼睛卻晶晶亮亮的,“那二爺是被自己嚇到了,然後昏了過去?”

沈棠掩着嘴笑道,“比這更糟。沈灝吃了紅丸,一時氣血上涌,又不得發泄,因此才昏了過去。幸虧郡主手下有能人,已經替他放了血,清了火氣,不然怕是他以後都……”

到底還是不曾出閣的閨女,兩個人雖然覺得心下暢懷,但面上卻都染上了一層紅暈,說話也語焉不詳,含糊其事,等互相都領會到了其中意味,便絕口不提,一路傻笑着回到了月桂園。

月桂園裡,碧痕見了沈棠進來,忙急急地迎了出去,“小姐,怎麼樣,郡主不曾爲難您吧?”

沈棠笑着安慰她道,“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嗎?我還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呢上回的事,成了。”

碧痕的臉上滿是驚喜,“這麼說,以後秦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這邊,便由郡主去對付了?”

沈棠點了點頭,“秦氏一時半會,咱們還奈何不得她,但有郡主牽制,咱們便能有時間精力去做別的事了。孫嬤嬤那邊的人手已經買齊,得抽個時間去看看,挑幾個得用的,便是做些跑跑腿的差事,也比用府裡的人強一些。”

祖父雖然給了自己玉斗令,可以調動沈氏的人馬,但那前提是爲了沈家出力。此時更是沈氏生死存亡的關鍵,祖父定然是不願意自己分出精力來查舅父的死因的。

但那日在碧螺巷外碧笙發現的線索,她卻讓沈榕一直地跟了下去,只是苦於手下沒有信得過的人,所以才受了不少的挫折,走了不少的彎路。如今好不容易買了人來,她又豈會再輕易放棄這查下去的機會?

這時,文繡急匆匆地來了,她一臉的緊張和擔憂,“小姐,世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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