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他的吝嗇

櫻島的四月要比尚都冷多了, 一出機場,打着旋兒捲過來的冷風就讓樂梨打了個大噴嚏,她裹裹身上的長風衣, 心想可不能感冒了去做採訪啊。

“我們要自己去找劇組嗎, 那邊沒人來接嗎?”看着電影組的人準備打車, 白白擡頭問小黑。

小黑聳聳肩:“你以爲你是國際電影雜誌的編輯吶, 能讓咱們來採訪就不錯了, 還指望人家來接。”

白白撅噘嘴:“可咱們對這兒人生地不熟的,總要有人做個嚮導吧。”

樂梨笑着拍了拍身邊一直在拍照的牟可:“別擔心,牟可來過這兒很多次, 可以給咱們當導遊的。”

白白一臉崇拜湊過來:“真的嗎?哇,當個自由攝影師可真棒, 我可也是你的粉絲呢。”說着又回頭問樂梨, “不過樂梨, 你以前怎麼都不告訴我們你認識牟可牟大師啊?”

牟可聞言放下相機,笑道:“這大概是因爲我們樂梨認識的大人物太多了吧。”

“嗯?”白白不解。

樂梨無奈看向牟可, 姐姐我知道錯了,咱們保密好不好?

牟可挑眉一笑,算是答應放她一馬。

小黑將行李搬上出租車:“好了姐姐們,咱們先去劇組所在的酒店住下,晚上會有人來給我們安排明天的採訪。”

白白猛地一拍手:“也就是說, 今晚我和安老公同住一個酒店?”

小黑將她塞進出租車:“怎麼, 你還妄想來場美妙邂逅?”

牟可嘖嘖兩聲, 輕聲對樂梨道:“同住一個酒店啊, 激動不激動, 期待不期待?晚上要不要……”

聽她語氣越來越不正經,樂梨擡臂碰了牟可一下:“姐姐你消停會吧, 我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找他的。”

牟可笑笑鑽進出租車:“算啦,上車,咱們去見安老公咯。”

樂梨搖搖頭,真不知道把這件事告訴她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到酒店時是下午三四點鐘,在房間裡等了一會,就有個劇組的小助理過來跟他們做採訪前交流,小助理看起來年紀不大,也不任重職,倒是挺好說話,只是有些事上猶猶豫豫的,不敢輕易做決定。

比如現在劇組尚在拍攝,小黑他們想跟她交涉,去劇組裡拍兩張花絮照做個花絮記,這小助理就頗爲難着不敢答應,不過最後還是牟可神通廣大,直接給劇組裡的某個主要負責人打了電話,順利拿到了兩張入組通行證。

牟可擺弄着手中相機問幾人道:“誰跟我去?”其實她早看得出來,小黑和白白兩個人雖然不是情侶,但已經是郎有情妾有意,現下這個機會雖然難得,但依着兩個人的脾性,肯定要去一塊去,要留一塊留,況且樂梨又與她相熟,合作最能默契,最後一定是樂梨跟她去沒差。

不過樂梨被推出後反倒猶豫起來,雖然她很想看安淮工作狀態是什麼樣子,但不跟他打聲招呼就直接出現在他面前……是不是不太好?萬一嚇到他影響了他的工作狀態……

牟可卻直接將她拖出了酒店:“行了想看就去看,有什麼可猶豫的。”

“我還是給他提前發個信息吧。”

“那你纔是影響他呢,咱們就悄悄去,悄悄回,說不定你倆都碰不到正臉。”

“那好吧。”

不過牟可跟神算半點不搭邊,這天下午拍的是一場室內戲。

沉默內斂的犯罪心理學專家江鶴在追蹤罪犯過程中,發現嫌疑人的線索統統指向了自己的未婚妻靳鳴藍,一位聰明高傲的數學家身上。夕陽透過巨大玻璃窗落到室內,兩個曾經無比親密的人隔着一條長桌遙遙對視。

“我是兇手嗎?”靳鳴藍看着江鶴,手中的小銀勺卻輕輕攪動着杯子裡的咖啡,偶然還在杯沿上敲出一聲脆響。

“線索和邏輯說你是。”江鶴的目光從靳鳴藍身上緩緩下移,落到她攪動的咖啡上,“你是嗎?”

靳鳴藍停下手中動作,低頭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不是。”

江鶴屈指輕輕叩擊桌面,目光又緩緩移回靳鳴藍身上:“阿藍,那個人是不是很像你母親?”

叮鈴一聲脆響,小銀勺又碰了杯。靳鳴藍的眼神漸漸有了變化,從平靜到微瀾,再到陰鬱。

“她爲什麼不和你說話?”江鶴的聲音依舊平淡,仿若只是話家常,可他的眼神卻愈發深邃起來。

靳鳴藍緩緩擡起頭,看着江鶴道:“江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江鶴頓了一頓,並沒有回答她,而是繼續盯着她道:“罪犯的女兒,也成了罪犯。”此時已像深淵一樣的雙眼,寂靜深邃,彷彿能將人吸卷其中。

靳鳴藍的身子一僵,望着他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她雙脣輕啓……

“卡!很好……”

牟可猛地拍了下樂梨:“怎麼,徹底被吸引了?是不是覺得安淮演戲的樣子,更讓你着迷。”

樂梨回過神來,看着正在起身的安淮輕輕嗯一聲:“他很棒。”

牟可聳聳肩,一擡頭便見安淮轉身看見了她們,她唔一聲:“被發現了啊。”

此時的安淮已經從戲中狀態慢慢脫離出來,剛剛冷峻的模樣消失不見,又重新變得溫和清俊。樂梨呆呆地瞧着他,這個人工作起來,原來是那個樣子,彷彿跟戲中的角色融爲一體,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過來了。”牟可輕輕拉一下樂梨,“要躲開還是打招呼……啊還是算了……”

只見最近的緋聞女主辛止步伐輕快地走到安淮身邊,同他一邊走一邊笑道:“剛剛你那個眼神嚇到我了。”

安淮轉頭也同她笑道:“你的狀態也不錯,讓人很難過。”

“親情愛情一朝空,不難過纔怪。”辛止攤攤手,“爲了慶祝我們狀態都不錯,一起去吃晚餐?”

“可以,去哪兒吃?”

“酒店上邊的餐廳……”

一步、兩步、三步……樂梨輕輕側身,看着兩人與她擦身走過,心中驟然空落下來,仿若有一塊大石砸到她心上,又帶着她的心落進無底深淵,那深淵就跟江鶴的眼神一樣,空、靜、黑得嚇人。他明明看到自己了,卻一點驚訝也無,更別說驚喜,而他從她身邊走過,就算不方便打招呼,也該給她一個眼神吧,可他怎麼能吝嗇得,笑對他人,卻連一個眼神也不給她。

牟可眉間微蹙:“樂梨,你確定剛剛走過去的,是你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