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六

二二六

何笑倫臆想着祝兒與韓冰的種種不堪入目,越想越生氣,越向裡走越涼爽,遠遠傳來一陣歡笑聲,他順着空曠的長廊望過去,見草亭內燈火通明,兩張大八仙桌合併成一張大桌子,桌子上擺着五色菜餚,主位上坐着一個身穿紫色西裝的青年公子,側着頭,沒看清臉,挨着他依次坐着胡云山、韓冰、‘祝兒’、何靖華。

譚芷、雯藍與一個身穿水綠色紗衣的少女則在草亭下走着京劇的臺步,等水綠色少女轉到他正面時,他認出來是時下最火的花旦小金玉,心裡恨道:“連戲子也請來了。”

何笑倫無心看別人,一雙眼睛死死瞪着方祝兒,見她穿了一件白衣服,正是他幾個月前親自從蘇州給她買回來的成衣,衣服上的花是姑蘇一品繡娘任海修所繡,任海修早已封針,只每年的三月繡一幅衣料,所以千金難買,他只聽祝兒和何夫人談話時說最想要一幅任海修的繡品,第二天他藉口杭州有事,親自去買,銀子錢花多少不說,還跟着幾個紈褲子弟打了起來,被人指着鼻子罵爲老不尊。

原以爲祝兒見了衣服定歡天喜地,沒想到她看也不看一眼,只說她不喜歡白衣服,還搶白了他幾句。如今他前腳剛走,她就換下一身紅,另換了這個來會情郎,他咬着牙:“你不喜歡白的,現在怎麼又肯穿了。”

何笑倫正生着氣。何雯藍跳上亭子端起茶杯一口氣把一杯茶喝光了,放下茶杯用衣袖抹了抹嘴,心裡更生氣,好好的一個大家閨秀,跟這些烏七八糟的人變得如此下做。

雯藍放下茶杯對韓冰道:“我們乾巴巴走着臺步也沒意思,你彈幾下琴,我們走着也是那個意思。”

韓冰笑道:“這麼晚了,還走不累,原打算把小金玉請來能聽她唱兩段,倒跟你們走了一晚上臺步。”

雯藍道:“咿咿呀呀的有什麼好,我倒愛看她的那個《八大錘》,每走一步都颯爽英姿,只是沒有鑼鼓走不出那個氣勢風度。趁着晚上風涼,我們又好不容易聚到一塊兒,你就別推託了。”

清泉走過來拿了一件披風遞給‘祝兒’,‘祝兒’笑道:“天不冷,你拿這個做什麼,你看你們韓先生臉上都有汗了。”說着從身上取出手帕,邊給韓冰擦汗邊對雯藍笑道:“這會兒夜深人靜的,她這邊琴聲一起,你是不是怕前邊聽不到?”

何笑倫見‘祝兒’粉面帶笑、滿面春風,從沒見過她如此柔聲細語,暗地裡一頂綠帽子,已讓他有殺心,何況衆目睽睽之下。

他實在忍無可忍,發了瘋一般,跳起身掠過幾叢花樹,一縱身上了草亭,隔着桌子一把把佳紅抓起來,也不顧杯盤碎裂的聲音,狠狠地罵道:“賤人,你好大的膽子。”

佳紅不認識何笑倫,見何笑倫的眼神凌亂,言語癲狂,還以爲遇到了瘋子,嚇得她呆若木雞,一動也不敢動。

何笑倫滿腔怒火舉起拳頭,仍下不了手打她,落眼處,見祝兒冷冷地望着他,竟沒有一絲羞恥之心,心裡更氣,腦袋一熱,反手給了‘祝兒’一個耳光。

佳紅只覺得耳邊火燒火燎的,嗡的一聲,周圍頓時安靜下來,轉而耳邊一陣劇烈的疼痛,頭也跟着一陣陣發暈。

衆人冷不防都被嚇了一跳。

韓玉露瞟了何笑倫一眼,轉頭看佳紅,見她呆呆地雙手抱着腦袋,身子搖搖欲墜,忙過去攬住佳紅。

一見玉露抱住佳紅,何笑倫原本尚存的一絲悔意,頓時增爲暴怒,竟掄拳頭向玉露當頭打來。

眼看着拳頭已經到了玉露的頭頂,雲山如夢方醒般一躍起來,托住了何笑倫的拳頭:“伯父,你這是做什麼?”